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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什么意思,让人来把你娘带走,是怕替嫁之事败露,牵连她么?”
房门关上,齐凛说话也愈发不客气了,虽嗓门不高,却叫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齐卿禾轻笑。“叔父这话是什么意思,侄女不还在么?”
她细细打量齐凛,多日不见,她这位叔父瞧着憔悴不少,眼中满是愤恨不甘,恨不得吞了她,眼底泛着乌青,下颌冒出胡茬,身上的大红官袍尚未换下。
既是这反应,她就放心了,她阿娘完好出府,顺利脱离了齐凛的掌控。
依着昨夜的预想,她无视叔父的脸色,充耳不闻叔父的怒骂,“隔墙有耳,叔父该谨言慎行才是。”
“…既是一条船上,侄女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我替你们担责,好一个狼心狗肺的丫头,没有我,你能当上这太子妃,能有这排场…”齐凛骂到一半,冷不丁被她打断,堪堪咽下后半句,颇为忌惮地望向,屋外晃动的人影。
好在齐凛惦记着今日人多,嗓门并不大,他忿忿的目光扫过齐张氏,先后落在两姐妹身上,重重哼一声,伸手就去拽齐卿语的耳朵。
齐卿语立在母亲身侧,动也不动,任由父亲扯着她耳朵凑近骂她。
父亲这般举动,她已是习惯了。如若要躲,保不齐会被骂被罚的更惨,好在这日子快要结束了。
齐卿禾吓了一跳,当齐凛要对自己下手,连连后退,怎料竟是冲齐卿语去的。
她眼睁睁看着,齐凛揪着妹妹怒骂,耳朵顷刻间血红,当即顾不得其他,冲上前挥挡开齐凛,捂着妹妹的耳朵将人护在身后,眉头紧锁,“有话直说便是,动手做甚,亏你也能对亲女下手。”
齐凛那头,人已被齐张氏拦住,“老爷这是做甚,语丫头才回来,又未犯错,至于动手啊。”
“看看,都是你惯出来的,与人私逃不说,今还同生人算计生父,可真是了不得。”齐凛指着抱成一团的两个女子,愈发怒不可遏,拂袖背过身去。
“姐姐,没事的,我不疼。”齐卿语低头,轻声安慰姐姐,瞬间泛红的眼眶让她不自觉垂下头。
自幼时记事起,齐凛便是如此,未曾变过,每逢动手,齐张氏假模假样劝着,劝不住了就来劝她,让她接受。
自幼如此。
当真没有人这样,挡在她前面护她。
“一会儿你再同我进宫。”齐卿禾轻声安慰道,转向齐凛,“事情尚未败露,叔父怎认定此事定会被揭穿?”
“再者,叔父说的生人,是指我么?”齐卿禾哼笑,缓缓踱步逼近齐凛,“叔父方才还说,是一条船上的人,怎这会儿就成生人了?”
“阿语在宫中陪我甚好,父亲母亲莫要担忧。”话毕,她拽着齐卿语的手腕,大力推开门,浅笑嫣嫣, “父亲母亲无事便好,女儿便不多留了,这些都是给父亲母亲的,还请笑纳。”
说罢,齐卿禾领着一众宫人并小妹,径直往外走,提起裙角上了马车。
两个侍女一怼承惜,齐齐后退一步。
被推出来的承惜咬牙切齿,瞪了这两人一眼,赔着笑上前,“娘娘,齐姑娘可还需进宫?几日后秋猎,齐姑娘在宫中,恐多有不便…”
齐卿禾按住将将要起身的妹妹,沉吟片刻,略含歉意开口:“今日本宫心绪不佳,并非冲你,莫往心里去。”
承惜大骇,连连说不敢,身为奴才,受主子责骂是常事,不足为奇。
“今日既出了门,何必这么早回宫,不若一同逛逛,也当散心。”齐卿禾嘴角弯起,三言两语定了接下来的行程。
承惜记着太子殿下的吩咐,又要顺着太子妃,又要劝太子妃早些回宫,这不是为难么?
承惜腹诽几句,面上笑意未减,连声称是。
偌大的京城,好玩的自是远远不止放花灯那日的街巷。
两侧的商铺门口,声音敞亮的小厮高声吆喝,偶有摊贩推着小车,卖一些新奇的玩意。
马车缓缓驶过,将将行至元武大街,齐卿语捂着肚子哀叫连连,素白红润的小脸血色全无,细长的柳叶眉皱成一团,“姐姐不行,我需得去茅房,得快些。”
承惜慌忙叫车夫停下,只见齐卿语不叫人扶,跳下车直奔街巷深处的茅房,一溜烟跑没影了。
“真是的,怎这般急。”齐卿禾笑骂一声,“这样好了,云桃你在这等她,我且先去前面的醉雪楼坐坐。”
云桃应声是。
太子妃细想又觉不妥,留下两个侍卫与云桃一起等,这才吩咐车夫离开。
醉雪楼热闹非凡,车来车往,人声鼎沸。
堂倌听着动静赶忙奔出来迎人。
马车上下来的小娘子,头戴帷帽,将姣好面貌藏起,鲜红的衣衫衬得肤如凝脂,身形窈窈。
周遭偶有过路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承惜上前,挡住堂倌,“要上好位置的雅阁。”
堂倌乐呵着应下,引人往二楼去。
二楼修成回字形,吃酒嬉闹的动静源源不断传来。
雅阁左右皆有竹帘屏风相隔,半人高的栏杆里侧垫着软枕,可倚靠着看一楼的简易戏台。
只是这会没人说书,也没戏班子唱戏。
好生无聊。
齐卿禾摘了帷帽端坐着,随手翻着菜单,点了几样,而后不理人了,只巴巴望着楼下。
不一会儿,齐卿语领着云桃和侍卫,踏进大堂,问着堂倌,侧首目光在周围扫过。
见齐卿禾轻轻招手,她提起裙角一路小跑上楼,进了雅阁坐在姐姐身侧。
“怎这样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齐卿禾佯装恼怒,作势要去挠她。
齐卿语念叨着饶了我罢,躲闪着笑个不停,在旁人未曾注意到的角落,将沉甸甸的钱袋塞到姐姐手里,几不可闻点点头。
齐卿禾若无其事收回手,“这回放过你,下回再让我等,我可饶不了你。”
姐妹两个嬉笑打闹着,酒足饭饱后方才作势起身离开。
正这时,紧闭的屋门被叩响,“是齐家姑娘么?”
温婉的嗓音颇为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齐卿禾晃晃脑袋,请人进来。
姑娘一身明媚的鹅黄衣衫,探头探脑地往里瞅,瞅着齐卿禾双眼倏地一亮,闪身进来关好门,“太子妃娘娘!果然是你。”
“臣女柳姝,见过太子妃娘娘。”柳姝往前挪了一步,见着太子妃身侧宫人侍卫齐齐朝她看,讪讪地收回脚,俯身行礼。
“我当是谁,原来是柳姑娘。”齐卿禾挑眉,眉眼弯弯上前虚虚扶起人,“许久未见,柳姑娘可还安好?”
说着,她拉着人坐下,“柳姑娘可用过饭了,不如留下来一起?”
“多谢娘娘。”齐卿禾毫无架子的话语,稍稍抚平了柳姝的不自知,“臣女很好,这几日要定亲了…”
“那我先道声恭喜。”齐卿禾静静听着,唤云桃拿来钱袋,“我在宫中多有不便,略薄贺礼,祝柳姑娘与夫君琴瑟和鸣,白首余生。”
柳姝刚想说如何使得,恍惚间想起近日听到的传闻,面露迟疑。
齐卿禾明亮的眼眸中闪过几分疑惑好奇。
“娘娘可有听说过傅姑娘?”柳姝左右看看,凑近同娘娘讲话。
傅静沅?这些时日确是未曾听到什么消息,齐卿禾思索一瞬,压低声音,问她怎了。
“中秋那会,傅姑娘不知为何,又被逐出宫,而后在家里,被傅大人责罚,跪了好几日祠堂,还挨了板子,大病一场,直到今日都未曾出门呢。”
“是这样么?”齐卿禾沉默下来。
她与傅静沅本无仇怨,只傅静沅执着于太子妃之位罢了,傅姑娘过得不好,她也生不出什么快活爽快的心思来。
承惜见娘娘神色凝重,微微探身,只听得傅静沅三字,赶忙出声提醒,“娘娘,时候不早了,该回宫了。”
齐卿禾回神,再次同柳姝贺喜。
“多谢娘娘,臣女告退。”话说出口,柳姝方觉不妥,当即也不敢再说,行礼告退。
经此一遭,齐卿禾也没了闲逛的心思,启程回宫。
马车吱呀吱呀驶过,停在宫门前,复又换坐小轿,回了东宫。
刚跨进东宫,却见一抹浅粉的影子朝她飞扑过来。
“皇嫂!”
伴随着小姑娘欢喜的话语,齐卿禾后背一凉,直冒冷汗。
若依着陛下对她的责罚,今日该关禁闭才是,偏她心绪杂多,竟忘了这回事。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来,“皇妹怎来了,可是等久了?”
箫君珞点头,好奇的目光越过皇嫂,落在后头的齐卿语身上,“这就是齐家姐姐罢。”
齐卿禾替二人简单介绍,相互见礼后,方才一道往明澄殿去。
“皇嫂今日出宫去,可有玩什么好玩的?”箫君珞微微仰首,期盼的眼睛眨啊眨。
齐卿禾脚步一顿,“皇妹知道我今日出宫?”
“对啊。”箫君珞不以为意,皇嫂殿中随意问个人都知道。
齐卿禾这会笑都笑不出来了。
少顷,箫君珞方才明了,“皇嫂放心,父皇关禁闭也只是说说而已,就连前些时日三皇妹被罚禁闭,也就几日的工夫,该怎样就怎样。”
齐卿禾暗道,亲女儿和她这个外人能一样么,不若她做些什么挽回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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