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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员
这简单而直接的语言,像是有人用手突然紧攥了一把他的心,兰斯的脸有点发热。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放到菲尔的脖颈处,感受着他的体温。
“这三个多月,是不是很危险?”兰斯轻声问,手指在他发间穿插。
菲尔没有否认,他将目光微微移开,落在跳跃的灯火上,一边回顾那段艰难的时光一边斟酌用词:“在出发之前,我们已经做了准备。只是北境的情况比情报显示的更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还有突然爆发的山洪。”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们遇到了几十年不遇的山洪,冲毁了唯一的稳定的出入口,也打乱了所有既定的联络路线和补给计划。我们被困在河谷地带近一个月,与外界几乎断绝联系,一边要躲避可能的追踪,一边要自救……让你担心了。”
他省略了其中的艰险与许多生死一线的瞬间,但兰斯知道不仅仅是被困住那么简单。
“那你这次……还要在北境呆多久?”兰斯换了个问题,手指轻轻按揉着他的肩颈肌肉。
“不会直接回王都。”菲尔享受着他的抚触,微微眯起眼,“还需要一段时间。殿下遇袭的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黑蓟’的手伸得太长了。而且,这次事件也暴露了我们在北境根基尚浅,我需要借此机会,整顿一些摇摆的家族,巩固我们能掌控的势力范围。”他谈起正事时,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谋算,“这不会轻松,但必须做。”
然后,他重新看向兰斯,眼神变得专注而认真:“至于你,留在这里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营地需要可靠的人,殿下身边更是。你照顾他,记录他的情况,这不仅能确保他得到最好的看护,对你而言,也是一个绝佳的位置。”他意味深长地补充,“在他身边,你能看到、听到很多……这对你了解这个世界,了解我们正在面对什么,至关重要。耐心待着,积累你的‘资本’。”
兰斯消化着这些话,明白这既是保护,也是机会。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沉默了片刻,他还是问出了那个带着不舍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走?”
“我明天一早就走。”菲尔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兰斯的心还是沉了一下。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靠过去,将额头抵在菲尔的额头上,闭上眼睛。
这份短暂的、真实的亲近,两人呼吸交融。
疲惫、思念、担忧与沉重的责任都在这一刻无声地流走。
菲尔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腰,低声道:“照顾好自己。等我处理好外面的事,就来接你。”
“好。”
天光未亮,矿洞内还沉浸在黎明前的深蓝阴影中。兰斯睡得很浅,感觉到身边人轻微的动静便醒了。菲尔已经起身,正在无声地穿着他那身便于行动的轻便皮甲。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多余的言语。兰斯跟着起身,拉着他的手不说话。
“我讨厌这样。”
我舍不得分开。
不想分开。
菲尔看着兰斯耷拉着脑袋的可爱模样,笑出了声:“我就说阿莫尔是匹与众不同的马,是他带来了你的消息。不知道这个功臣,现在正在哪片草场上快活呢。”
兰斯知道菲尔在转移话题,不让气氛太过沉闷。但是他实在是舍不得,胸腔里那股酸胀的痛楚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努力咬着下唇,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了上来,于是小声抽泣出现,将眼泪一滴滴滴到菲尔的手心。
“这和我想得不一样。”
兰斯以为菲尔能长久的陪伴他,他们会成为互相唯一的依靠与陪伴。菲尔会陪他演着舞台上的各种戏剧,他们会像从前一样。但是菲尔是“大人”,那些关于依恋和陪伴的感情戏码,排在了他的责任之后。
一个阴暗的念头像闪电划过,点亮了兰斯的身心:
如果菲尔失去记忆,或者变成傻子……
不不不,如果菲尔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好了。
菲尔适合被关起来。
多奇妙,兰斯的不舍好像突然就变淡了,他抬头,用红彤彤地眼睛看着菲尔:
“你会想和我一直待在一起吗?永远不分开的那种。”
“当然。”菲尔捧着那几滴眼泪,觉得自己前十几年的漂泊终于有了归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当然。你会是我唯一的归处。”
这不是情话,而是陈述。是他确定的答案。
“好。”兰斯点了点头,表情奇异地平静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决然。
我记住了。
如果你离开的次数太多,时间太长……
等我实在受不了你离开的时候,
我就把你关进系统空间里面。
菲尔,你的表现,决定了你的结局。你不要表现得太好,我会忍不住把你抓在手心。
一切整理妥当,菲尔拿起简单的行囊。走到门帘处,他停下脚步,转过身。
他没有拥抱,也没有再说什么“等我回来”之类的话,只是伸出手,用指节在兰斯的脸颊上极轻、极快地蹭了一下,那触感带着晨起的微凉和一丝不容错辨的珍重。
“走了。”他低声说,随即掀开门帘,身影敏捷地融入通道的黑暗中,没有回头。
兰斯站在原地,脸颊上那微凉的触感似乎还在。洞口方向传来极其细微的、像是约定好的鸟鸣信号,随后彻底归于寂静。
他知道,菲尔已经离开了。
菲尔走后,兰斯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离愁别绪中。营地的生活节奏很快,他迅速被卷入其中。
他被灰雀叫到公共火塘边吃早餐。食物是麦片糊和一小块黑面包,粗糙但能果腹。
老铁锤端着木碗坐在他对面,一边呼噜噜地喝着糊糊,一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小子,菲尔那混球把你扔这儿了?也好,跟着灰雀好好学,别给她添乱,也别闲着!”
兰斯点头。
他注意到老铁锤用来搅拌麦糊的勺子,是把报废的匕首磨平了改的,充满了军营的实用主义风格。
很酷,很men,很冷硬。
管后勤的玛莎带着十六七岁的少年卢克收走了木碗,所有的食物和物资都是统一分配管理。
“跟我来。”灰雀带走了兰斯。
大皇子凯尔森所在的矿洞确实比兰斯的住处好上太多,空气中有草药的清苦气息流动,驱散了地底的浑浊。凯尔森依旧深陷在昏睡中,但相较于之前死灰般的脸色,此刻他的面颊上总算有了一丝微弱的、属于活人的血色。
“用这个,蘸温水,轻轻润湿他的嘴唇,注意别呛到他。”灰雀递过一块干净的软布,语气简洁地指导着,“等他喉咙没那么干了,再用这个木勺,每次只喂小半勺,要慢。”
兰斯依言而行,他坐在床边的石凳上,动作小心。
先用软布细致地湿润凯尔森干裂起皮的唇瓣,等着那苍白之色因水分而稍稍恢复弹性。随后拿起那碗由草药材和少量肉糜熬制的汁液,用小小的木勺舀起一点,极其缓慢地凑到凯尔森唇边,耐心等待液体自然流入。整个过程,他都全神贯注,生怕出一丝差错。
看着兰斯沉稳细致的动作,灰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她将一个用粗糙树皮纸订成的本子和一小截炭笔塞到兰斯手里。
“以后,你就是他的记录员。”她交代道,“记下他每次清醒的时刻,体温是热是凉,伤口敷料上渗出物的颜色和量……所有细微的变化,都要记清楚。”
兰斯接过本子和炭笔点点头。这本粗糙的册子,将是他在这里“工作”的真正开始,记录的不仅会是病情,也会有整个营地乃至更深远格局的未来。
忙完一轮护理,灰雀走到一旁的石臼前,开始研磨新的药粉。规律的研磨声在矿洞中回响,她似乎终于有了一点闲暇,头也不抬地抛出一个问题,打破了寂静:“你和菲尔,是怎么认识的?”
兰斯正低头查看凯尔森手臂上的绷带,闻言动作顿了顿,那个已经离开的人在他脑海中出现了几秒。兰斯打断了想念,语气平静地回答:“是一匹叫阿莫尔的马找到了我。然后,菲尔就循着踪迹来了。”
“阿莫尔……”灰雀研磨的动作慢了下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回忆的意味,“是匹好马,倔强,通人性,陪了菲尔很多年。”
她没有再追问细节,仿佛仅仅确认了“阿莫尔”这个纽带,就足以解释许多事情。矿洞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石臼摩擦的沙沙声,伤者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兰斯笔下炭笔划过粗纸的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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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尔:感动。(捧着眼泪像是捧着珍珠)
兰斯:干脆绑架吧,我不想再流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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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爱热闹的,人来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