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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职
回到季府,季渺之径直向雁声阁,而刚踏上湖面曲桥,就看到亭子里有两道人影。
季庭兰手里揪着帕子,托着腮,眼眶和鼻尖还红着,银竹站在她身边,面上带着焦急,低声劝些什么。
“姑娘莫气坏了身子,都是黎娘子挑拨离间,余娘子也是为了姑娘好,姑娘若是不愿,娘子也舍不得逼迫姑娘嫁人的……”
四处无遮挡,银竹还没说完,就瞧见了那头的季渺之,而季渺之既上了桥,此刻转身离去也不好,便与苏衣徐步而来。
她一下想起了杏年说的庄则敛欲与季庭兰结亲一事。
“你又出门了?”季庭兰见了来人,扯开帕子,遮住半张脸,却控制不住一开口就是沙哑哭腔。
她有些天没见着季渺之了,她这姐姐说是身子弱要养着,却又听说她频频出府,好奇怪。
“妹妹这是怎么了?”季渺之不答,停在她面前问道。
“我好着呢。”季庭兰清了清嗓子,支着脑袋把脸别向一边,故作无事。
估计是因婚事又与余小溪拌了嘴,一气之下跑出来,按这两人的性子,余小溪大概也在房里哭着,季渺之不多问,只邀请道:“妹妹可要到我院里坐坐?”
季庭兰要强,被外人看到擦眼泪已经是难堪,更不会灰溜溜跟人走。
“不必。”她站起来,深呼一口气。
“郭旗打听到,季英嗣要提前出来了,就这两天。”她平复下情绪,望向季渺之,“我巴不得快点分家,你若是有了计划,差人告诉我就是,我都配合。”
早日分家,那黎佩就不能来秋水宛碍眼,撺掇她和姓庄的了。
季渺之默了一下,答应:“好。”
季庭兰就不继续坐了,领着银竹大步离去。
“姑娘,可要让人盯着季英嗣?他这时出来许是有人操控。”苏衣担忧道。
“盯着吧,水已经够浑了。”
她即将前往户部就职,当务之急是要在户部立足,不可出意外。
在云水间和魏驰见面回来后,她身后就多了条尾巴,于是监视季英嗣的任务就交给了宿弥。
第二日,季渺之独自到户部求见萧鸦。
萧家,朝廷中的一股清流,不站队,不结党,只做本分之事,这么多年极少被抓把柄。
“季姑娘,我是奎娘,请跟我来。”奎娘一丝不苟行了礼,伸手示意,自门口把季渺之带进去。
户部职员听说今日季家姑娘来就任,都纷纷侧目,惊艳完之后又默默做事,不敢多加无礼。
这位可不是普通的官员,是御史大人与镇北将军的遗孤,是萧尚书未来的弟媳。
“见过萧大人。”
季渺之在肃静公堂前,飞檐翘脚下见到了萧鸦,其一身黑色锦衣,负着手,面上带着丝笑,打量她几瞬后轻笑出声。
“你倒真是来干活的。”
季渺之今日穿的是书童式的圆领袍子,袖子被护腕束起来,头发也束着,做什么都方便。
“身子都养好了?我这儿不养闲人,季姑娘既然来了,就与其他人并无特殊,可能接受?”
萧鸦望了眼她的脖子,那里已经光洁如初,想必是好全了。
“那是自然,属下全凭大人吩咐。”季渺之十分周全地行了礼。
“随我来吧。”
季渺之做了户籍田税收支的功课,但没想到萧鸦把她带到了案牍库。
“其他地方都不缺人,只是恰好到了整理卷宗的时候,这三个库房短人手。”
“季姑娘行么?”
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先是陈旧的墨香,接着是扬起的细小灰尘。
一排排的书架高耸琳琅。
“行。”季渺之很快就接受了事实。
皇上不想让她当官,但碍于已经许下承诺,把她抛给萧鸦,那么萧鸦的任务就是让她自己退缩。
“萧大人可否告知做完这些的期限?”
“没有期限,随你如何,不想做了随时叫奎娘送你回去。”
“册子。”屋子里只一张桌子是光亮干净的,上面摆着厚厚的记录册,萧鸦颔首示意。
季渺之明白了,开始做事。
这样的库房有三间,她只有一个人,工作量很大。
季渺之先是打了水,将布块浸湿又拧干,蒙在口鼻处,剩下的半桶水放在离架子远些的位置,就爬上梯子,拿着鸡毛掸子扫灰。
从最左侧的架子,从上到下,将灰尘清理了,再清点账册卷宗,记录在册。
拧干了抹布,将架子细细地擦干净,待水分消散,再将账册分类排列归置。
季渺之初到万盈楼,阿雪便叫她在账房打杂,所以能把这些做得井井有条。
萧鸦走了,只剩下奎娘守在门外。
季渺之聚精会神,不曾停歇,刺杀廖义那日又服过一回强身丸,加上李晏公主的归元丹,想来是撑得住的。
——不过,她还是高估了这副身子。
忙碌了一个时辰,再度抱着账册爬下梯子之际,突然眼前发暗,所幸脚尖已经触碰到地面,季渺之只踉跄一下,扶着架子蹲下来,忍受心口的钝痛和头脑的眩晕。
耳边除了嗡鸣,还有轻微的脚步声。
“季姑娘这又是何必。”
眼前慢慢恢复清晰,萧鸦叹息的声音落入耳中,她抬起头,看见她伸出的手。
“萧大人,我无事。”季渺之并未搭上,只是抱紧账册,抓着书架站起来。
萧鸦收回手,探究的目光扫过她苍白发汗的脸:“不必与我这般客气,你日后还得唤我一声阿姐。”
“世上并非入朝为官这一条路才能尽孝,你将身子养好,余生健康快乐,季大人与大将军在天之灵也能放心。”
“我让奎娘送你回去。”
季渺之清点、叠好账册,放在格子里,摇了摇头。
萧鸦一时无言,眼前的少女还得倚着架子才能站稳,脸白得像纸,手指都软绵无力,偏偏还要费劲去翻看账册,在记录册上写下笔墨。
“女官没那么好当,这样只有折腾了你自己。”
萧鸦只留下这句,转身往外。她自认不是心热之人,同季渺之说这么多已经是例外了。
身后却传来截然不同、骤然降温的声音。
“萧大人都能,我有何不可。”
萧鸦顿住脚步,双眸微眯,回过头,一派淡然的脸上现出一丝疑惑。
季渺之同她比?
少女这时又沉默了,不看她一眼,仿佛那话不是她说的。
季渺之身子单薄、羸弱,一击就倒,连搬几本账本都受不住。
可敢在皇上百官面前喊入朝为官的女子,会是真的柔弱大家闺秀吗。
萧鸦盯了她几瞬,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最终未曾追究,快步离去。
到了门口,吩咐奎娘:“请个医官过来一块守着吧。”
萧鸦走后,季渺之松了口气,坐下来又缓了一会。
她后来悠着点,半个时辰就歇一歇,奎娘送了午膳,到丑时便下值,她只收拾了一个架子。那时已经不见了萧鸦,奎娘带她出门,坐上苏衣来接她的马车。
上去时腿肚子都是酸的,她靠着不想动弹。
回到雁声阁,苏衣给她揉了许久才舒缓。
“姑娘还要做多久粗活,这样吃不消的。”苏衣坐在床边,捏着她的胳膊,看她一回来就躺成一滩,不禁担忧。
“估计……还有几日,”季渺之脸颊压在软枕上,睁开眼睛,“萧鸦谨慎多疑,急不得,她想让我知难而退,而我要引起她的注意,取得信任谈条件,助我拿到正式官职。”
突然一个黑影落在床边,宿弥跃跃欲试:“那老头还关着,不如我随五姐姐去,我力气大干活麻利。”
“不可。”
宿弥瞬间不满:“那谁保护五姐姐,墙头上那个鬼吗?”
那不是鬼,是魏驰派来监视她的望九,宿弥与他对上估计要打得难舍难分,到时她不好狡辩。
“你切记隐藏好身份,魏驰那边还盯着我。”
-
户部忙忙碌碌,只有三个案牍库空空荡荡,萧鸦第二日来得迟,身后还跟着个男子唯唯诺诺。
“阿姐,我又犯了何错,你叫我来干苦力……”萧煜小声抱怨。
自从上次挨了板子,他就安安分分的,陪盈儿游山玩水,帮盈儿找妹妹,一个狐朋狗友都没约过。
无人应他,只得跟着走。
库房很安静,奎娘守在门外,台阶下还坐着个老头,旁边摆着个药箱。
这架势,萧煜心跳得厉害,里面是关押什么要犯。
而进了门,却一愣怔,书架旁女郎挽着袖子,素手把账本垒成厚厚一沓,垫着脚尖放在架子上。
“萧大人。”季渺之见到来人,动作一顿。
萧鸦微微颔首。
“季姑娘,你一个人整理难免无趣,我给你找了个搭档。”
季渺之默了一下,猜测着萧鸦的意图,很快又接受了,柔和一笑:“萧公子。”
怎么如此,萧煜手足无措,内心纠结,他是不愿意与除了盈儿以外的女人共处一室的,可又想到阿姐的话,他不娶正妻,就娶不了盈儿。
没纠结多久,收到萧鸦侧目的眼神,他心一横长长地作了个揖:“季姑娘。”
萧鸦满意了,点点头,转身离去。
季渺之没耽搁太多时间,拿起册子开始记录,萧煜愣在原地,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
直到看到季渺之记完了,又去爬梯子。
他眼皮一跳,脚比脑子快跑过去。
“季姑娘,这个危险,我来,我爬惯了。”他先一步抓住梯子,猴似的三两下就窜上去了。
季渺之抬头看他,眨了眨眼:“萧公子真厉害。”
萧煜呆了一下,挠了挠头。
“一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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