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谋生记

　　苏掌柜喊苏大厨剥了这刘大的外衣，又喊了苏大娘取了鞭子来。

　　看到这鞭子，陈念棠也不在一旁假意抽泣了。她对着苏掌柜恳请：“苏爷爷，让我来动手吧，我要亲自教训这小贼！”

　　“好，就是要有这心气！”刘大仙表了支持。

　　陈念棠用鞭子狠狠的抽向刘大，把自己的不安和怒气发泄出来。

　　她想到了自己前面在来的路上遇到的调笑，又想到叶大姐每日不避人的打拳，何尝没有威慑旁人的意思，可竟然连她那样的厉害女人，也避免不了这种他人的龌龊恶意。

　　陈念棠只觉得这吃人的世道实在是不公。

　　陈念棠从前没有使用过鞭子，现在打起来也毫无章法，挥舞着打了三鞭便被叶大姐握住了手，“好妹妹，你没有经验，这样打实在是便宜了这小贼，让姐姐来。”

　　叶大姐拿过鞭子，在陈念棠手中笨拙的鞭子在她的手中十分灵活，叶大姐往刘大的脸上、脖颈上、手上、腿上打去，刘大叫唤得比一开始大声多了。

　　叶大姐足足打了十鞭才被苏掌柜叫停，她把鞭子一丢，冷哼道：“要是有人敢偷窥我，我非要砍了他的双手双脚剜了他的双眼才解气，也不打听打听我的脾气！妹妹你啊，还是脸皮薄，苏掌柜你这些年看来也是心软了啊！”

　　冷冷再看了刘大一眼，叶大姐转身回了屋。

　　苏掌柜喊了苏大厨和苏大娘把刘大丢出客栈，自己去了刘大的屋子里。

　　陈念棠随刘大仙进了屋，心里有点忐忑。正思索怎么和刘大仙解释呢，就见刘大仙给她倒了杯水。

　　陈念棠有点受宠若惊地接过水，刘大仙先开了口，“你这丫头，刚刚那刘大是偷窥的叶大姐吧！你竟然愿意为了她污了自己名声！”

　　“瞒不过舅爷，叶大姐指点我拳法，我很是感激她，今晚我去取衣服，撞个正着就不能坐视不管！”陈念棠思索着开口。

　　“叶大姐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这点小事她不会放在心上，你一个大姑娘往自己身上揽这种事，也不害怕吗？”

　　平日里教导的时候我就是个黄毛丫头，这会我又变成大姑娘了，陈念棠心里嘀咕，但出口的全是正义凛然的话，“我才不怕，反正我以后也不在这，我才不怕别人怎么传呢！”

　　“叶大姐虽然不怕事，但是这种事被人叫开了难免难堪。她挣钱养家不容易，我不想她为这事坏了心情。”

　　“哈哈哈，好，你这丫头，善良又知恩，是个好丫头！这几天你在这店里面干得很好，我可是听老苏夸了又夸！”

　　“明个儿你就不用在这店里帮忙了，早上收拾收拾和我一起出门吧！”刘大仙似乎对陈念棠的回答很满意，说的话也让陈念棠十分惊讶。

　　刘大仙不嫌自己惹出麻烦，愿意给自己撑腰已经很出乎陈念棠的意外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因祸得福，摆脱这临时店小二的身份！

　　缩进被窝里的陈念棠还有点晕乎乎的，对明天的出门也充满期待，自己终于有机会见识见识这海城了！

　　说起来平日里跑腿她也有出门，可是没人带领不敢走远，更不敢耽误功夫，陈念棠连月儿想要的洋胰子都还没买——那些日货店里的胰子她总觉不会是月儿向往的东西。

　　陈念棠还是想去那些初到海城看到的气派商店里看看，那里的货色她觉得月儿才会喜欢。

　　一颗心起起伏伏好一会儿陈念棠才慢慢睡去。

　　刘大仙呢，经过刚刚的事故也终于想通了。早前他嫌弃陈念棠不够灵活变通，想要在江湖人堆里混得开、混得好，八面玲珑可是必不可少！

　　江湖饭可不是人人都能吃的！早起的陈念棠在他眼里就是吃不了这碗饭的人，刘大仙嫌弃她会辜负陈婆子的期望。

　　但是这会刘大仙仔细一想，这丫头做事踏实，心思纯善，记得别人的好还不吝啬于回报。

　　陈婆子带着月儿孤儿寡母的，不就需要这样的弟子吗？

　　要是那起子有潜力有本事的人，还怕以后忘恩负义陈婆子辖制不了呢！

　　转变思路的刘大仙终于认可了陈念棠，打算好好教导一二，以后陈婆子也能少操心。

　　睡了个好觉的陈念棠起了个大早，去刘大仙屋里伺候他洗漱。刘大仙转变了态度，陈念棠也多了几分殷勤。

　　一进屋，刘大仙指了指桌子上的大包袱，“这是那刘大屋子里的行李，老苏收拾了全给你当赔礼了。”

　　“里面有一百大洋。刘大来的地远，他自己带得多，带了有八十八个大洋，老苏给凑了个整。”

　　“往日里遇到这种事，都是要请了住在客栈里有声望的江湖人来公开惩戒的。但是老苏这两年经营这客栈名气很大，他不想把这事闹出来坏了他客栈的名声，这点钱算他的补偿。”

　　听到这个巨额数字，陈念棠心狠狠跳了一跳，咽了下口水，她推辞道：“舅爷，我不能收，昨晚上的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钱不该我得。”

　　“这是你好心的回报，怎么不该你得？你这名声也不能白白污了！踏实收下吧！”刘大仙平日出手就阔绰，银钱并不看在眼里。

　　几番推辞后，看刘大仙表情有了几分不耐，陈念棠便赶紧提着包裹回了屋。

　　陈念棠先把钱拿出来放进自己的钱匣子里，只来得及扫了一下包袱其他东西便又急匆匆地出了门。

　　今天刘大仙终于愿意带她出门了，她可不能耽误了正事。

　　吃过早饭，刘大仙带着陈念棠在门口豪气的喊了两辆黄包车。

　　第一次坐黄包车，陈念棠还有点新奇。车轮碾压过青石板路，咯噔咯噔的响，但是车非常的稳，还很快，这靠人力拉的车，不比以前她坐的驴车慢呢！

　　陈念棠此时注意力全在这黄包车和车夫身上，两边新奇的街景也吸引不了她。

　　快十一月的天，风从陈念棠的脖子灌进去，吹得她浑身发冷，但是前头埋头拉车的车夫后颈却还不断的趟着汗水。

　　靠苦力挣钱太不容易了！

　　陈念棠以前自得过自己的大力气，但是想来这车夫的力气也不会小到哪去，陈念棠的心被这冷风吹得清醒了几分，自己还得继续多学点真本事来谋生才行呀。

　　黄包车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陈念棠下了车，站在十字路口中间看，倒是觉得这儿四通八达。

　　“舅爷，明天就是在这举办庙会吗？一定会非常热闹！”陈念棠说得有点委婉。

　　这里许多简易棚屋搭建完毕，看起来布局规整，但是给人感觉真的太拥挤了！街巷纵横交错，形成了十分复杂的交通网络。

　　“这里街巷相互连通，交通便利，方便摊位设置和人流疏散嘛！”刘大仙意味不明地说着，“看这，就是我们明天的位置！”

　　陈念棠一看，还是个“黄金位置”呢！这个位置在主干道上，靠近入口。

　　“舅爷本领大，这样的好位置才配得上您的实力呢！”陈念棠真心实意的说道，接着好奇地问，“那这两边是些什么摊子呀？”看起来地方划得有点大！

　　“喏，从那边过来分别是打把式卖艺的、卖药的、变戏法的、卖书的……”刘大仙细数了几个摊位。

　　陈念棠听得有点惊讶，这……和她向大山打听的不一样啊！

　　江湖生意分了武买卖和文买卖，打把式卖艺的、变戏法的是武买卖，卖药的、卖书的还有刘大仙的算卦的是文买卖。

　　文买卖和武买卖混在一起不是乱成一团了嘛！武买卖锣鼓乱响，文买卖是说不清也听不清，还做哪门子生意！

　　难道自己了解得太少了？陈念棠虚心地向刘大仙请教，“舅爷，这次庙会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怎么文武买卖混成了一团？”

　　刘大仙没有立即回答陈念棠的问题，而是带着她往前走，穿过一条条小巷，叮嘱道：“好好看看这周围环境。”

　　街道小巷两旁堆积了很多杂物，陈念棠走着走着觉得越来越狭窄，继续往前穿梭了几条街才逐渐开阔起来，只是气味越来越难闻。

　　刘大仙最终停在了一个宽阔的低洼地，前个儿下了一场大雨，外面风大，地上都干了，但是这里的坑洼地里却还积着些水，臭气难闻。

　　“这里算个三不管的地方，离租界不算远，但是租界不管这，县衙觉得这里是臭水坑、垃圾地也不愿意管。你觉得这地怎么样？”刘大仙问到。

　　陈念棠仔细看了看这地，地面不平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坑洼，但是十分宽阔！

　　“要是用土垫平了这些坑洼，好好打理一番，招揽了江湖人固定在这做生意，人气起来后这里倒是能成为一块宝地呢！”陈念棠觉得这块地的前景很大。

　　刘大仙没想到陈念棠一眼就看出了关键，“不错不错，有眼光！咱这些江湖生意人在这海城固定的场地倒是有一两个，但是规矩早都定好了，一般人可不容易插进去。”

　　“这世道艰难啊！这块地方要是能利用，倒是又能有许多人获利。”刘大仙也很看好这块地的发展，所以心中再不满也来帮着忙活。

　　“让这些少爷玩高兴了，这块地也能得到那些官老爷的助力。但是就怕这些少爷玩得太高兴了，迟迟不丢手就不好了。”现在对着陈念棠，刘大仙也愿意说点心里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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