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

　　黎雨久久地看着他的眼。
　　好在烛火昏暗，他看不到她泛红的眼眶。

　　“许个愿吧。”
　　程漾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轻声道。

　　她闭上眼睛，与他每一次的相处在她脑海闪回，最后定格的，是他刚刚祝她生日快乐的漂亮眼睛。
　　他为她做的这些，已经远超合作的范围。
　　她的心被狠狠攥紧，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想落泪。
　　她不敢去猜，也不敢去想。

　　只能在此刻许下愿望——
　　希望自己得偿所愿。
　　希望程漾万事胜意。

　　她睁开眼，将泪意逼回眼眶，在焰火蜡烛燃尽的前一秒，轻轻抱住他。
　　“谢谢。”
　　房间陷入黑暗，唯有心跳彼此感受。

　　程漾怔愣了一瞬，想要用手环住她的那一刻，黎雨已经从他怀里脱出，想要就着窗外的灯光去打开房间的灯。
　　他的手落了个空，却有些开心，这似乎是她第一次主动抱自己。
　　这应该也算是一个进步。

　　黎雨打开灯，转身看见程漾嘴角噙笑，将手里的蛋糕刀递给她：“切蛋糕吗？”
　　她其实并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但她不想拂了程漾的好意，于是接过刀先给他切了一块蛋糕，然后才给自己切了一块更小的。

　　黎雨用叉子吃了一小口蛋糕，动物奶油淡淡的甜味混合着蛋糕胚的香味在嘴巴里散开，比小时候的老式奶油蛋糕更不腻人，她却没吃几口就放下了。

　　“这次比较匆忙，等你明年生日给你订Eclat的蛋糕，他们家要提前一个月预订。”

　　黎雨并没有注意程漾说的蛋糕店的名字，只听见“明年”这个词，拿着叉子的手颤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这个蛋糕也很好吃。对了，菜怎么还没上，要不要去催一下服务生。”

　　“没事。”程漾其实早就吃过晚饭，只是找了个借口让她和自己来这里，“我不是特别饿。”

　　刚说完，服务生就将菜端了上来，程漾象征性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你明早几点的飞机？”

　　“十点。”

　　“你原来难道打算在机场过夜吗？”程漾皱眉，想到她刚刚说的直接送她去机场的事。

　　黎雨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嗯”了一声。

　　他没有说话，起身将黎雨拎起:“和我回家。”

　　黎雨迟疑地停在原地：“回家？”
　　这样不太好吧，毕竟他们也还没正式订婚，要是见到程柏年，还得解释，实在是麻烦。

　　程漾听出她的顾虑，轻叹了一口气：“不是程家，是我平时住的地方，机场你怎么休息的好。”
　　“没事的，不打扰你。”黎雨不想和他产生过多的牵绊，坚持道，“上了飞机也可以休息。”

　　“你能怎么打扰我？”他却分外强势，以一种命令的口吻给她选择，“要么跟我回去，要么我陪你一起去机场。”

　　黎雨毫不怀疑，以程漾在北城的知名度，今天他陪自己在机场呆一整晚，明天就能上新闻。
　　她可不想在北城出名，只好无奈地答应：“我跟你回去。”

　　他怕她反悔似的，拉着她的手走到车里，确认她系好安全带后，才坐到驾驶位上。
　　外面的雪已经下得纷扬，落在车玻璃上慢慢化成水痕。

　　“这次回来做什么？”
　　他骤然提问。

　　“我回…回来…”黎雨一时没准备好，结巴了一下，“有东西忘记带去学校了。”
　　说完她就觉得这理由太烂，忘带东西让吴妈帮忙邮寄一下就好了，怎么可能特意飞回来拿。
　　可总不能告诉程漾，她是特地回来过生日的，这个理由更奇怪吧，她刚和程漾说没喊他们一起过生日。

　　她试探地瞥向程漾。
　　他的侧脸在路灯的映射下忽明忽暗，分辨不清神色。
　　良久，他终于回了句“嗯”，也不知道他是相信了，还是懒得再问。

　　程漾思绪翻涌。
　　之前还说，没有特别的事情不回来，现在搪塞他的理由也这么敷衍。
　　连夜从江家出来，还拎着蛋糕满身落寞，大概是想和江家人一起过生日，所以才飞回来。她重视这个生日，但是江家人却不买账。
　　思及此，他的脸色冷下来。
　　江家似乎还是没有搞清楚，没有她，他根本不会看他们一眼。
　　看来要找时间好好敲打他们一下。

　　车开进小区。
　　这是北城市中心地段最好的平层。

　　黎雨跟着他进了玄关。
　　客厅十分开阔，巨大的落地窗能俯瞰城景，只是清一色的黑白灰显得整个房间格外冷清。
　　程漾单手拎着她的背包，带着她往客房走，“房间我让人打扫过了，被套也换了新的，我房间就在你对面，有事情可以找我。”

　　他推开门，侧身让她进去。

　　黎雨接过他手里的背包，说了声谢谢，忽然想到自己原本就打算在机场过夜，根本没带换洗衣物和睡衣。
　　“那个……”她有些尴尬，“我没带换的衣服，这附近有没有商场，我去买一下。”

　　“我让人送过来。”程漾看了一眼窗外，雪并没有要停的意思，“不要出门了。”
　　她这次回来又只穿了件白色大衣，下雪天出门肯定会冷。

　　黎雨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程漾的人办事效率很高，不出半小时就将衣服送了过来。
　　她看到大包小包愣住了，只是换洗衣物，哪来的这么多袋子。

　　送东西过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位是女士，看出她的疑惑，十分耐心地解释道：“程先生说从里到外的衣服都送一些过来，睡衣我们也选了几件不一样的款式。”
　　他这也太夸张了……

　　等他们离开，黎雨才一个个拆开袋子。
　　光是成套的内衣就装满了一个袋子，再加上各式各样的内搭、大衣，甚至还有几件羽绒服。
　　再看睡衣，不仅有几条日常款式的睡裙，甚至还有……
　　她哭笑不得地盯着手里那条黑色蕾丝睡裙，裙子背面大镂空，只绑了个蝴蝶结系带，一扯就能打开。

　　他们是不是对她和程漾有什么误会啊。

　　程漾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睡裙上。
　　黎雨慌忙把裙子塞回袋子里，欲盖弥彰地说了句：“好像送过来的太多了，我只需要换的衣服。”

　　“不多。”他没有注意到那条睡裙的特殊，“先放在衣柜里，以后也会用到的。”

　　黎雨默了半晌，知道自己提出异议也没用，十分顺从地将衣服一件件放进衣柜里。
　　拿起羽绒服的时候，程漾再次出声：“明天穿上，下过雪会很冷。”

　　她望向他。
　　他看着她。
　　“怎么？不相信我？”

　　“不是。”黎雨迅速低下头，掩去自己眼底的几分情绪，继续将手里的衣服挂到衣柜里，“谢谢提醒。”

　　程漾别开脸，淡淡说了句：“早点休息。”

　　翌日，黎雨是被敲门声喊醒的。

　　她起身去开门，看到程漾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面前，意识才逐渐回拢。
　　幸好昨天挑了条最保守的睡裙。

　　“我买了早饭。”他心情看着不错，连带着讲话的语调都比平日轻快，“吃完了送你去机场。”

　　“噢。”黎雨动作十分迅速地洗漱完，随手从衣柜抽了件黑色内搭换上，想拿自己挂在一旁外套时，忽然想起程漾昨天晚上的话，就拿了件羽绒服放在一旁。

　　走到餐厅，早餐摆满了一桌，西式的中式的一大堆，黎雨被这阵仗惊住，看向坐在一旁的程漾：“这…是不是太多了？”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他言简意赅。

　　这就是有钱人的思维。
　　黎雨无奈，拉开位置坐下，又扫了一圈，拿了一块桂花米糕和一杯豆浆。

　　程漾也拿了块桂花米糕，慢条斯理地开始进食，可能是觉得太甜了，他皱了一下眉，就把手里的桂花米糕放下，转而取了一旁的三明治和咖啡。

　　洋人胃。
　　黎雨默默在心里评价。

　　程漾在国外呆过一段时间，回国后也保留了吃西式早点的习惯，这桂花米糕他之前就没吃过，看黎雨挑了才想着尝尝看，没想到这么甜。
　　不过苏城喜甜，她在那儿这么多年，口味自然是更适应甜口。
　　下次多买点甜的早点。

　　二人安静地吃完早饭，黎雨将羽绒服穿到身上，拎着换下的衣服和背包走出房间。
　　原本细挑的一个人，穿着羽绒服也鼓鼓囊囊起来，所以黎雨冬天一直不爱穿羽绒服。
　　虽然北方比南方冷的多，但其实车里和机场里都不是特别冷，但程漾都说让她穿羽绒服了，她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和他逆着来。

　　程漾将她送到机场，黎雨摆摆手让他不用下车了，他没反对，只说了句：“下次回来别忘了告诉我。”

　　她乖巧地“噢”了一声，转身就走进航站楼，没有半点儿犹豫，把他当作车司机似的连头也不回一下。

　　“小没良心的。”
　　他轻嗤道。

　　装乖卖巧这么久，还是没按住她原先的性子，在这种细节上还是欠缺些火候。
　　如果真乖，怎么会忘记和他告别呢。

　　程漾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方向盘。
　　来日方长。
　　看她能演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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