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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愁倚绿窗
我吃了一惊,看向四周,果见许多家丁围拢过来,手持兵刃。元氏趁机冲过来,拉着甄远道离开了我。
我倒镇定下来,负手看向甄珩,冷笑道:“甄珩,今日我不动手,借你十万个胆,看你敢不敢把当朝的清河王妃当场杀戮!”
甄珩转过脸来,作恍然大悟状,“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清河王妃啊!怎么你不好好待在清河王府,来这儿作什么呢?看这一场误会,差点就误伤了你。”说着挥挥手,“都散了吧。”
众人得命,都撤了下去。
他信步走过来,在我身畔站住了脚,微微倾下他高大身躯,轻蔑道:“说罢?你来做什么?”
“不过一时好奇,”我尽量轻松下来,“你兄妹内外勾结,害我倒也罢了。怎得连一母同胞的亲妹也不肯放过!”
“哦……”他恍然大悟,“原来是玉姚那丫头到你那里诉苦去了。不过,没关系——待我明日上了任,你早晚也是知道。但我回来就职的事,木已成舟,你又能怎么样呢?”
“这话合该我来问你——你就算上了任,也不过是个副统领。总指挥权还在夏弋手中。你兄妹究竟能怎么样呢?”
“能怎么样,你又何必现在急着知道?来日,一点点你都会知道。到那时,我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嚣张?”彼此近在咫尺,对方的眼中才分明写着得意与嚣张。
我咬牙:“甄珩,我劝你不要作的太过。到头来害人害己不说,又何忍牵累整个甄氏九族与你陪葬!”
“那不也是被你逼的?”他轻声曼语,神态却状非常人,“你放心,甄氏的九族若是有事,同样受牵累的也有你哦。”
我是跟个疯子对话吗?他何时变成了这样?能娶承懿翁主作续弦,他的人生还不够得意吗?他的魔态让我感到惊怖,此来也完全没了意义。
我转身走去。“慢走,不送!——”甄珩在后面快意的大笑。
……
夜来有雨,风窗吹的一开一合。借着闪电之色,窗外竹影纷纷,绿意模糊。陆乘风将身疲惫陷在一张椅子里,一身湿漉漉的夜行黑衣尚未退去。
“为师没有想到,甄珩这孽障,他,他竟干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我走到窗边,一任风雨袭身,“徒儿早有疑惑,为何当年得胜还朝,乘舟返航,却被摩格知晓,原来出卖我夫妇生死的人就是他!”
“为师想不明白,他何至恨你夫妇至此?为借摩格之手除掉你夫妇,不惜以信物取信摩格?”
“这恨么?当然自小便积下来了。”
“自小?”陆乘风茫然,继而苦道,“若要无恨,须你至今仍作他家耳顺毛贴的小婢才行。为师听他母子言语,是将甄家当年败落的原因都归咎给你了。”
“又有后来辉山御敌,清哥用计戏耍了他一番。他自然更加怀恨在心。哪里还顾得受人把柄这回事?”
“徒儿,那你现在打算怎么作?”
“师父只是听到了元氏母子的密谈,并没有真凭实据,即便有,也握在摩格的手中。徒儿即便想作什么,也无能为力!”
陆乘风一时也是无语。我又苦笑,“怪不得莞淑妃惧怕娅妃。我起初只当是辉山之行,她以废妃修行之身,却随人到处游山玩水,被摩格瞧见,生恐败露,所以才被娅妃牵制。却原来甄珩也有这重大的罪证在摩格手里!”
“这便是为师教出来的徒弟?非但作不得朝廷栋梁,还成了祸害江山社稷的败类!”他恨的顿足,“为师当时真想冲下去一剑挑了这恶徒算了!可是……”
“可是,师父没杀过人,狠不下心是不是?”我越发苦笑,“不要说师父不忍,徒儿又何忍,甄珩,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
“那宫中的娅妃,难道就坐视她为所欲为吗?万一她对当今皇上不利……”
我摇了摇头,道:“摩格想要的是大周的江山,不是大周一个皇帝的性命。”
甄珩次日就职御林军副统之职,一时又有多少同僚到甄府道贺。料想当年门庭若市之景也是如此。
宫里采蘋有宠,帷幕之内与帝相依,枕语悄悄——
“皇上今日看起来不太高兴,是臣妾何处作的不好吗?”
“你很好。朕是看淑妃今日高兴的样子,倒有些怅然若失——”
“哦——甄公子重新如朝为官,淑妃娘娘自然高兴。只是,臣妾听闻甄公子是有前科的人,皇上怎么还放心委以重任?”
“当年之事他也吃了不少苦,还失了妻儿。想来如今也改过了。”
“皇上重用甄家满门,朝中无人能及。淑妃娘娘一定对皇上感激不尽。”
“哎,朕何尝没想过不能给任何人太高的权势荣宠,以免权势作大,根深蒂固,勾结一片?偏有胧月这孩子懂事……也罢,淑妃想要至高无上的荣华权势,朕就全都给她。她一家姐妹兄弟,都和皇族结亲,打断骨头也连着筋,还有什么理由背叛吗?朕不求她一家为朝做什么大事,只要安安稳稳的忠于朕,感激朕就行了。”
采蘋默默不再言语。
“你今日是怎么了?以前从来不爱过问这些事的。”
“哦,后宫都在议论此事,臣妾未能免俗。还望皇上勿怪。”
“也难怪,你也是罪臣之后,却从未向朕提过任何要求,朕自己也觉得有些委屈你了。”
……
次日,采蘋竟晋了正四品的容华。这倒是意外之事。我进宫道贺于她,她倒有些虚惊——“我以为皇上会生气,我竟过问朝廷用人之事。没想到皇上倒晋了我的位份。”
我道:“以后这样的话,终究还是少说为妙。听得次数多了,皇上终究会起疑。”
“是啊,奴婢说再多,终究也不管什么用。……”
“保护好自己最重要……”我拉着她的手,再次叮嘱她,自己也觉得像个碎嘴的婆子了。
却听采萍采薇抱怨道:“王妃这样说,可是姐姐终究还是难改府里的性情。实在叫奴婢们担忧。”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立刻担心道。
“就是那个常亲王,半年前奴婢们陪着姐姐在园子里散心,可巧遇到了常亲王。那常亲王一下子就看直了眼。姐姐不好意思,只能回避。谁知那常亲王竟尾随了咱们一段路,还自言自语说——这才是真正的‘美人面’啊……”
“常亲王?予漓?”我吃惊不已。采蘋早已红了脸,回头斥道,“你们两个就是嘴不牢,我不叫你们说,你们偏说。”
采萍采薇无辜道:“奴婢不想说。可是那个常亲王如今又频频进宫。上次还在宫宴上拿出自己谱的曲子,指名叫姐姐弹。奴婢看常亲王瞧姐姐的眼神就不对。”
竟有这样的事。我心里一急,不禁郑重了面色,疾声道:“采蘋,你切不可掉以轻心!忘了珝嫔死得有多惨了吗?”
采蘋的脸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眼泪也围着眼圈转动。我自悔说的有些急了,缓声道:“我知道你跟常亲王之间清白。以你的性子,也绝不会作出越矩之事,可是你终究要明白——人心险恶,若清者真的能自清,这宫里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冤魂了!”
“奴婢知道了……”她几乎饮泣。
我叹了口气,问她道:“之后可曾与又有接触?”
她想了想,道:“奴婢也觉得常亲王有其他心思,于是好长时间不敢出宫门一步。可偏偏出去一次,便又在御花园与他相遇。没有办法,奴婢请他珍惜自己亲王之份和自家妻室,不要无端误我性命。常亲王说——他并不想怎样。自小伏于父亲天威之下,也不敢怎么样。若奴婢害怕,他以后少进宫就是。”
我抒了口气,道:“就这些?”顿了顿,又正色道,“你毕竟是宫里正四品的小主,若旁人听到你这样对我说话,只怕于我不利。”
采蘋脸色一窒,这才改了口吻:“他,他还说想问个问题,问完了就走。我想左不过答他一问,也没什么。便听他说了。他问我,为何要嫁给他父皇,可是看重他父皇的地位?我无法告诉他实情,只说一切身不由己。如此也便没了下文了。”
我才要点头,却听采萍补充道:“常亲王还问小主一个问题呢,问小主喜欢什么样的人。”采薇也笑道:“姐姐说,喜欢能指挥千军万马,驰骋疆场,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采蘋一惊,更加窘了,回头指着二人道:“你们两个又多话!看我不把你们两个舌头剪了……”说罢,真的去找剪刀,吓得采萍采薇连连告饶——“姐姐饶命,容华小主饶命,我们再不说了,还不行吗……”
三人缠斗了一番,采蘋见我一直无语,这才罢了手,讪讪回来,道:“王妃别听她们两个瞎说。”
怎么会是瞎说呢?我惊愕间有些苦笑。她所言的保家卫国的大英雄,自然是玄清。可她又怎知常亲王因她一句无心吐露的心扉之语,便去观看洛子佩操练军马?乃至被寻了借口,排挤离京?
无意间误人而不自知,所谓佳人者,便是如此吧。有心将这烦恼事告诉她,又想何必平添她自责之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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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月下来,采蘋虽然得宠,可人还是日渐消受了。细问缘由,起初吞吐,后来不禁坠泪。言及玄凌,总觉得哪里不对。在她这里说了一套,然而出了她芳心苑,便又是一套行为。
“你规劝皇上了?”我试探问她。
“嗯……”她点头。“我既是宫里的女人,自然也希望帝王长久,因此赶着皇上心情好,也会进些谏言,望皇上能节制修身,以保长久。为表诚意,我从不贪他雨露恩宠,只以才艺侍奉于他。皇上见我这样,也是感激怜爱我的,不仅答应我节制修身,还说最喜欢来我这里。可是他出了芳心苑,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前些天还按到了御井旁一个汲水的粗使女婢,匆匆行了云雨之事,就在光天化日之下。……”
“竟有这样的事?”
采蘋点点头,忧心道:“旁人听说了此事,以淑妃为首,都夸皇上身子健朗,如日中天。她们哪里是真的为了皇上好呢。为了这,皇上也羞于上我这里来了。来了一次,却私下问我——是不是瞧不起他?我哪里敢呢?不要说我,便是贞妃也冷落了。……”
“仅是贪色,帝王哪有不好色的呢?”我喃喃,心里也是嘀咕——玄凌是这样失于自制的人么?或许他老了,各方面……
“若是贪色也罢。性子有时也古怪的很。发起怒来,不分头脸,便暴打奴才一顿。打完了,他自己也后悔,厚赏金银财帛,作为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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