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诡计多端

　　幼太子齐玄乙拖着双腿在地宫爬行，饿了就抓贡品吃，渴了就喝贡酒。年龄太小。酒量太差，喝得浑浑噩噩，下半身失去知觉，控制不住屎尿，满身都是污秽。
　　地宫里的烛火燃尽，贡品也吃完了，齐玄乙饿得浑身无力，躺在地上等死，不知躺了多久，地宫里响起脚步声，他饿得眼睛睁不开，只听见脚步声朝自己靠近，接着他被抱起，被带离地宫，等他醒来时，身体被洗得干干净净，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头顶的脚步声、说话声互相交织，沈南枝问：“带走你的是谁？”
　　轮椅继续往前走，贺燕回继续说，“西齐兵败，王室自戕，将军南宫野不降，死在战场，得灵蝶相救，死而复生，南宫野跟着灵蝶找去地宫，带出齐玄乙，辗转为奴，先是去了柳家，再去了沈家，后自立门户。南宫野样貌卓绝，一见过眼不忘，你们见过他。”
　　梦实说过，贺家为三姓家奴，贺家先祖始终带着一个小跛子，而南宫野带走了齐玄乙，齐玄乙就是当年的小跛子，三人来贺家见过的人不多，贺家不论主仆，各个貌美，能让人过眼不忘的，只有贺西慈。
　　柳、沈二家都曾效力西齐，南宫野带着齐玄乙先后到柳、沈二家为奴，其实是为了查清当年盗墓一事，沈南枝大胆提问，“你们去柳、沈二家，是蓄意报复。”
　　“短短时日，小鹿倒是变聪明了。”贺燕回明褒暗讽。
　　沈南枝：“……”
　　沈梅记得沈家出事那年，家里来了一对兄弟，弟弟跛脚，一直住在柴房，在沈家短短几个月，沈梅还未见过他们，便听说人走了，人走的前几天刚好是沈幽离外出游玩的日子，他们早就预谋算计沈家，“贺西慈离开沈家时，你并没有走，而是藏在地宫里。”
　　自药引消失后，沈家地宫就此废弃，而贺燕回房间底下的地宫摆着床柜桌椅，柜子上放着积灰的旧衣。遇见小鹿的那天，草丛里的人穿着灰蓝色的旧衣。
　　贺燕回十分平静：“他某日饮水，无意摔碎茶壶，发现沈家底下是空的，他一顿摸索，找到地宫，他确认洗砚台的沈家就是当年供职西齐的沈家，我腿脚不便，他把我藏在地宫，就走了，再回来时，沈家变天。”
　　沈梅向他确认：“我外出打猎，遇到小鹿那天，你也在？”若他在，那天他是想提醒她沈幽离已经不再是哥哥。
　　贺燕回：“在于不在，都不重要了。”
　　沈南枝：“为什么要跟我们说这些？”
　　“百年间，猜到我们身份的人不少。”轮椅停住，贺燕回侧头微笑，“不过，他们都死了。”
　　贺燕回的笑让人头皮发麻，石门后的说话声此起彼伏，沈南枝下意识伸手抽沈梅别在后腰的箭，沈梅按住他的手，“你做我的耳朵，做我的眼睛，事情我来做。”
　　沈南枝身受禁制，动念杀人他身上的灵蝶会啃食他的血肉，他不可以动手。
　　贺燕回挥动拐杖敲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审视沈南枝，“我去找燕惊春的灵蝶，找到后会让周宁交给你们，你们呆在这儿，别出来。”
　　这种眼神沈南枝在燕惊春身上见过。
　　从一开始，贺燕回就没想过要害她们，沈梅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神抓住一群蝼蚁，稍稍松开手指，蝼蚁溜出指缝，便觉得这是仁慈。”贺燕回抬手按下墙上的砖石，石门往左右退开，庆水推着轮椅出门，庆云把箭丢给沈梅，周宁出门后，摁下开关，关上石门。
　　轮椅声渐远，沈南枝听到屋外的宾客给贺燕回行礼。刚打完一架，宾客声音有气无力，轮椅声暂停，另一个脚步声靠近，请贺燕回移步，轮椅声再起，跟出去的周宁三人被拦住，轮椅声往右走到底，再次停住。
　　推轮椅进来的退出房间后，房间里响起说话声，外面的声音太多，沈南枝要凝神静听才能听清。一个女声问贺燕回是否又去了地宫，
　　贺燕回答：“我去看看哪一间房更适合关你们。”
　　茶盏砸在贺燕回头上，再掉在地上，贺燕回静静坐着，任凭冒着热气的茶水从头上滴下。
　　屋内响起另一个男声：“读了百年的书，怎就学不会孝道？”
　　茶叶掉在膝上，贺燕回掸走茶叶，“读圣贤书，行龌龊事，履他人命。”
　　男声：“你当真清高，若不是当年找你及时，你早就饿死在地宫。”
　　贺燕回：“我本应化作枯骨，腐成泥土，是你们，让我行尸走肉。”
　　一群人讲话过于文绉绉，沈南枝听得懊恼，只听见女声朝贺燕回靠近。
　　“玄乙，柳塘的灵蝶是我故意放在哪儿的，柠香去你房间没找到人，便知你去了地宫，你是去找燕惊春的灵蝶吧。”
　　贺燕回不说话。
　　女声：“这么多年你都不愿治你的腿，今日，不如治好它。”
　　贺燕回依旧不说话。
　　“每次你生气时都会这般。”女声窃笑，“封学礼在大殿举办，所有人都会过去，你从未出席过封学礼，今日一起去，封学礼结束，我把它给你。”
　　贺燕回握拳咬牙，蹦出一个字，“好。”
　　乱杂的脚步声移动，混乱之中，一个脚步声逐渐清晰，沈南枝惊觉，还有其他人在地宫，这里是贺家，除了她们，便是贺家人。来不及解释，沈南枝推下墙上的砖石，石门缓缓打开。开启的位置只够一人通行，沈南枝听见脚步声快要走到门口，他先后推着沈梅、胡沉月挤出地宫，快速按下门外的墙上的开关。
　　石门慢慢关上，脚步声走进方才她们呆的房间，在石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沈南枝看清走来的人。是刚到柳塘那天见过的人，可他不知道她的名字。
　　所幸石门与屏风中间隔了十来米，没人注意到三人出来，外面人很多，沈南枝低声解释，“还有其他人在地宫。”
　　沈梅：“是贺家的人？”
　　沈南枝摇头，正要开口，另一个脚步声靠近，沈南枝反射性的转身，抓住身后人的肩膀，抬肘扼住他的脖颈将他抵到墙上。
　　定睛一看，是昨日诗会上喝得醉醺醺的谢吟荷。
　　谢吟荷双脚离地，后背擦在脚上，狂眨眼睛，声音颤抖，“兄弟，我只是想给你们打招呼，你就把我撩在墙上？”
　　谢吟荷昨日帮了她们，沈南枝松手，人掉在地上。
　　自昨日分别，金鹤嘴里的白蝶就没见过谢吟荷，现在才出现，又是一身的酒气，估计是藏在某个地方喝了一夜的酒。
　　“昨日我怎么没见过你们，你们是新来的？”谢吟荷站起，小心翼翼的问。
　　下水两次，洗净脸上的污垢，露出本来的样貌，谢吟荷不认识她们也不奇怪，石门后的人没走，似乎在摸索开门的方法，对方一面之缘，无故出现在贺家，不知是敌是友，得赶快离开这儿。眼下唯一的出路在屏风后面，只能走过去。
　　“我们今晨刚来，宾客都在前面，我们也过去。”沈南枝来着沈梅往前走，胡沉月跟过去。
　　“我就说一觉醒来，怎么人都不见了，原来都跑到这儿来了。”谢吟荷走在最后面，絮絮叨叨，“害得我找了好久。”
　　离屏风越近，声音越清楚，屏风后至少二十来人，屏风上方飞着几只白蝶，宾客交谈声传入耳朵，沈南枝大致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昨夜、今晨的打斗死了很多人，也伤了很多人，屏风后的宾客是幸存下来的，被贺家聚在这里休息养伤。他们说话声微弱，不足以造成威胁，沈南枝走过去，顿时惊住。
　　满屋宾客头发斑白，斜躺在座椅上，脸上出现褐色斑点，像六十七岁的老人，今晨白蝶看见他们时，他们还是满头黑发。
　　沈梅指着绕在他们周围的白蝶：“这儿怎么这么多蝴蝶？”
　　瘫在右边座椅上的宾客袁齐切声啧她：“不愧是乡下来的，这是贺家不外传的秘术，专给我们疗伤，瞧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身上的衣服穿了一个月，肮脏破烂，自然被认成乞丐、农夫，沈梅不予计较，小鹿身上的白蝶可以供它再生血肉，而宾客用的白蝶却让他们一夜之间衰老，和老妪描述的相似，她压低声音，“这些蝴蝶有些不对劲。”
　　“他们被抽了灵。”在谷底时，胡沉月抽走了梦实、轻容、梅梅的灵，三人头晕无力，眼前的宾客快速衰老，沈南枝猜测，飞舞的白蝶不是在替他们疗伤，是从他们身体里抽出来的灵。而昨夜诗会看见的两鬓斑白的人，也许是被抽了灵。
　　“只有术士才可以抽灵，贺家有术士，不过，他们要这么多灵干什么？”胡沉月暂时想不出答案。
　　刚刚离开的石门开启，沈南枝听到声音，“我们先离开这儿。”
　　满屋白发宾客，突然多出几个黑发的，会让人起疑。
　　三人朝大门走，门外传出连续的脚步声，又有人来了，不止一个。沈南枝横弓拦住沈梅、胡沉月，二人读懂他的意思，侧身各自躲在门后，忙着收拢酒壶的谢吟荷见状，双臂各抱着一只酒壶跑进柱子后躲着。
　　门从外朝内推开，推开的门刚好遮住三人，柠香带人停在门口，“家主让我请各位去大殿，参加封学礼，各位请吧。”
　　上次封学礼是选出首席弟子，蒋思齐死了，自然要选出新的首席弟子，首席弟子可以成为下一任贺家家主，宾客关切，“贺老有说是谁吗？”
　　“我只是下人，怎能猜出主人的心思，各位就别为难我了。”柠香侧身让出道路，“各位请吧。”
　　宾客急于知道首席弟子是谁，纷纷起身出门。沈南枝听到从石门里出来的人就站在屏风后，她也在等宾客走远。直至脚步声走远，屏风后的人出来，瞧见躲在柱子后喝酒的谢吟荷，她问，“你不和他们一起走？”
　　听见声音的沈梅疑惑，她是胡挽月，地宫里的人是她。
　　谢吟荷喝得醉醺醺，一脸茫然，“你在跟我说话？”
　　胡挽月走近，挽起他，“他们都去了封学礼，我们也去吧。”
　　谢吟荷双脚打架，手里的酒壶左右摇晃，“我不认识路啊。”
　　“我认识。”胡挽月拉着谢吟荷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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