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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洛须衣睁开眼时,周围漆黑一片,双手被反缚在身后,只一双腿尚得动作。
她伸出脚尖,往四周探了探,碰上一堵厚重的墙,踢了踢,却又不似墙,略微有些力度反弹。
“你这个臭女人!找死!”
一声厉喝,像只受惊的兔子,洛须衣立即缩回了脚,心头是叫苦不迭。
那哪是墙?明明是那男人的小腿跟。
见她醒了,庵罗辰也不再压低声音,明晃晃地威胁道:“若你敢出声叫喊一字,我这把刀,便会瞬息之间,割破你的喉咙。”
身为人质,洛须衣连连点头,蜷缩在一旁,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纱帘窸窣,似乎又有一人上了马车,“主上,城门口多了一倍的排查,大街上也全是官兵。”
洛须衣悄悄竖起耳朵,这次将他的话听了个明白,心中窃喜,定是哥哥和爹爹在寻她。
察觉到身侧一道寒冷的目光,她若无其事地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
庵罗辰摆手,让属下退了出去,意味深长地望向角落中的女子。
双目被黑带覆上,其余的感官便极其敏感,包括男人打量的视线。
洛须衣强忍着恐惧和不适,抿着唇,身子往里缩了缩,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
男人忽然出声质问:“你爹是谁?”
心头顿感不妙,寒意从脚底油然而生,洛须衣干笑了声,含糊道,“我爹就是个七品芝麻小官,很不值钱的。”
“原来如此。”他轻笑了声。
以为他信了这话,洛须衣悄悄吐出一口气,然而下一瞬,手臂猝不及防地被一把狠狠拽过,“嘭”的一声,整个人重重砸在马车上。
“哼。”庵罗辰蹲在她身侧,伸出手掌,死死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扬起脸,“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城门口便多了一倍的防守,大街上四处都是官兵。”
“汉人如此大的阵仗,只为了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我看未必吧。”
先前不是还耀武扬威,叫嚣着让她爹杀了他?
洛须衣被迫张着嘴,下巴被箍得生疼,动弹不得,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尽管害怕,她丝毫没露怯,有理有据道:“你们是反贼,不管是谁的女儿,那些官兵都不会放过你们吧。”
像是被戳到了痛楚,庵罗辰拉下脸,迅速抽回了手,下颌力道撤去,紧接着,他站起身,提起脚往前踹去。
小腹传来一阵剧痛,洛须衣侧躺在地,双手被束缚,因为疼痛,只能无力地弯曲着腰,蜷缩着身子,意图来减轻半点痛楚。
踢了一脚,庵罗辰似是还没解气,朝她怒骂道:“燕江寒这个杀千刀的孬种,竟敢设局搞老子!千万不要让我碰到他,否则,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少女躺在木板上,脑子里听不进别的,只余身体上的疼痛。而此时,马车摇摇晃晃,像是在四处疾驰,荡得人头晕目眩,胃中翻腾。
洛须衣翻过身,勉强够到车壁,半靠着上半身。
一声嘶鸣,马车急停住,她受力往外倾倒,再次撞到了车门上。
黑布条下的眉头深深蹙起,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了些。
她抿着唇,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可是,好痛。
从小到大,她连小伤小痛都鲜少有过,更没有受过这般委屈。
车外声音响起:“主上,四处的出路都被堵死了。”
庵罗辰怒道:“这么短的时间,你是说所有的退路都没了?”
下属怯怯回声:“正是,看来燕江寒做足了准备。”
以他身受重伤为饵,将他们引来上安,再来个瓮中捉鳖,实在阴险至极。
庵罗辰黑着一张脸,周身气压极低,车厢内犹如死寂一般。
脸色逐渐变得煞白,洛须衣吸了口气,顾不上疼痛,强行按压下不适,含糊着开口:“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可以出城。”
“当真?”庵罗辰猛地凑到她身侧,抽出腰间一把匕首,冰冷的触感碰到脖颈,像一条致命的毒蛇,激起一阵阵颤栗。
洛须衣吃力地点了下头,艰难出声:“但你要答应,事成之后,放了我。”
“你先带路。”男人眯起眼,怀疑地目光上下扫视了她一遍,冷声道:“汉人奸诈,谁知道你不是权宜之计?”
趁机拖延时间,带着他们兜圈子,好给那群官兵制造机会。
“你们不熟悉地形。”洛须衣不急不缓道:“倘若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正是拖累?我把你们带到出处,你们丢下累赘,不是正好吗?”
庵罗辰思考了一瞬,觉得有理,眸中杀意渐渐散去,手中的匕首也慢慢移开,最后放回了腰间。
他小声试探道:“那你说,那个地方在哪?”
“城外有条护城河。”
男人嗤笑了声:“这个我自然知晓,难不成你让老子插上翅膀,从这飞到河里,再游出去?”
唾沫星子飞溅,洛须衣一边扭过头,一边耐心解释:“最南边,有一条支流穿过了城内,通过水门进入暗河,便可通向城外。”
他们来上安有了几日,勘察过地形,南边确实有一条长河,但不知通向何处。
庵罗辰沉下声,面露警惕:“入口处皆设有守卫,你这是让我们去自投罗网?”
听到这话,洛须衣笑出了声,完全忘记了面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贼子,调侃道:“一道小小的水门,总不会第一时间被想到,正常人的心思,都会放到城门口上吧。”
男人没出声,严肃地打量着她,分析着她话中的真伪。
“瞻前顾后。”洛须衣提醒道:“若是再犹豫,恐怕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处偏僻,只有一方固定的官兵防守,但也不妨有聪明人会想到,派人去堵截。
车门外的两个下属也听到了里面的对话,询问道:“主上,现在该如何是好?”
思虑再三,庵罗辰望向窗外,吩咐两人:“按照这女人说的,赶到南边去。”
继续坐以待毙,只能像一只被追赶的老鼠,躲藏逃窜,早晚会被燕江寒带人搜到。
绷紧的双肩不动声色地松了几分,洛须衣缓慢侧过身子,不再开口说话。她看不见,自然没发现,那把插回腰间的匕首,又被男人拿了出来。
庵罗辰低下头,像观赏宝物一般,把玩着手心的匕首。面前的人确实是累赘,不过,有更一劳永逸的办法。
幸运的是,他们的马车离南边不远,没有行驶多久,便到了最南边。
下属眼尖,一眼便瞧到了远处的河流,以及那扇还未降下的水门和吊闸。
洛须衣没有骗他们,此处环境清幽,无普通人往来,只有几个官兵在来回巡视。
几人将马车停在了一个隐蔽处,整理好着装,带着洛须衣下了马车,准确来说,是连拖带拽。
被蒙着眼,双手又不能使力,只能被迫从马车上拽下。从高处跌下,撞到脚,她来不及呼痛,急声道:
“等等,你们把我眼上的黑布取下,还有手上的绳子。”
庵罗辰冷冷瞧了她一眼:“你想逃跑?”
洛须衣佯装无奈地摆了下头:“你们这样绑着我,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绑架,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们是逃犯吗?”
庵罗辰怔住,认真想了下,好像是这么个理。摆手示意手下人将黑布取下,匕首轻轻一割,捆住双手的麻绳应声掉落。
重见光明,双眼不适应地紧闭上,洛须衣伸出手掌,挡住了刺目的光线。刹那间,腰间抵上一个硬物,虽然隔着衣衫,仍旧能感觉到刺骨的冰凉。
背脊僵住,庵罗辰低声附在她耳边,小声地警告道:“不要试图耍花招,我的刀很利,只要你敢喊一个字,立马便会捅穿你的胸口。”
洛须衣勉强扯出一个笑,“我一个弱女子,难不成还能从你们一群大男人眼皮子底下逃走不成?”
那自然是不可能。
庵罗辰讥讽地扬起嘴角,一个娇滴滴的女人,怎么可能从他们手中逃脱?
他环顾了下四周,最后定到湍急的河面,问道:“你可会浮水?”
洛须衣微愣,连忙摇头,脸上全是恐惧,语气也是莫名地无辜可怜:“我不会水啊,等会你们逃走后,就把我丢在这便好了。”
庵罗辰没有多疑,朝两个下属颔首示意,让他们潜伏在暗处,伺机行动。匕首抵在身后,牵制着洛须衣,二人渐渐朝着河边走去。
还未等靠近水门边,巡视的官兵便发现了他们,厉声喝道:“何人在那?此处禁止靠近,速速离去!”
庵罗辰走出去了些,暴露在视野中,换上了一副和气的嘴脸,笑着指了指嘴巴,摆摆手,示意自己是个哑巴。
瞧见来人,几个官兵皆是一愣,对视了一眼,默默握紧了身侧的配剑,重复道:“这里不能停留,赶快离开。”
男人摇摇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靠近,自己有事情要告诉他们。
几人在原地踌躇了小会,迈开步子,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洛须衣垂下眼,心里默数着他们的步子,直到还剩几步之遥,她猛地踩了庵罗辰一脚。
男人惊呼出声,趁着这间隙的功夫,她迅速地脱离开身,转头果断地跳入水中,大喊了声:“抓住他们,他们是城中混入的奸细!”
“大小姐!”几个官兵下意识叫喊出声。
没给半分机会,眼见着情况不对,先前躲藏的两个手下立即跳了出来,与官兵交起手。
几人拔出佩剑,打得难舍难分,没有余力去管河中的人。
庵罗辰退到下属身后,低声咒骂了句,转动手中匕首,狠狠望向水中游动的影子。
少女身形轻盈,在河里迎刃有余,哪里是不会水的样子?更何况,看刚刚这几个汉人的神情,分明认识她,他这明显是着了道!
庵罗辰没有猜错,此处巡守的官兵,正是洛家手下执管,瞧见她的第一眼,几人便认出了她。
洛须衣悄悄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以此来放松了庵罗辰的戒心。
身后的打斗声越发激烈,洛须衣没有回头,不管不顾地朝对岸游过去。
此处的动静很快便会引起注意,庵罗辰被缠住,没有脱身的机会,只要上了岸,她便可以去找哥哥,届时便会安全了。
天气虽然逐渐入夏,此时的河水却依旧冰凉,加上身上时不时传来的痛楚,手脚开始乏力。
好不容易,洛须衣坚持着游到了对岸,抓住垂在河中的一根藤条,奋力向上攀着。
眼瞅着半个身子已经爬了上去,手背突然传来一阵疼痛。手腕颤抖,就在这一瞬间,无力地脱了手。
“扑通”一声,手中藤条滑落,洛须衣再次跌入了河中。
没入水中的那瞬间,她转过身,瞧见了对岸的人。
庵罗辰手中举着那把匕首,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不偏不倚,正对着她刚才即将上岸的那个位置。
匕首没有被掷出去。
胸膛前,一支黑尾羽箭贯穿了他的整个身体,猩红血色,正在源源不断涌出。
男人瞪大仅剩的一只眼,眸中眼白凸起,翻涌着血丝,满是愤恨不甘,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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