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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没人能逃命运
狭窄的快捷通道灭着灯，尽管不停有人横着身子擦肩而过，也没人有空去按下墙上的开关。
医院里的人越来越杂，规章制度也早就忙乱。
她区分不清家属或是病人，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医院不再拥挤，陌生人间像避着瘟神一般，自觉与所有人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再没有谁会打架斗殴，所有人只想朝着四面八方拼了命逃窜。
终于来到一个敞亮的地方，她四处看了看，人们在灯光下来回移动，半晌她才注意到前台一处阴暗的地方，趴着一个白花花的东西。
古亦然走过去，发现那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他把头埋进臂弯，看样子睡得很沉。
狭小的空间容不下他的身体，硬是缩成一团，脸上还有个那么厚的口罩，也不怕缺氧。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能睡得着。
古亦然心里这么想，但还是没有喊醒他。
难得见他得了空，睡便睡吧。
她刚想走，那人却被她用意念给吵醒了似的，突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亦然姐。”
她回过头，南因见眯缝着眼，看上去还没醒。
脸憋得通红，脑门上也印着几个枕在背包上的印子。
“你怎么下来了？”他将一只脚踩上桌下的栏杆。
“下面空气好，来转转。对了，我听说你们前两天去工程那边看了。”
“嗯，昨天回来的。”
“那边怎么样？”
“那边……”古亦然似乎从他黯然的眸子里就能瞧见当时的场景，“就跟火葬场一样。”
他自己都不相信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思来想去，没有哪个比喻更合适了。
“我看你都在这睡着了，这是风口，人来人往挺冷的。你要想睡的话去休息室，那暖和。或者今晚你跟南风前回家吧，好好休息休息，我担心你们会累坏身体。”她苦口婆心地劝着，听的人却没怎么当回事。
“今晚怕是不成了。”他靠着椅子向后撤了徹，扬起胳膊碰到后脑勺，“风前刚被人喊过去，小叶子的情况不太好，今晚估计够他受的。”
“这小子现在有出息呀。”
“那出息可大了。现在一个医生恨不得长八只手，就这也顾不过来。风前帮了关教授挺多忙的，最近他的几个手术风前都在给他做助理。”
“我知道，可就算这样，每天还是会有连医生面都见不着的病人死去，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他进而摆摆手继续说道，“要是让风前听见你这样说，他估计要得意死了。”
“切，我会让他得意？他也就现在有了能耐，要在平时……他就像根棍子！”
“棍子？”南因见理解不透。
“就专门往屎里搅的那种。”
“哈哈哈。”南因见忍不住拍手叫好，脸上睡出来的印子还没完全消掉，“我同意。”
“那我先走了，哎对了。”她刚要走，似乎又想起什么事来，“正好过来了，你帮我看看桌子下面有没有空白的A3纸。”
“A3的？我找找。”他蹲下身扒了扒乱七八糟的抽屉，里面灰尘飘了好几层，动静越大荡起来越多，呛得他眯着眼，“亦然姐，你要A3纸做什么？我没看见这里有呀。”
“不是吧，我记得之前看见过，你往下找找。”她撇着头，只恨视线为什么不能拐弯。
“真的没有。”
“我来我来。”
她把南因见支到一边，自己蹲下去找，从里到外，每一层都翻了个遍“不对呀，明明就有，我记错了？”
她扬着头好好想了想，眼珠提溜就转到了南因见那边。
他正侧对着她整理柜子里的杂物。看来也搁了很久才终于逮着机会整理。
古亦然没看出什么异样，仍要将那抽屉盯出个洞来。
南因见又蹲的低了些，他伸着胳膊去捞更深处的空盒子，脖子也跟着伸过去。古亦然眼神一晃，却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目光落在南因见的后脖颈上，她收起了扬着一边的嘴角，身子一软扑通一下跪坐在地上，要不是前面有张桌子挡着，非要一头栽下去。
南因见的皮肤红了一片，与他的脸根本不是一个颜色。
上面的红疹已经连起来了两三块，甚至快要攀上他的头发。
像错觉似的，就她盯着的这几秒，似乎又多了几处。
今天见他的脸色也一直不好。
他自己还完全没有发现，仍然稀里糊涂地埋在柜子里，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古亦然的心像是被砸了一块砖头，狠狠地沉下去。
在他整理完之前，她根本没想好第一句话该如何开口。
一瞬间，意外，恐惧，所有的情绪冲上脑门，好像全身浸溺在水里，快被压力挤破，又不能呼吸。
她动了动喉咙，却哽的张不开嘴。
五官被冻在脸上，逼迫着接受谁也逃不掉的现实。
“因，因见……”喊第一个字的时候，眼泪就流了出来。
南因见回头之后，被古亦然的眼睛吓了一跳。他的面色的确有些苍白。
“你怎么了？”他着急问道。
她也不会说话，就咬着舌头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忍。
也曾想过，自打封城那天就想过，她会死。
也许很快，他们就都会死。
今天的东奔西顾，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和别人争取多一天活命的时间而已。
可能人救着救着，渐渐连救人的人都没了。
但今天见着南因见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不幸发生在身边的时候，竟会是这种撕心裂肺的感受。
大厅里的灯似乎变暗了一些，她看不太清匆忙的行人，也害怕南风前此时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还没有想好理由来麻痹他和自己。
门外的天塌了，门内人也同样正同样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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