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临

　　战场的另一边，随着冰火渊者的陨落，人类强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猛地加快了攻势。

　　十方舔了舔嘴唇，鬼术爆发，在聂无双的牵制下，重生的渊核尽碎与鬼手之下。

　　同一时间，虞天也收起骷髅领域，抖了抖染血的战甲，瘟疫在他和其余两位强者的夹击之下化为飞灰，而在最高处的李远秋右手一拂，几乎一整局都被万卷书牵制的长夜之渊者终于被放了出来。

　　等待他的是一众强者的围剿。

　　不出二十息，长夜身躯被凤凰之火吞没，就在他彻底死亡的同时，大地上的深渊之阵轰然破碎，化作黑白碎片，天地间的灵气先是被抽空了一瞬，再然后剧烈震动起来。

　　灵气重新复苏，天地法则化为利刃，将外来者侵蚀的进度砍断。

　　李远秋吐出一口积压已久的灰气，抬首向上看去，那庞大的漆黑身影停止了蠕动，周围的空间裂口边缘，可见丝丝混着莹白的漆黑黏液一滴滴滴落下来，它们混在一起，不知道是哪一方的，还没落地便化为飞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破碎流血。

　　也许自我修复总伴随着痛苦，李远秋这样想着，迟来的脱力感蔓上身体，从战前准备到现在，他始终冲在最前面。

　　李远秋闭上眼，深渊之主发出痛苦的低吟，庞大的深渊能量爆发，像回光返照一般，一阵阵地打在拒渊阵上，而神器撑起的护罩上莹白的光芒始终闪烁，护佑着此地奋战到底的人类火种。

　　几息之后，那低吼声沉寂下去，地上的灵临师们颤颤巍巍抬起头。

　　“胜利了吗？”

　　不知是谁低声问，然后从人群中接二连三地传来哽咽声。

　　没有人回答，李远秋在渐起的欢声笑语中皱起眉头，按理说深渊之主失去法阵加持，天地法则早应该将其排斥回老巢，但现在白光与黑潮相互吞噬，侵略的进度停止，但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缩回。

　　哪里出了问题吗……李远秋的大脑迅速思考起来，但就在此时，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道绿光从地上的人群中射出，悄无声息但又义无反顾地打向深渊之主的方向。

　　那道光极快，肉眼几乎不能捕捉。

　　李远秋呼吸一窒，别人或许看不清楚，以他顶级强者的眼力，他看见那道光里分明躺着一片树叶。

　　那道光在瞬息之间被深渊之主的身体完全吞噬，时间就像在这里按下了暂停键，不到一秒，巨大的能量在天幕之上炸开，也在所有人的耳朵里演奏了一场盛大的嗡鸣。

　　见那绿光逐渐染上漆黑之色，李远秋咳出一口血，惊骇道：“不好——”

　　——————

　　时间回到战前，西方树林。

　　“为此，我祈求您的帮助。”

　　李远秋跪坐在地上，身子还未低下去，两根藤蔓便按住他的手，温柔又不容置喙地将人扶了起来。

　　【人类强者，你不必跪。】

　　李远秋抬起头，在世界树的笼罩下，他的白袍没有沾上一点尘土。

　　深渊蠢蠢欲动，安排好人类的所有后手后，李远秋又一次拜访这里。

　　树影摇曳，不管外面如何交战，被世界树庇护的此地始终一片宁静祥和，和上次来时别无二致，连寻常草木在这里生长都无时无刻不被天地灵气浸润。

　　【万物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会救。】

　　李远秋抬起头，世界树枝干粗大，盘踞错节，几乎遮蔽了天光，在它的荫庇下，只有寥寥日光透过树影打在身上，暖意被层层过滤，李远秋只能感到空气中湿润的寒气。

　　【但我只是世界意志化形，无法移动。】

　　祂说着，两根开满白花的藤蔓蜿蜒地爬下来，在李远秋面前缓缓摊开，里面竟包裹着两片嫩叶。

　　【你们带不走我的树枝，但可以带走这两片叶子，这其中含有法则之力，也许能祝你们一臂之力。】

　　李远秋接过两片轻飘飘的叶子，道谢后，又问出了困扰人类已久的另一个问题。

　　“实际上，深渊裂缝曾永久关闭过，在几年前南部的一次惨烈的大爆炸中。”

　　“我知您的根系遍布大陆，您知道当时的情况吗？”

　　世界树闻言静默了一会儿，随后抖了抖身体，像在沉重地呼吸，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起来。

　　【那一场啊……那场战役，我失去了最亲的孩子。】

　　【具体情况不用说，你想知道的，是那种封闭裂缝的力量。】

　　祂语气肯定，李远秋并未反驳，静静地听着祂说下文。

　　【她使用的力量来自于我。】

　　世界树说了这句话后再没说其他，枝叶蜷缩起来，引得旁边的小动物都在瑟瑟发抖。

　　【你可以走了。】

　　没等李远秋继续验证自己的想法，世界树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我会在远处看着你们。】

　　【人类，一定会胜利。】

　　祂声音平静祥和，一字一句却有振奋人心的力量，直到出了那处秘境，李远秋仍感觉气血翻涌。

　　那两片叶子，后来一片交给了研究院，另一片放在了李远秋自己身上。

　　而他也将这段经历一字不落地告诉了研究院的负责人唐影，中央战场建立后，维尔德联合了包括机甲学院在内的各所高校中所有研究天才一起建立研究院，针对那片叶子的力量进行解构，研究其是否能为人类所用。

　　再后来便是保守派与激进派争论不休，直到大战开始，研究也没有进展。

　　法则的力量是不会这么轻易被人类使用的，更何况那只是一点，所以李远秋将另一片叶子用在了练兵上，中央战场有一丝法则之力注入，能提高将士们的悟性，提高修炼速度。

　　但现在那枚本应该躺在研究院里的树叶被使用了。

　　李远秋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地面上那个擅自发射武器的人影，感受到深渊之主似乎越来越恢复的气势，巨大的不可置信漫上心头，随即是超出预料的心慌。

　　他闪身抓住唐影的领口，将人提起来，怒道：“这不在计划之内！你做了什么！”

　　“你早……”唐影被勒得说不出话，数道强者的威压同时超他压来，他没有抵抗的念头，瞬间七窍流血，李远秋松了松手，唐影一边咳血一边往前，反而死死抓住李远秋胸前的衣襟。

　　他哑声说：“你早就知道世界树的力量就是关闭裂缝，驱逐深渊的关键，为什么不用？”

　　“我们并不知道确切的……”

　　“南边的裂缝就是这样关闭的！”唐影情绪有些失控地反驳，“我告诉你，这武器，早就研究出来了。”

　　“如果不是你，你们！”唐影环视一圈，那里站着的是昔日的同僚，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战友。

　　“如果不是你们保守派一直反对，在那些畜生到达中央之前，在这场战斗开始之前，裂缝早就关闭了！”

　　他眼里满是血，说的话也是字字泣血：“如果不是你们极力反对投入使用，牺牲人类自爆也好，让我去也好，那样我的……我的儿子，我的弟子也不会死在这里……”

　　“难道他们就该死吗？！”

　　难道他们就该为了一腔热血，为了上层的错误决定送命吗？

　　衣襟上的手缓缓滑落，唐影跪下身去，指甲抠出血来，口中喃喃道：“现在还来得及，我已经发射了，有了法则之力，那道最大的裂缝……”

　　“会关闭的……”

　　白袍上沾了血，李远秋愣怔着，脑子里几乎被眼前人一字一句的痛苦嘶吼填满了，而身侧的聂无双走近，一把抓起唐影的脑袋，逼迫他直视天上惊人的一幕。

　　深渊之主的身形并没有预想的那样变小，绿色风暴炸开后，那里的蠕动似乎变得越来越快，几息之后，漆黑的能量就已经将那抹代表裂缝修复的绿色吞噬了一半。

　　“你好好看着。”聂无双的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冷意。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加速深渊侵蚀？”

　　如毒蛇般的话一字一句传进唐影耳中，聂无双手上力量加大，扣着唐影的头，跪在地上的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不对！”唐影想往后缩，但聂无双用了灵力，死死压住他，让他清楚地看到那漆黑庞大的身影是怎样一口接一口吞噬蚕本该属于世界树的压制力量。

　　“怎么会？明明能关闭的，明明可以！”

　　一老者始终不忍心，站了出来：“唐主事，即便力量天生克制，可剂量不够，又怎么能占上风呢？”

　　就像水克火，但仅一瓢之水投入熊熊大火，无异于飞蛾扑火。

　　自寻死路。

　　是啊，如果仅凭世界树的一片叶子就能修补头顶的裂口，那有世界树所庇护的世界，一开始就不会被深渊侵蚀。

　　“我……”唐影闭上眼，心底那些支撑他的东西瞬间倒塌了，他彻底成了人类的罪人，原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没想到到头来做了深渊的推手。

　　好痛，心口传来一股撕裂的痛，唐影猛地握住胸口，感觉身体中有什么快要破土而出——

　　“不好，闪开！”

　　李远秋反应最快，万卷书技能瞬发，透明丝线将在场的所有人都连在一起，而离唐影最近的聂无双已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召唤出凤凰火焰横在身前。

　　随着一声痛苦的嘶吼，众人预想的攻击并没有袭来，唐影在彻底深渊化之前，用尽最后力气开膛破肚，自我了断了。

　　而与此同时，护罩之外狂风大作，天空仿佛彻底坍塌下来，而属于深渊的血红之地就在裂口的一角，逐渐变大，展现它完全的面貌。

　　李远秋呼吸急促，那是他曾通过许不语的眼睛看到过的——深渊位面的样子。

　　而这代表着，吞噬了最后力量的深渊之主，彻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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