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与鸢尾鱼

　　窗外的天光透过米白色的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光斑。

　　生物钟精准的金雪琳自然醒来，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鼻尖先捕捉到一丝食物的香气。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入脑海。

　　舞台上光芒四射的男人，车里流淌的深情旋律，沙发上绵长到几乎让人窒息的缠绵……耳廓猛地泛起热意，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推开卧室门。

　　客厅里弥漫着咖啡的醇香和食物温暖的香气，取代了往日的清冷。

　　她一眼就看到了餐桌旁的身影。

　　崔胜澈已经穿戴整齐，简单的白T恤配休闲裤，头发清爽地梳拢着，露出光洁的额头。他背脊挺直地坐在那里，不像平时在练习室或舞台上的随意放松，倒带着点刻意维持的“乖巧”。

　　他面前放着两份堪称精美的早餐。

　　烤得金黄酥脆的全麦吐司夹着新鲜的番茄片、翠绿的生菜和嫩滑的煎蛋，旁边是两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面是鲜榨的、还带着细小果肉的橙汁。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抬起头。

　　看到她的瞬间，那点刻意维持的“乖巧”瞬间融化，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露出一个灿烂得近乎傻气的笑容，带着点邀功似的得意。

　　“早，雪琳！” 他的声音清亮，带着晨起的微哑和毫不掩饰的雀跃，像只终于等到主人起床的大型犬，浑身上下都写着 “快看看我做了什么”。

　　金雪琳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软又甜。“早，这些都是你做的？”

　　“当然！” 崔胜澈放下杯子，站起身，带着点小骄傲，“快尝尝看？保证比你在机场休息室吃的那些冷掉的三明治强一百倍！”

　　金雪琳坐下，拿起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口。外酥里嫩，调味恰到好处，鸡蛋煎得火候完美。“很好吃。” 她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又喝了一口橙汁，酸甜清爽。

　　得到肯定的崔胜澈眼睛弯成了月牙，坐在她对面却没怎么动筷子，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似的黏在她脸上。

　　看她咬下一口吐司时会偷偷抿唇，看她喝橙汁时喉结滚动，他自己的嘴角也跟着上扬，仿佛她吃饭的样子比食物本身更让他满足。

　　“行李我帮你检查过了，证件、剧本、充电器都放在随身小包最外层了。大箱子放在玄关。” 崔胜澈一边吃，一边汇报，语气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时间还够，慢慢吃。”

　　金雪琳看着他，心底那点因离别而起的淡淡愁绪，被他这份细致入微的体贴和毫不掩饰的开心冲散了不少。

　　“飞机上空调冷，我把你的米色外套放在登机箱外侧了。”
　　“剧本别一直看，每隔一小时就闭眼睛歇会儿，你上次说眼睛干涩。”
　　“到了酒店先给我发消息，不管多晚都要发。”
　　......

　　早餐在崔胜澈絮絮叨叨的叮嘱中度过。

　　崔胜澈主动收拾了碗盘，动作麻利。金雪琳回房间换好出门的衣服。

　　去机场的路上，车厢里流淌着轻柔的音乐，却盖不住某种微妙的沉默。

　　崔胜澈专注地开着车，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

　　红灯亮起时，他会侧过头看她一眼，目光深沉，里面翻滚着复杂的情愫。

　　有得偿所愿的巨大喜悦，也有刚刚握紧就要松手的浓浓不舍。

　　这巨大的反差让这个向来情绪外露、舞台上光芒四射的男人，第一次尝到了恋爱中患得患失的滋味。

　　机场出发层永远人来人往，离别的气息像细密的网笼罩着每个角落。

　　崔胜澈把车停在相对僻静的角落，利落地跳下车帮她拿行李。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滚动时发出咕噜声，金雪琳接过拉杆，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他。

　　他抿着唇，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琥珀色的眼眸里盛着满满的不舍，像被雨水打湿的小狗眼睛，湿漉漉的，看得人心头发软。

　　“快回去吧，” 金雪琳抬手，轻轻理了理他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声音温柔，“开了那么久的车，昨晚又没怎么睡，回去好好休息。辛苦啦。”

　　崔胜澈摇摇头，声音闷闷的像含着颗话梅：“不辛苦。” 话音刚落，他忽然伸出手臂，将她整个人用力地、紧紧地拥进怀里。

　　金雪琳猝不及防，鼻尖撞上他坚实的胸膛，满满都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还有一丝淡淡的咖啡香。

　　她愣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温暖的颈窝，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

　　他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闭着眼。

　　“我只是……” 崔胜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委屈的鼻音和浓得化不开的眷恋，“想再抱抱你。”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金雪琳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安抚一只不安的大型宠物：“嗯，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依依不舍地、极其缓慢地松开手臂，仿佛每松开一寸都要耗尽全身力气。他低头看着她，眼神依旧黏腻得像蜂蜜，里面藏着千言万语：“到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强调着“第一时间”。

　　“嗯，知道了。” 金雪琳点头。

　　“每天……都要联系。” 他又补充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衣角。

　　“好。” 她再次应允。

　　“不许……看别的男人！” 他最后憋出一句，带着点刚获得名分的小男友特有的、理直气壮的霸道和醋意。

　　金雪琳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紧抿的、带着点委屈弧度的唇上印下一个轻吻：“知道了，快回去吧。”

　　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的入口。看着她回头朝他挥手，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汇入通道的人流，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崔胜澈才长长地、失落地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垮下来，像被抽走了力气。

　　巨大的喜悦和同样汹涌的失落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坐回车里，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方向盘上她可能碰过的地方，属于她的气息还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萦绕，更添一份寂寥。

　　他拿出手机，点开置顶的对话框，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晚她发来的那句 “晚安”，后面跟着个月亮表情。

　　他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飞快地敲下一行字，又觉得不够，想了想，加了个能精准表达此刻心情的表情包，深吸一口气点击发送。

　　[崔胜澈]：雪琳！
　　[崔胜澈]：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吧？是在交往的吧！？
　　[崔胜澈]：[小狗紧张探头.jpg]

　　消息发送成功。崔胜澈紧紧盯着手机屏幕，感觉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了。

　　明明昨晚那些拥抱和亲吻都那么真实，她睫毛上的水汽、脖颈间的温度都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可此刻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那份患得患失又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需要一个更清晰的、白纸黑字的确认，来安抚自己那颗因为离别而变得格外敏感不安的心。

　　飞机刚滑行到跑道上，金雪琳拿出手机准备调飞行模式，手机就立刻震动起来，连续几条消息跳了出来。

　　她点开，看到崔胜澈发来的那几条带着强烈不安和急切确认的消息，还有那个可怜巴巴的小狗表情包。

　　她几乎能立刻脑补出他此刻坐在车里，捧着手机，眉头微蹙，眼神紧张又期待的样子。

　　金雪琳没有丝毫犹豫，指尖轻点，回复了过去。

　　[金雪琳]：是真的。

　　发送成功后，她想了想，又点开相机前置摄像头，没有拍自己，而是将镜头对准了舷窗外。翻滚的云海在晨光下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如同他们刚刚启程的未来。

　　她拍下照片，发了过去。

　　[金雪琳]：[云海照片.jpg]
　　[金雪琳]：起飞了。
　　[金雪琳]：男朋友，记得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打完 “男朋友” 三个字时，她的脸颊微微发烫。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窗外的阳光透过舷窗洒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她唇角的笑意久久未散。

　　而首尔机场的停车场里，崔胜澈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简短的三个字——“是真的”，还有后面那句带着归属感的“男朋友”，以及那张仿佛带着她气息的云海照片，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巨大的、傻乎乎的笑容。

　　他像个终于拿到最心爱糖果的孩子，捧着手机，一遍遍地看那几条信息，最后忍不住将脸埋在方向盘上。

　　是真的。
　　金雪琳是崔胜澈的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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