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雨渐慢

　　眼前的女人一身得体的深色职业装，头发盘起显得精神，化过妆的气色也很好。她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面对大家。
　　季骁眉峰一挑，偏头看向清欢，见她怔愣的样子，低笑一声。

　　向清欢对上女人的视线，终于回神，眼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笑意。
　　居然是万子瑜。
　　她将上一个面试者的简历挪开，发现底下果然是万子瑜的简历。
　　“林总监，她之前是我客户，我回避。”

　　向清欢离开会议室前对万子瑜送去一个鼓励的笑容。
　　万子瑜对她点点头，那眼神中包含了诸多复杂的情感，最掩藏不住的是感激。

　　出来倒了杯水，她看到了坐在等候区的熟人。
　　脚下步伐缓了下来，她试探的语调微微上扬：“疏桐？”
　　低头拨弄手机的姚疏桐听到呼唤抬头，看到是向清欢并不意外，对她笑了笑，抛去个媚眼。

　　向清欢上下端详她一身干练的穿搭：“你怎么……”
　　“我和我对象打算回来发展了，就把工作辞了。看到你们公司正好在招人，我就来试试。要是能跟你成为同事就太好了。”她说着，掏出化妆镜调整刘海。
　　妆容仍旧是时尚的网感，不过倒是很衬她。

　　“加油。”向清欢对她一笑。
　　眼见有同事来叫姚疏桐，她紧张地深吸一口气，起身。
　　向清欢拉拉她的手，视作鼓励。

　　姚疏桐进去半分钟不到，季骁就出来了。
　　看到向清欢闲适地坐在等候区，行至她身旁坐下：“你见到姚疏桐了？”
　　“不然我怎么一直坐在这。”向清欢手指在杯口打着圈，解释，“她和未婚夫打算回来了，所以在重新找工作。”

　　季骁点头表示知道了。
　　“万子瑜面试怎么样？”向清欢忍不住问。
　　“不错，林舒对她评价挺高的。”

　　向清欢微微笑了。
　　万子瑜最终选择到他们公司面试，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很大的惊喜。

　　十几分钟后，姚疏桐从里面出来，他们俩才回会议室。
　　向清欢这次比谁都更关注面试情况。
　　直到行政部在管理层群里发出面试通过名单，上面出现了万子瑜和姚疏桐的名字，向清欢才将心按回去。

　　万子瑜进了公司的王牌部门——情感咨询部，姚疏桐进了公司前两年新成立的小三劝退部。

　　她们来报道那天，向清欢给两人各送了一束花。
　　给万子瑜的向日葵上写着恭喜重回职场，给姚疏桐的六初花上写着友谊长存。

　　季骁站在向清欢身侧，放眼望着她们收到花开心的样子。
　　忽然他歪过头问：“你呢？喜欢什么花？”

　　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向清欢眼神变得茫然，看着她们手中的花，嗓子发出一声沉思的“嗯——”，最后说：“可能我不喜欢花吧。”
　　季骁嘴唇微动，凝望她一瞬，又将目光拉远。

　　不一会儿，向清欢被其他部门的叫走，姚疏桐瞥见她不在，立刻抱着花走向季骁。
　　她戏谑地飞了个眼神过去：“到哪一步了？”

　　“问的什么？”季骁轻瞥她。
　　“装什么傻，我还能问什么？”姚疏桐放轻声量，“别跟我说没有进展，往大了说十几年了，往小了说……”

　　“没有进展。”季骁打断。
　　姚疏桐翻了个白眼：“行不行啊你？诶，再问你一遍，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高中的时候，她问过一模一样的话，被季骁拒绝，也不知道现在的他会怎么说。

　　静候半天，没等来季骁的声音，他压根就不说话！
　　“你这人……能追到才有鬼了。”姚疏桐哼了声气音，一跺脚一扭腰，抱着花回自己部门。

　　季骁垂眸。
　　姚疏桐和向清欢是两种环境长成的两个性子，他不用猜也知道姚疏桐那一套穷追猛打用到向清欢身上就是灾难。
　　恐怕她会后悔认识他。

　　正因为两人认识太久了，有些话才反而没法那么轻易说出口，从一种相处身份转变为另一种更是难上加难。
　　而且……向清欢现在的态度实在让他理不清，看不穿。

　　他不想两人的关系止步于此，更不想在贸然迈进后，两人关系变成更严重意义上的止步于此。

　　自打姚疏桐入职后，向清欢就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她们中午下班要是没回家的话，都会约着吃饭。
　　不过话题基本都是姚疏桐挑起来的，向清欢就笑着听，然后顺话题聊下去。

　　姚疏桐终究还是没忍住，在一个中午试探地问：“我看公司男青年挺多的，工作这么久，没一个看上眼的？”
　　向清欢丝毫不迟疑地摇头。
　　“不会是心里有人才看不上吧？”姚疏桐调侃地笑。

　　向清欢眉端稍抖，连带着手上盛汤的动作也一滞，像是认真思索了才回答：“有人还不告诉你啊？”
　　“诶，那为什么公司都在传你和季骁在一起了？”

　　“刚入职，八卦掌握得倒是快。”向清欢伸手戳了下她脑门，“有没有你还不知道吗？你小心点，说不定明天都传出你怀孕了。”
　　姚疏桐摸摸被戳的地方：“真的假的，这么夸张？”
　　话说完，她意识到话题偏了，“诶不是，聊你呢。你和季骁认识这么久了，知根知底的，真没什么想法？”

　　“真有想法……”
　　“你看！”
　　“……的话，早就成了。”向清欢简直想往她头上再来一下，“我和他还是文盲的时候就认识了，真有什么能等到现在？”

　　“那不一样，那时候还小呢，后来你们断了那么多年，现在肯定跟以前不一样嘛。”姚疏桐盯着她的眼睛。
　　向清欢将一勺鱼汤送进嘴里，掀起眼皮：“你很希望有什么不一样？”

　　“啊，我倒是无所谓……”但有人希望，姚疏桐默默在心里补完，胡乱一挥手，“算了算了，我不管了。”
　　反正该着急的又不是她。

　　饭后她们回到公司，有不少人趴在桌上午休。
　　向清欢轻手轻脚拖出椅子，坐下后小幅度地调整姿势。
　　许南洋敛了声息过来，在她身边蹲下，几乎是只用气声对她说：“主管，我姐姐同意改饭店菜单啦。”

　　许南洋在被向清欢点拨之后，做了市场调查，发现做本地菜的馆子多，雷同度高，何况他们是外地人，做的还没那么地道。原先餐饮行业红火的时候生意过得去，这几年餐饮不好做，饭店原形毕露。

　　于是他重新做了一份方案，建议姐姐还做餐饮，但改做这里没有的、她擅长的家乡菜。
　　这份方案获得了向清欢的首肯，他就立马跑去跟姐姐沟通了。

　　她姐姐答应得很爽快，显然她内心并不想放弃饭店，打算干其他活儿只是无奈之举。

　　向清欢眼角有了弧度：“明天中午让大家做第一波顾客吧，叫个闪送送到公司，我请。”
　　这基本算是许南洋规划的第一个案子，虽然有她帮助，但所有案情和规划都是他自己写的。
　　而且帮助的还是自己姐姐，意义应该更加不同寻常。

　　向清欢看他雀跃的样子，问：“亲手帮姐姐规划的感觉怎么样？”
　　“就觉得……自己做了很有意义的事，希望以后能一直做下去。”
　　向清欢表示认可。

　　在许南洋走后，她给咨询部的主管发了条消息。
　　“许南洋可以接案子了。”

　　……

　　人总归是有惰性，向清欢拒接了一段时间案子后，真有点不乐意回到之前忙得脚打后脑勺的状态了，想着要能一直这样多好。
　　但也只能想想。生活哪有那么顺心顺意的，多的是无奈。

　　于是咨询师堆着笑小心翼翼拿着新案子来询问她的时候，向清欢一口应下了，反倒把对方整得错愕。
　　接着一个个咨询师都拿着案子找她，她对了下时间，能接的都接了。
　　几乎能感觉到咨询部隔着好几道墙在狂欢。

　　向清欢又出外勤了。毕竟不乏不愿意来公司沟通的客户，她们喜欢挑让自己有安全感的地方。
　　这个客户很客气，两人线上沟通了几回，第一次见面对方就约在了某个餐厅，说要请她吃饭。

　　向清欢去了。当然，不可能让客户请客。
　　边吃饭边沟通的过程中，隔了几桌之外的另一伙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是她多管闲事，实在是那桌人声音有些大了。看上去是几个同事搭伙吃饭，谈天说地聊了很多。

　　向清欢第三次将视线平移至那桌时，眸光忽然定在其中一个男人身上，她觉着眼熟得很。

　　从不怀疑自己认人的敏锐度，向清欢默默在脑海中点过一个个名字。
　　其中，一张没有名字的人脸被她调至眼前。

　　姚疏桐的未婚夫。
　　是他没错，姚疏桐给她看过两人订婚的照片。
　　抓取到对方身份后，向清欢又看了一眼。

　　男人身量微胖……也不是胖，介于壮和胖之间，只差几次健身的距离。
　　衣着干净，整个人看着还算将自己打理得不错。
　　此时正笑着跟同桌的人聊着什么。

　　只是，他身边坐着的是个女生。
　　看两人的眼神往来，凭她的职业敏感，她觉得不太对劲。

　　姚疏桐未婚夫看着是无甚不妥，互动也客气礼貌，只是身旁那个女生，看他的眼神却非比寻常，很显然是对他感兴趣。
　　后半程的饭吃得有些忐忑，向清欢做好记录，同客户分别后回了公司。

　　她出电梯的时候，正遇上从安全出口出来的姚疏桐，像是刚在楼梯间打完电话。
　　“你聊完啦？这家餐厅怎么样？好吃的话我们下次也去。”姚疏桐上来亲昵地挽住她的小臂。

　　“还行。”向清欢思索片刻，咬咬唇，深吸一口气，“我刚在餐厅看到你未婚夫了。”
　　姚疏桐有些意外，不过显然只是因为他俩巧遇而已：“他是跟我说今天中午和同事朋友一起吃饭的，这么巧啊。”

　　“她身边的朋友你都认识吗？”向清欢拐弯抹角半天，最后心一横，她们现在都在做情感咨询，有什么不能直言的，“我看他身边好像有女生对他有意思，你长个心眼。”

　　姚疏桐讶然，陷入头脑风暴，最后点头：“他……应该有是分寸的。不过你放心吧，我会留意。”

　　向清欢点头，暗自祈祷她未婚夫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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