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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药间里小情绪
医疗室里,南风前夹着一团医用棉球,每碰一下就好像要了南因见的老命一样,还口口声声说着没事。
这一拳挨得挺狠,后劲越来越厉害,几乎半张脸都是麻的。
还好有口罩遮着,否则全世界都会知道他破相了。
“这还是你第一次被揍吧?”南风前的话里带着三分嘲讽。
“什么意思?经常被揍的看不起第一次被揍的?”
“你看见那拳头也不知道躲一下,这要是打着眼睛双目失明了怎么办?”
南风前一边收药盒一边唠叨,今天两个人像角色反转了一样,原先这都是南因见要说的话,现在总让他不太适应。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再说了,躲拳头?我哪有时间躲?你当你哥会闪现?”
“哼,那个臭孙子,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早给他干趴下。”他哼唧着出气,南因见却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嘶干什么,疼!”
“清醒清醒吧你,关教授的试剂拿回来了?”南因见站起身戴上医护手套,整理着自己的着装。
“拿来了,路上还带回来一孩子。”
“孩子?”他好奇询问。
“嗯,脸都快烂了,我看着挺可怜的。”
“你……那你出门的时候行装齐全了吗?”
“老哥,我都没靠近她。”就知道他会这样担心,“我给荆医生打了电话,他派了两个护士把她弄进来的。你担心什么呀。”
“废话,我能不担心吗!”他还理直气壮,“那小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还昏迷着,过两天得做个手术,关教授亲自主刀。我给他说了,我想让她活下来。”
“她叫什么?”
“木叶。”
“唉。”南因见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能感觉到他带着几重压力。做为哥哥,他太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风前,你这段时间太累了啊。咱们今天晚上回家吧,好好睡一觉,明早接着来干活。”
“嗯。”
他们似乎从来没做过最坏的打算,也没想过那些结果。
一直都像这样勤勤恳恳地在医院帮忙,把它当成一份工作。
说他们无知也好,过于乐观也好,也或许是身边有一个人能够寄托,让他们就算身心疲惫,也永远不会放弃对于明天的希望。
他们没想到的还有,这是兄弟二人头一次穿同样的衣服,居然是白大褂。
确诊和死亡的人数每天仍旧以惊人的速度增长,像遭到反噬一样,折荷被捅了个天大的窟窿,它阔得越来越大,每秒钟都会逼着边缘的人跳进去,之后万劫不复。
他们尝试过很多与外界取得联系的方法,哪怕只让一个人能知道折荷现今的真实情况,甚至摆过求救信号。
可一连多天,幽深的天空连一只鸟都没见过,折荷周边的城市又分布稀散,也不知道现在外界了解的折荷又会是怎样一番场面。
他们会不会认为他们过得很好。
折荷像被盖上了一块巨大的电影荧幕。
播放着往昔的锦绣山河,却无人知道荧幕后的城市正在遭受什么苦难。就算有人在担心,但他们是那样无足轻重,或是会被质疑,想想也是讽刺。
看着一天天被成推拖走的尸体,古亦然比旁人要麻木,也不稀奇。
现在好像所有人都在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死神把人排着队领走,指不定哪天就轮到了自己。
她很好奇那忘川河畔如今会拥堵成什么样子,而且还都是老乡搭把手一起走。
时常穿着防护服出入隔离区,病人们已经不求有大夫,只要有活着的人能来看他们一眼,就满足了。
这一来二去她也和一些被隔离的人混得面熟。她喜欢听他们讲自家的故事,他们也乐意讲给她听。
只是从前经历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当成话从嘴里说出来,居然这般难能可贵,仿佛再没比这更美好的事。
下过一场雨,气温更低了,室外到处冒着寒气。
这天也一直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痛痛快快下一场大雪,好让人跟着发泄一通。
医院外的水泥路垃圾成堆,塑料瓶上印着黑泥。前段日子还有人戴着口罩来扫两下,现在再没人有闲心去管。
古亦然架着胳膊肘在隔离室外的座位上愣神,也只有这时候她敢分个心想想司皑那家伙。
他现在也焦头烂额了吧。
“亦然。”
呦?古亦然抬起头,感觉一切都很奇妙,前一秒还在想着他,瞬间人便来了。司皑也包得很严实,不知道他从哪看出来,张口就说“你没好好吃饭吧,瘦成这样。”
“现在谁会好好吃饭,你自己好好吃了吗?巴不得一口馒头分三顿吃,就当减肥了。”
“你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去,我很担心。”
想想也是,上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多星期之前。
她没什么可解释,也知道他同样不会责怪她。但总归是她失了职,低头向他说了句“对不起。”
司皑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身看了身后那人一眼,进而说道“亦然,你记不记得医院里住着一个叫王往的人?”
“医院每天流动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记得名字,怎么了?”
“哦,是这样。”他回头示意,让身后的男人走得近些,“王往是他父亲,他们没住在一起,这两天老人家突然不跟他联系了,他回家的时候也找不见人,担心是不是……生病来了医院。”
“我在医院门口正巧碰见了司首长,就拜托他看他能不能帮忙找找我爸。”
“这好办。”古亦然看着一脸愁色的男人,他的眼角周围焦虑出深深的皱纹,“我去帮你查查,
但现在,真的不敢保证每个就医的病人都会有信息录入。”
“没关系没关系,谢谢你。”
古亦然说得越来越没底气,可男人仍旧感激不尽地频频点头。
她领着两个人去查了一下人口最杂的隔离区的人员信息,的确有一位叫王往的患者。
看来他是瞒着一家子人偷偷来的医院,也不知道这期间他生活得多么艰难。
“走吧,上三楼。”
几人走上电梯,男人故意跟在他们后面。古亦然无意间瞧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睛已经红了。
短短的路程像是走了很久,男人一直挨个玻璃向里面看着,没多久就看到了自己那一身白衣面色憔悴的父亲。
爷俩几天没见而已,老人已经瘦成了骨头架子,身上还起着红疹。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大概每动一下身上的红疹就会刺激得他痛遍全身。
老人嘴上带着呼吸机,意识看上去却是清醒的。
“爸……”
男人掉了几滴泪,他想拿着话筒给老父亲说说话,奈何里面的人连接电话的力气也没有。
好在隔离室里来了一位看顾的大夫,她观察了一眼老人的情形,走去给外面的人确定了情况后,将病床旁边的听筒放在了老人耳边。
“喂?爸,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什么时候来的呀!你平时也不让我回家,也不让我照顾你,是不是我要是找不来医院,你就要这样一声不吭一走了之。”男人说得很急,也不知道老人听进去了没有,“爸啊,你得撑过来,你孙子这两天一直闹爷爷,今天我来医院他还非要跟着我……”
就像是平常那样寒暄,他用折荷方言温和地数落着父亲,每一句都说在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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