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树下

　　吃过年夜饭，家里多来了几家亲戚，屋子里全是人，大家凑在一起，拿春晚当背景音打牌，喧闹无比。
　　亲戚家的小孩也来了好几个，年龄小到只有几岁，大到和江予同龄，互相追逐打闹。

　　一屋子人没几个人熟悉的，为了图个清静，江予就和林裕新坐在院子的花架上吹风闲聊。

　　不久，屋内嬉戏的小孩转移了地点，抱着个皮球在院子里踢来踢去。

　　江予本来还能忍受，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越踢越兴奋，三番五次差点踢到他们。
　　幸亏林裕新眼疾手快，一手把住皮球，递了回去。

　　林裕新微笑着摸小男孩的头：“小心点。”

　　江予不忍着，吓唬回去：“喂，小孩，年兽听说过没？其实我是年兽的手下，再打到我们，年兽就会来抓你。”
　　她把话说得神秘莫测。

　　小孩盯了她几秒，然后哇得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像水龙头的水一样，哗啦啦地掉。

　　这下轮到江予傻眼了：“不是吧，我以为他不会真信的。”

　　林裕新蹲在小孩面前，帮他擦眼泪，动作轻柔：“不哭了，姐姐说着玩的。”

　　安慰完后，林裕新又给他进行了一番温柔教育。
　　江予附和：“对啊，是你先把球砸过来的。”

　　经过两个人轮番安抚，小孩终于停止了哭泣。
　　他站在原地缓了几秒，递给他们一人一个糖：“对不起哥哥姐姐，是我踢球不小心，这个糖给你们吃，祝福你们百年好合。”

　　留下这句话，小男孩带着小伙伴们回到屋子里。

　　江予：“什么鬼？”

　　她摊开手掌，看清手上的糖，红色的包装，中间映着百年好合四个大字。
　　江予笑了笑：“哈哈哈，这小孩……想法挺多。”

　　林裕新脸上毫无波澜，默默把糖揣进衣服口袋。

　　为了缓解空气中那隐约的暧昧氛围，江予玩起了手机。
　　她注意到微信消息，几十号人的家庭大群里，难得有99+的红点。

　　江予点开滑到最顶，是沈枝意把他们唱歌的视频发到了群里，掀起轩然大波。
　　有些胆大的亲戚直接问视频里的人是不是在一起了。

　　上百条讨论里，还掺杂着几条亲戚的劝学之言，以及沈近阳的666表情包。

　　江予接着往下滑。

　　某表叔：【这两孩子是不是关系不一般。】
　　沈近病：【应该。是的。】

　　某大姨：【哎哟，咱们小予眼光真是不错呀[玫瑰]】
　　沈近病：【我也觉得！】

　　某舅舅：【不得不说，这两个小年轻站在一起真般配[鼓掌]】
　　沈近病：【[鼓掌][鼓掌]】

　　某表姑：【恋爱归恋爱，不能耽误学习的嘞[微笑]】

　　虽然知道多半是玩笑话，但越往下滑，亲戚们的发言就越离谱，一个个像是忘记她是高中生了一样。

　　这么看下来，江予对小男孩给糖的举动就不奇怪了。

　　她不打算解释，因为怕说多错多。不过今年除夕夜，有他在身边，江予心里是高兴的。

　　林裕新是被江奶奶盛情邀请来的，念在两家昔日的交情上，奶奶特地打电话向杨月珍发出邀约。
　　一家人默契约定不问关于林裕新父母的事，单纯只和杨月珍叙旧，好好过年。

　　江予关掉手机，一转头，发现林裕新在看竞赛老师发来的知识点总结。

　　过年了还抽空学习，江予打心底佩服。与其称他为天才，不如说他是凭百分之一的天赋，再加上百分之九十九努力的人。

　　江予感叹：“你老师过年还给你发学习资料啊。”

　　林裕新：“快比赛了，没办法。”

　　江予突然想到上一届竞赛班似乎是提前开学的，问道：“你们这届是不是会提前开学？”

　　林裕新：“没通知，不确定。”

　　江予了然，这下就真的只能开学再见了。

　　-

　　生日前夕，江予一家三口坐上了去京都的飞机。

　　前一晚江予写寒假作业，写完之后睡不着，索性熬到天亮。

　　可待天亮以后，身体倒疲惫了。

　　头等舱位置大，可以直接躺下，她感到困倦，准备盖上毯子睡觉。
　　刚闭上眼睛，沈枝意就在旁边念叨起江予出生那会儿的事。
　　“我跟你说，你的名字是我和你老爸找了五位大师，算出来的最好的名字。”

　　这件事江予听到大，耳朵要起茧子了，她觉得她的名字没什么特别的。

　　然而沈枝意的念叨仍未停止。
　　“你刚出生的时候，才那么点大。”她用手比了个大小，“没想到时间过那么快，你都高二了。”

　　说到这，她不免感慨。

　　江予很想回应，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喊了一声：“妈，我想睡觉。”

　　沈枝意笑：“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世界清净下来，江予如愿闭上了眼。

　　可下一秒，手机消息提示音不停作响。江予烦躁地解锁手机一看，消了气。

　　因为她看见支付宝弹窗提示到账两千五百元。

　　微信私聊。
　　沈近病：【不用太感动】
　　沈近病：【等我生日给我发一百万就行。】

　　江予一下子清醒了，困意全无，开心地回了六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每年生日沈近阳都会给她转账，数目不定，心情好就发两千五，心情一般就发两百五。
　　有一年他跟中邪了一样，直接转了五千二。

　　江予早已料到他会发钱，可收到后还是笑得合不拢嘴。

　　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她把给他的备注改成了“哥（有钱版）”，并将他置顶。
　　江予的微信置顶有家人和五个小伙伴，可以说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注视着其中一个置顶联系人的聊天框，期待着他会在生日当天说什么话，送什么礼物。

　　坐飞机到京都需要两个小时，比研学的时候轻松不少。

　　一下飞机，已是晚上。

　　一股寒意袭来，江予不由自主地拉上拉链。

　　京都这几天都在下小雪，天空零星飘下雪星，落到衣襟上，倏地化了，只留下微湿的凉意。
　　江予喜欢下雪，无奈生在南方，压根见不到雪。

　　一家三口在酒店安顿下来，一致决定出去吃饭。
　　江均城精心挑选了一家高空餐厅，预订了包厢。

　　包厢内被布置成温馨的生日主题，布满鲜花与气球。
　　透过宽敞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欣赏到窗外的皑皑雪景。

　　沈枝意将一顶生日帽戴在江予的头上：“真漂亮啊，坐下吃饭吧。”

　　菜陆续上齐，他们互相分享有趣的事，氛围极其快乐。
　　吃到最后，服务员呈上一个双层蛋糕，摆在餐桌中央。

　　随后，江均城不知从何处取来了一束鲜花，送到江予的手上。
　　而沈枝意则从饭桌下拎起一个名牌购物袋，对江予说：“漂亮衣服，去换上吧，等会我们一起拍合照。”

　　江予笑得灿烂：“好呀。”

　　包厢出门右转就是更衣室，江予从袋子取出一条淡粉色长裙，纱叠着纱，仙气十足。
　　她快速换上衣服，回到包厢。

　　沈枝意挽上她的胳膊：“我们小予现在真像童话里的公主。”

　　江均城：“也不看看脸遗传的谁。”

　　江予无语：“我服了。”

　　沈枝意轻拍江均城：“你真的是。”

　　敲门声响，一位摄影师准时到来。

　　“来，开始吧。”沈枝意笑着揽上江予的肩膀，三人紧紧靠在一起，拍下了纪念照。

　　江均城看了合照几秒钟，意味深长地说：“多幸福的一家人啊，如果小予能上格音就真的皆大欢喜了。”

　　沈枝意收起笑容：“说这些干什么？”

　　果然。
　　江予就知道自己逃脱不掉江均城的唠叨。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绝不会让他左右自己的决定，江予要走自己想走的路。

　　江均城：“行了行了，我就说一嘴。”

　　这一晚，整体来说江予是开心的，只是江均城的一句话把她的心情整差了一点。

　　回到酒店时已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分，距离江予的生日仅剩十分钟。
　　她趴在床上，捧着手机刷视频，期待大家的消息。

　　时间来到十一点五十九分。

　　叶沁楠：【可爱的小学妹，生日快乐！】
　　叶沁楠：【诶，怎么还差一分钟。】

　　江予笑了声，回复：【我就当你卡上了吧哈哈哈。】

　　回复完，手机时间刚好显示00：00。

　　父母身在隔壁房，发来了简单的祝福。

　　紧接着就是沈近阳：【我最美丽大方善良勇敢自信坚强独立多才多艺乐观积极勤奋努力的好妹妹生日快乐！！！！】

　　再紧接着就是刘婷婷和祝可昕。

　　她们三个有单独的群聊，群名是江予取的，叫音乐宗门三弟子。

　　刘婷婷在群里发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首先拍了江予的背影，下一秒，刘婷婷和祝可昕出现在画面，背对着她，用唇语说生日快乐。
　　场景涵盖食堂、宿舍、操场以及教室，校服从夏装到冬装。

　　用时良久。

　　江予看得热泪盈眶，她就说为什么这两个人老是跟不上她的脚步，原来是背着她录生日祝福。

　　另外，江予还陆续收到了小学到高中同学的生日祝福，内容都很简单，她都认真回复了个遍。

　　该祝福的人都送出了祝福，可最期待的那个却迟迟没有动静。

　　江予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时间来到零点十二分。

　　消息提示音早已平静下来，江予在死心的边缘徘徊，她关掉手机。

　　突然，提示音骤然响起。江予慌忙地抓起手机一看。

　　野原新之助：【穿衣服，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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