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假装服从

　　楚天闻扭动手腕证明自己，甚至还用力挥手。周云洄眼底的怀疑没有消失，难道是看错了吗？胳膊刚才明明是受伤无力的样子，现在看起来却一点事也没有。

　　机甲在运行过程中为了确保驾驶员的状态，操控台的安全措施比驾驶室里其他位置要精密得多，所以在同样处境之下驾驶员受到的伤害也会相应地减弱，即使这样周云洄都觉得费劲，更别说楚天闻。

　　“真没有受伤？”周云洄打探的视线在他身上流转。

　　“人体在长时间的机甲驾驶和多次空间跳跃过后会产生暂时性感官失调，具体表现对周围环境异常敏感，所以你误会我受伤也是正常。”楚天闻没有在意他审视的目光，转而说道：“下一次的能量波动就要来了，这次我们会直接进入尼托漩涡。”

　　周云洄盯着楚天闻看了小半会，嘴唇半张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或许是长时间驾驶忒弥斯机甲的原因，毕竟使用携带基因锁的机甲的确会不由自主地被主人影响，哪怕躲闪的眼神和不自然地转移话题都表明了心虚，自己竟然会觉得对方没事就好。

　　他一时之间觉得很别扭，虽然清楚的知道楚天闻不会说，即使说出口的回答也不会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但这样的感觉让周云洄有些小小失落。

　　“啧，看来不能长时间驾驶。”周云洄小声嘟囔了句，他用手捋了好几遍头发企图驱散机甲对自己的影响。

　　但脑子不停使唤，那种感觉越是无视就越明显，就跟水上飘着的救生圈，想把它往下摁，却偏偏往上冒。

　　周云洄只好将自己的注意力强制转移在面前一大堆让人眼花缭乱的数据上，他迈步向前手撑着台面躬身与楚天闻平视，开口问：“你刚刚那么坚持是不是因为你早就知道进入尼托漩涡的方法？”

　　“我说过是靠运气。”楚天闻平静地摇头，点了点面前的屏幕直视他的眼睛，“但也不能只靠运气，还要学会分析。潜影既然能大规模地进入尼托，我们肯定也可以，只是得一步步摸索而已。”

　　“你怎么就肯定自己的计划绝不会出错？万一跟你的设想不一样呢？你就不担心会死吗？”

　　“我们现在的对话就足够证明了。”

　　楚天闻自信扬起嘴角，刚才还有些苍白的脸恢复了常色，原本整齐后梳的头发此时已经散乱，随意地垂在额前，比平时少了些精致，眼神也没有那么凌冽，就连笑容也不是公式化刻板微笑，带着些张扬。

　　两人的距离挨得很近，近到能看见对方眼里的自己。周围的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只剩下他们在流动。

　　就在这时，坐标点能量变化预警突然响起，急促又刺耳，周云洄匆忙直起身，差点撞上楚天闻的鼻尖。他快步走到操控台，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同手同脚，回到位置上后开口问道：“这次是最后一回了吧。”

　　“对，获取潜影的位置后我们还能赶回去吃个夜宵。”楚天闻在周云洄转身的时候悄悄松了口气，担心被发现自己身体的异常。

　　周云洄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结束，驾驶得越久受到的影响越深。自己之前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难道是因为时长不够吗？

　　这次的空间跳跃比之前还要顺利，□□力场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忒弥斯进入尼托漩涡之后信号持续没有受到干扰。尼托漩涡的内围与想象中的不同，这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星体，让楚天闻眼前一亮。可惜的是评估结果都不符合可居住星的要求，移居人口计划未出先死。周云洄视线掠过窗外，对尼托漩涡里的景象并不感兴趣。

　　尼托漩涡广袤无垠，一个个检测过去的效率太低。

　　楚天闻沉吟片刻，才侧身面向周云洄神情认真地说：“我打算开启广域搜索，这个模式之下你与忒弥斯的链接会加深，同时自身感官也会无限放大，你…可以吗？”

　　广域模式之下，机甲将对外界信息流不设限，一分钟接收上千份以上。这些数据通常会经过信息核的仔细筛选，确保驾驶员不会因为信息浪潮引发晕厥甚至脑死亡。即使这样，心流力差的人譬如楚天闻都很少去尝试。更别说周云洄这种没有搭载信息核的人了。

　　他能长时间驾驶忒弥斯足以证明其心流力不弱，但……

　　楚天闻不确定周云洄是否可以承载海量的信息数据。

　　“如果我不行，你要自己尝试吗？”

　　周云洄单手搭在操控台外围的玻璃墙，吐出来的热气形成一团小雾。

　　“是有这个打算。”楚天闻低头查看星环上的心流力检测数据，之前受情绪起伏的影响已经跌破平稳线，现在已经恢复正常，扩充之后坚持五分钟应该可以。

　　“得了，你的控制能力我见识过，比玫瑰还差就不要逞强了。”周云洄一把擦去雾气，冲楚天闻挑眉，“我来吧。”

　　楚天闻静静地注视他几秒，从收纳袋里拿出索索，“我需要评估一下。”

　　“你把胖企鹅带上来了？”周云洄微微弯腰打量着面前的小圆球。

　　“我有名字！”索索一边对他进行身体扫描，一边不满地用脚踹了一下台面。

　　直到索索确认了周云洄身体状况精神状态良好，楚天闻才开启广域模式。

　　忒弥斯就像藤蔓一样，慢慢向外铺开自己的探测墙。周云洄也感受到自己的意识不断发散，这样的感觉很奇特，仿佛多了无数条神经触须，细微的变化都能被尽数捕捉。

　　除了自带信息核防御墙的楚天闻。

　　他突然觉得有些可惜，不能窥探某人藏在深处的秘密。

　　杂乱的数据纷纷涌进，周云洄不由得眉心蹙紧，楚天闻向他投去关心的眼神，正准备切换驾驶的时候周云洄开口打断：“我能承受。”

　　楚天闻视线变得深邃，周云洄的心流力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强。

　　忒弥斯捕捉了所有留存的数据之后，楚天闻就迅速关闭了广域。

　　周云洄微微喘气，有些头晕脑胀，好在索索及时开启缓和光线，让他紧绷的弦松乏不少。

　　密密麻麻的数据汇聚成一个个信息流放射图，由少至多。

　　“这里集中产生信息流，应该就是潜影的大本营。”他指向靠近尼托中心的一个区域。

　　从图面来看，像是个不规则的棱形。

　　忒弥斯隐去自己的信息流朝着目的地驶去，等他们抵达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两人面露诧异。

　　庞大。

　　是楚天闻对潜影基地的第一印象。

　　尼托漩涡没有可居住星，他们就在这里建造了个行星城。其规模相当于三个可居住星融合，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

　　这里说不定就是火种实验开始的地方，楚天闻想着。

　　周云洄脸色变得阴沉，眼里多了几分冷意。

　　索索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望着潜影基地站直不动，原本亮着豆豆眼的小屏幕闪烁。

　　“检测到沙罗号残存信息流。”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楚天闻和周云洄齐刷刷看向索索。

　　紧接着一段全息影像出现在两人眼前，画面断断续续，连人脸都无法辨别。直到许文琳的声音钻入楚天闻的耳朵才辨认出来。

　　“他…不能信！”

　　“我们…我们必须要把他带走…”

　　影像戛然而止，索索像是电量耗尽又变回了小方块静静地待在地上，楚天闻将它拾起放回收纳袋，抬眼与周云洄对视，“你在忒弥斯里等我。”

　　“不行，我们必须一起。”周云洄叫住他，解开身上的安全锁后大步走下来，挡在前面，“你只说获取位置没计划进去，出了意外我就是第一嫌疑人。”

　　一架只能乘坐两人的飞行器从忒弥斯滑出，朝着潜影的基地靠近，绕开了前部集中防御区摸索到货机入口附近。

　　楚天闻读取了其中一架无人货机的数据反向伪装，丝滑地进入底层货库。操作流畅，没有拖泥带水，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一小时，两人就身处潜影基地。

　　“你…有成为神偷的潜力。”周云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

　　“如果不会夸，可以不说话。”楚天闻淡淡扫了他一眼，“伪装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应该足够了。”

　　两人藏在一排货物柜的后头躲避巡逻的监视器，楚天闻蹲下身时才注意到周围摆放的特制合金箱，没有标注名称没有种类，只有一连串看不同的符号。

　　周云洄用手肘戳了戳楚天闻，示意右侧有人。他们几乎紧贴着货架，一同望向几个正在靠近的潜影成员，与此同时朝着两人方向过来的还有上空嗡嗡震动的巡逻监视器。

　　楚天闻没有犹豫，直接用力推开旁边的合金箱子，迅速拽过周云洄在被发现前钻了进去。

　　内部空间并不大，更别提里面还装着东西。周云洄的手无法垂下，身后还有硌着自己背部的不明物体，只好将手臂撑在楚天闻后头。

　　楚天闻几乎被包围在周云洄的臂弯里，膝盖顶在他的腹部，想要挪开却没有一点空余。

　　两人面对面紧贴着，尴尬地互相不看对方。

　　在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后，楚天闻立马举起手用力推开盖在上面的箱门，第一个翻出来。

　　周云洄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的东西。

　　一个只有上半身的仿生人，冰冷的触感空洞的眼神和镂空的植物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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