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鬼怎么一问三不知啊

　　一人一鬼到房子时已经九点半了。

　　进门后，萧烬羽打开玄关处的灯，暖白灯光洒落，眼前的房间干净整洁。

　　该有的家具都有，瓷地砖干净的反光，沙发平整的没有一丝皱褶，茶几上有一个树状支架，伸出来的枝上挂着几个瓷茶杯，抽纸盒端正的摆在旁边。没有摊开的书，没有随意挂放的外套……
　　过于整洁，所以显得并没有多少生活痕迹。

　　萧烬羽径直往书房走，打开台灯，给笔电充上电，随后翻出个行李箱收拾东西。

　　林洄之看他忙活了会儿，把地上的箱子装满又合上，问他：“不是睡觉吗？”

　　“现在不困，我把报告写一下就睡。你要觉得无聊，旁边书架有几本书，想看哪本告诉我。”

　　“我能在你的房子里转转吗，看起来和陈语莹的家有很大不同，现代社会都是这样吗？”

　　“看吧，别溜到陌生人家就行。”
　　反正这鬼也摸不到碰不到，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结果他刚坐下来，打开文档还没写两行字，就听见一阵凄惨鬼叫，紧接着是重重的撞门声和一阵乒呤乓啷的动静。

　　萧烬羽急忙起身到客厅，问：“又怎么了？刚那声惨叫你发出来的？”

　　却见客厅宛如台风过境，沙发旁边的置物架已然倒地，零零碎碎的东西散了一地，茶几上放着的瓷杯此刻四仰八叉，地板上还有一摊碎掉的玻璃渣。

　　“……”
　　他有种想抓头发的冲动，硬生生忍下了。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给他这么个工作对象。

　　不省心的工作对象正站在一片狼藉旁，拍着胸脯平缓呼吸，如果他有的话。
　　“吓死我了。”

　　萧烬羽：“你不是鬼么？还有东西能吓到你？”

　　林洄之抬手指了指沙发，“罪魁祸首在那，别冤枉我。”

　　他看过去，沙发上一只通体纯黑的短毛猫正优雅坐着，低着头专注的舔自己炸开的毛，见萧烬羽来了瞥他一眼，然后迈着优雅的猫步从沙发上下来，嗖一下窜到已经空了的猫粮碗旁边，爪子扒拉上碗沿敲了两下。

　　萧烬羽扶额，真是两个祖宗。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袋猫粮，走过去把碗填满。那猫见状就想窜到旁边吃，被萧烬羽掐着胳肢窝抱了起来。

　　他蹲下来，指着满地的乱七八糟，企图跟猫讲道理:“豆包，这你干的？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拆家，真是被惯的。”

　　“你在跟它说话吗？它能听懂吗？还是这又是现代人独特的生活方式，人们已经开始跟动物交流了？”
　　林洄之感觉新奇，飘过来问他，也学着他的样子喊猫：“豆包！”

　　那猫喵了两声。

　　有那么一瞬间，萧烬羽觉得这鬼两眼亮了一下。

　　他抱着猫把脊背上炸起的毛捋顺，问林洄之：“我就打两行字的功夫，你们俩是怎么做到把家拆了的？”

　　“谁知道你家里还藏着活物啊！吓死人了。”林洄之控诉，慢慢解释：
　　“你这个房间没关紧，有条缝，我就想看看。”

　　他抬手，怨气凝成的实棍出现在他掌心，筷子般大小，“我刚用这东西推开门，环视四周人还没进去呢，一抬头，就见一片黑暗中闪着两道金色的光，自上而下幽幽盯着我，就是你这黑猫的眼睛发出来的，真的很吓人啊！你不觉得很诡异吗……我就一个没忍住叫出声。”
　　“结果好像吓到他了，毛直接炸起来，从房间冲出来后就开始横冲直撞。”

　　“哦，这样，猫这种生物容易受惊，你下次别整这死动静就行。”

　　林洄之：“……”

　　把毛捋顺后，豆包从萧烬羽怀中挣出去，跑到猫粮处开始闷头狂炫。

　　萧烬羽扶起置物架，把地面上散的七零八落的小物件摆回去，又把居家扫地机器人打开，做完一切后回到书房继续写报告。

　　林洄之跟着飘了进去，问他：“所以豆包是猫的名字吗，你为什么给它取这个名？豆包是白的吧，他这么黑，煤球一样。”

　　“不是我起的，我不知道原因。名字是它主人起的，我帮养而已。”

　　“它的主人是谁？”林洄之问，“你都帮养了，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我弟弟。”萧烬羽垂了垂眼，神色模糊，“关系确实很好。”

　　“你还有弟弟啊？你父母呢？我以为你一直是一个人，毕竟你这房子看着生活气息并不浓郁，”他言语带着点好奇：“你弟弟也是灵师吗？”

　　“不是。”

　　“他是个怎样的人？你这么好看，人也很好，他肯定也不会差，会给猫取名字的人会差到哪去呢。他像你一样喜欢安静吗？没人问话的时候就静静待着，也不说话。”
　　不，萧烬羽心说，他并不像我，倒是像你，吵得要死，嘴一刻不得歇的。

　　那鬼继续问：“你们经常见面吗，那我之后是不是也能见到他？”

　　“他死了。”

　　林洄之愣住了，宕机了两秒才重新启动：“哦……抱歉。”
　　片刻他又小声道：“他的猫很可爱，希望他下辈子能幸运点，活的久点。”
　　然后他不再说话了。

　　萧烬羽也没再打字，靠着凳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空气一时沉寂。

　　过了很久，萧烬羽突然开口：“现在我确定了。”

　　“什么？”林洄之疑惑。

　　“确定了你没骗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为什么？”林洄之被他突然的两句话搞的很懵。
　　这人总是猝不及防确定一些事，说出一些很吓鬼的话。

　　萧烬羽语气平淡：“一个经历过社会的人，不会直白的对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人刨根问底私人问题，当然一些特定场合除外。这是现代社会人之间的边界感，你也可以理解为社交礼仪。”
　　“很显然，在边界感方面你是一点都不懂。”
　　可是你又会因为猫可爱就去祝福它的主人，真诚的让人生不起气来。

　　他起身，从书架上随便抽了本《三十六计》，拍了张符递给林洄之。
　　“无聊的话看吧，别问了，安静一会儿让我把报告写完。”

　　**
　　书房里只有敲击电脑键盘的哒哒声和书页翻面的沙沙声。

　　一小时后，正冥思苦想编报告呢，萧烬羽的袖子被扯了两下，林洄之突然出声：
　　“我觉得豆包好像能看到我。”

　　“它都被你吓得炸毛炸成一条鱼了，还把家都拆了，当然能看见你。”萧烬羽目不斜视敲下最后一个字，随后一目十行的检查报告，嘴里念叨着，“有些猫有灵性，能看到鬼魂不奇怪。”

　　“不是……真的很奇怪，他在干什么啊……他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萧烬羽这才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就见那猫正躺在林洄之腿边打滚翻肚皮，过程中，金瞳盯着林洄之转来转去。

　　一瞬间他愣在原地，好像回到十年前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
　　那时萧时跃坐在书桌前正算一道数学题，抓耳挠腮冥思苦想，他盘腿坐在一旁地上看书，这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过来，躺在他俩之间扭来扭去。
　　他也像刚刚林洄之那样，问萧时跃这猫怎么了，怎么一直看着咱俩，还蹭来蹭去的，是不是身上痒，问他这个月驱虫了吗。

　　那时萧时跃告诉他：“这个表现是它喜欢你，翻肚皮是想让你摸它。”

　　“可是我摸不到啊。”林洄之的声音响起，萧烬羽注意力被拉回现世。

　　“那你就放他在那吧，小猫也喜欢凑个人气儿。”

　　“哦……”林洄之应，又说：“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

　　“嗯，问吧。”

　　“为什么同是厉鬼，张韧曦和老祭司都有实体，我却没有。”他抬手想要摸摸豆包柔软的肚皮，指尖却直接穿了过去，“我尝试过凝结，但做不到。”

　　萧烬羽反应了一下，他没听错吧，一个厉鬼，问他一个灵师，为什么自己凝不出身体？
　　那你这厉鬼当的也太不称职了吧。

　　萧烬羽只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他顿了一下，又道：“但你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你是献舍来的，肉身不在身边，他们成鬼时肉身都在身边，或许与这个有关。”

　　“嗯……”

　　萧烬羽略微思忖，点开桌面上的微信，给向日葵头像的人又发了条消息。

　　[加班ing：明天有空么？见一面？顺便请你帮个忙]

　　对方秒回：没空。你来了直接到店里，帮什么忙直接给店长说就行，我听得到。
　　[Sunny：你不是刚出完任务么？听说遇到两个厉鬼，这损耗很大吧。快零点了早点休息，等有空了安平见]

　　[加班ing：好，我把报告写完就睡，涵姐你也早点休息]

　　[Sunny：嗯]

　　萧烬羽退出对话框，照例浏览工作消息，顺手给程博的问候回一条消息，又瞥见微信左边小人那栏出现了个小红点。
　　他点开新的朋友一栏，迎面撞上一束开的极好的荷花。
　　新朋友的头像与刘叔的真是不遑多让。
　　那边的验证消息是：我是江皓白，萧组长，您说的我考虑好了。

　　哦，是他啊。
　　刘叔用荷花头像是因为曾经工作遇见奇葩太多了，用这个净化心灵避免战争，久而久之也不改了。
　　大学生也用荷花头像？也在告诉自己心平气和么？学习压力这么大的？

　　他通过验证消息，在wps里翻出招人时那一套有关灵协简介和待遇介绍的压缩包，发过去，编辑了一条消息让他自己先看，不明白了问，看完后有意愿了再说。
　　随后他关了微信，回到刚刚写报告的文档，检查完最后一页，保存，又点开灵协论坛学习区。

　　这个区域是实名制的，负责人写完报告后可按分类上传，随时供大家翻看交流学习。

　　萧烬羽把文件传上后，关机，站起身，准备去洗漱睡觉。

　　“你干嘛？”林洄之幽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提醒他，背后还有只鬼。

　　“写完报告睡觉啊，你去客房睡吧。但没被子……不过你是鬼的话，睡觉应该用不着被子吧？”

　　结果林洄之说：“我不用睡觉。”

　　“那你干什么？”

　　“看你睡觉啊。”

　　萧烬羽：“……”
　　一瞬间他想把自己耳朵戳聋。
　　“你还有这癖好？”

　　林洄之：“别装，你其实没有睡过好觉吧。以为我感受不到吗，外面那些鬼可是对你虎视眈眈，我留在这里保护你啊，这样你就能睡好觉了。”

　　见萧烬羽不答话，只是幽幽看着他，林洄之一脸理所当然：“你不知道吗？你真的好香啊。”

　　“你变.态么？”
　　大晚上的，他真的要对这词应激了。

　　萧烬羽坐到床边，拿过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又起身去客厅巡视一圈，确保除了卧室每个房间的灯是关的、所有的门窗紧闭。

　　“不是，你怎么骂人啊。”林洄之飘着追着他，解释道：“你睡不好大概是经常有鬼飘过来吧，久而久之你就得留个心，所以有一点动静你就醒了，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是你吗？”
　　“因为你的灵魂真的很香，至少对鬼来说是这样，叫什么，先天吸鬼圣体。”

　　萧烬羽：“。”这词你学这么快？
　　他嘱咐道：“以后别见人就说对方好香，不然对方会告你性.骚.扰，或者揍你一顿也不是不可能。”

　　林洄之：“什么是性.骚.扰？书里有讲吗？”

　　萧烬羽：“……”这他怎么说。
　　索性转移这鬼注意力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打了个哈欠，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鬼，你在这儿我更睡不着。”

　　林洄之觉得有道理，认真想了一会儿，“那我去外面好不？你给我本书打发时间就行。”

　　萧烬羽又从书架抽了三本书，一一拍符递给林洄之。

　　林洄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思维跳跃，又问：“所以我真的很好奇啊，你也没有从小就是灵师吧，这么吸鬼，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萧烬羽说我不管你了，明天还要开车，你自己看吧，运气好的话今晚就能见分晓。不要说话，再说话给你扔出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