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丧人

　　慕随一问话，妤好就崇拜又忙不连跌点头。
　　她的狂热让慕随不自在蹙眉。
　　手中圆润的宝石时不时发烫，还会闪光。
　　慕随握在手上，在指尖转了又转，此时沐漾就在宝石里面，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转晕。
　　少女沉默，妤好不打扰，手脚就簇拥着慕随。
　　这座府邸已经毁了大半，平时难以见到的强大鬼咒，今日就出现了不下三种。
　　鬼咒的强弱以字数来决定，四字鬼咒是远远强大于一字或者二字鬼咒的。

　　只是慕随手中的鬼咒，就没有下过四字。
　　其实有很多鬼咒，慕随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有一些是她九年前就带在身上，有一些是下山时师父郑重给她的。
　　没有任何关于沐漾在魂体深处交流的记忆，慕随心慌慌的，眉头难捱的蹙起。
　　真想把沐漾抓出来问问。
　　想着想着，慕随攥红宝石的力度重了些许。
　　她现在很虚弱，身体上，也是精神上。
　　她的心情差到甚至想通过毁掉点什么来安抚。
　　灵力全空了，而且她看沐漾那样，似乎也不是很好过。

　　使用鬼咒消耗了他那么多力量吗？
　　妤好逐渐看不透慕随，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于是她小心翼翼开口：“大人，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呢？”
　　她大仇也报，也找到了慕随，她现在这副人鬼不似的模样，也存活够了。
　　只要慕随一声令下，她就会化作慕随手中的鬼咒，为她铺路。
　　“做什么？”慕随心底升起迷茫，棕黑的眸子布满混沌，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她出山，不过就是为了履行哭丧人的职责。
　　为新郎哭丧，送贱人上路。
　　而她来到这里，不过是小小的委托罢了。

　　说起小小，慕随拔下束发的铁簪。
　　簪子里还残留着小小的鬼咒气息。
　　她把这个留给慕随，就是希望慕随能通过这个铁簪找到自己的母亲。
　　妤好淡淡瞧了一眼，对慕随的在意都不愿分小小一分，只是没有任何情绪地：“她叫小小是么？大人不必为她伤心，她已经完成了我给她的使命，她很幸运，能遇到大人你。”
　　慕随没说话，静静看着手中的铁簪一点点黯淡下去。
　　不过片刻，小小留在铁簪中的鬼咒就消失，灵魂消散，铁簪在手中碎成齑粉，随风飘散，一如小小的孩童，成为新娘，无人在意。

　　“簌簌——”
　　慕随在静默时，妤好也不会多言。
　　空气沉寂得可怕。
　　这阵突兀的树叶摩挲衣料的声音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慕随似被惊到，反应迅速，眼皮还没撩起来看眼前的情况，手上就先画符甩出。
　　可她一动用灵力，四肢百骸便剧烈痛起来，符咒没能甩出，自己倒是先一步吐血跪地。
　　妤好诧异：“大人！”
　　那道声音募地停顿下来，宛若猎人捕抓到什么令人垂涎的肉质动物，不多时，那道还试图远离的悉悉簌簌声，就缓缓靠回来。

　　如今他们的情况不大乐观。
　　沐漾昏迷，妤好受伤，慕随用不出灵力。
　　慕随抹去嘴角的血，没什么感情的紧盯前方。
　　她这一天受到了太多奇奇怪怪的干扰和打击，导致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笑容冷下来，凝上一层霜。
　　来人的种种行为，无一不说明，对方是敌人。

　　妤好两只眼珠子焦灼在地面上滚动，她道：“大人，我会化作鬼咒，助你杀死对方。”
　　对于化作鬼咒一事，她没有害怕和难过，只有对慕随近乎病态的追随。
　　她不止是说，她动了这个念头开始，身体就开始四分五裂的身体就虚幻起来。
　　妤好所形成的鬼咒是灰色的八角形宝石，八个角都有炫目的暗蓝光晕染。
　　慕随没有阻止，鬼魂一旦决定追随，就没有人能阻止，并且，只有甘愿让她化作鬼咒的人能使用她的鬼咒。
　　妤好不见，手脚也不见，慕随半跪着，一手撑地，一手摊开，鬼咒八面玲珑在她沾染灰尘的掌心熠熠生辉。

　　慕随握住鬼咒，深呼吸一口气。
　　没有灵力，她不止是画不出符咒，同时也唤不出放在丹田里的鬼咒。
　　“可恶。”慕随忍不住低声暗骂，到底为什么，她的身体会那么虚弱，就像要死了一样。
　　手臂有几处地方传来刺痛，使不出力气，慕随瞥过去几眼，居然看见了尸斑。
　　慕随极力平缓呼吸，只要从树后面出来的人一有杀意，慕随就会出手，使用鬼咒，把人就地格杀。

　　“你，你还好吗？”最先出现的，是一个声线呆滞，语气关切的语句。
　　没有杀意。
　　“安？”慕随张了张嘴，僵硬的身体放松些许。
　　慕随眼前出现一只手，那阵犹在耳边的簌簌声淡去。
　　安担心的眉眼落下来，又问了一句。
　　“你还好吗？”

　　他一直在等慕随搭上他的手，安的手修长，是不见天日的白。
　　“救她，我帮你。”
　　这是安的声音。
　　这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幻境中，来自安的声音，她听清楚了。
　　被这声音驱使，慕随恍恍惚惚抬起手，就要放在安手上。
　　安关心的话语在耳畔围绕，喋喋不休，慕随觉得吵极了。
　　耳边吵，脑子也吵。
　　干脆就这样死了好了，这样世界就都安静了。
　　慕随产生点自暴自弃的念头，安依旧朝她伸手，眼眸小狗似的发亮。

　　“小随。”
　　慕随表情一呆，所有动作顿在半空。
　　安的神色缓缓凝固住，慕随回神，收回自己的手，淡漠地把脸撇到一边。
　　“我没事了。”
　　她说着，“但你，很快就要有事了。”
　　鬼咒，八面玲珑在慕随手中倏然发挥功力，安那张笑脸在慕随面前刹那蒸发。

　　林一梦摇摇晃晃在百合花丛里出来，对着慕随，急切大喊：“你快走，他们来了。”
　　没有说是谁，但是一股不安在慕随内心涌动。
　　胸口的红宝石心脏滚烫，刚刚那一声“小随”就是从其中发出。
　　林一梦一身的灰尘，很是狼狈。
　　“骨碌骨碌。”
　　一个鬼咒掉在地上，粉碎，慕随瞄去一眼。
　　安是幻象，有人想通过幻象杀了她。
　　要不是沐漾的提醒，她或许就不在这了。

　　那枚鬼咒在地上裂开，光芒暗下去。
　　二字鬼咒，南柯。
　　灵力驱使能造出幻境。

　　林一梦的提醒还是太晚，慕随想动身离开时，她已经被包围。
　　不是慕家人。
　　那是一群黑衣人，收押着一个女子，分八个角，被慕随围在中心。
　　慕随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那些气势汹汹的黑衣人，而是被囚困在牢笼中的女子。
　　女子看不清容貌，头发散乱，有一些结块，脏乱的撇在额头前。
　　她靠在牢笼中，一丝生意也无。

　　慕随打量那女子很久，目光可以说是大胆，可那女子却跟没感觉一样，蜷缩着身体，眼皮下拉。
　　林一梦：“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林一梦神情紧张，对这些黑衣人很是恐惧。
　　黑衣人一来，没有说话，落到自己对应的位置后，就开始布阵。
　　林一梦冲上去，想打晕一个黑衣人以此破坏开始的阵法。
　　这个阵法是控制抓鬼人的阵法，处在其中，灵力，鬼咒都用不出来。

　　府邸仅剩的残骸也不保，许清涧疯疯癫癫跑出来，大喊：“她不是我杀的，慕家慕家……”
　　旋即被一个黑衣人杀死。
　　林一梦阻拦不成，一个黑衣人抬手对付他，直接打晕，扛到肩头。
　　慕随立于阵中，鬼咒南柯带来的头脑眩晕久久没有消散，她一只手捂住脑袋，另一只手使用八面玲珑。
　　在阵法之外，手脚出现，不是一只，而是数只，密密麻麻，在地上爬行，干扰黑衣人。
　　八面玲珑产生的身体器官多少，依靠慕随对其注入的灵力。

　　而妤好又是甘愿追随，所需的灵力减半，但一下制造出那么多手脚，慕随刚在嘴角抹去的血丝，又溢出来新的。
　　“小随，走吧。”
　　胸口的那颗血红宝石中，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
　　沐漾醒了，但貌似还不能从宝石中出来，只能出声劝说。
　　“哼。”慕随没回答，从嘴里哼出不屑的气音。
　　她不管沐漾的劝说，执意和这些黑衣人打起来。

　　打斗过程中，慕随发现对方人心不齐，有的是想留她一命，有的却是真的下杀手。
　　慕随计算仅剩的灵力，使用八面玲珑周旋。
　　忽然，听见他们其中一人询问：“大老远就听见哭声了，那个哭丧人在哪？”
　　哭丧人是直接以眼泪为武器，灵力化作泪水留下面庞，会在脸上残留诡谲的泪痕。
　　而现在的慕随一张娇俏的脸上干干爽爽，一点不像哭过的样子。
　　也没人想到一个靠眼泪为武器的哭丧人，在抓鬼的天赋上不低于五大世家的弟子。
　　他们一要设阵，慕随就会使用八面玲珑干扰。
　　双方陷入僵持。
　　得此一问，慕随扯出一个冷笑，毫无避让，撞上对方砸过来的符咒。

　　黑衣人眼见设阵活捉不成，便弃了这个想法，齐齐和慕随对上。
　　慕随在众多眼花缭乱的阵法符咒中闪身，她对这些人使用的阵法符咒都了如指掌，甚至还能悄无声息改变纹路走向，令其反噬对方。
　　“你是哪一家的弟子，和哭丧人为伍，不会有好下场。”
　　其中一黑衣人又道。
　　“我的下场，”慕随感受筋脉中灵力枯竭，依旧大幅度使用鬼咒，“不是你们能说了算。”
　　慕随最后的灵力凝聚出一张瞬移符，炫目的光芒照彻，她离开此地，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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