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吻过春时

　　一夜无梦，酣睡到天亮。

　　这是四人共同的最后一程，说好要去莫高窟和鸣沙山的。

　　岂料另外两位首先失约，林樊便苏斯昂再次踏上原本的行程。

　　“哎真是的！”林樊懒洋洋地歪在副驾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车窗，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

　　“怎么一点都不珍惜朋友在一起的时光呢？”语气中隐约带着一些小小失望。

　　苏斯昂闻言，轻轻一笑，“我巴不得快点享受咱俩的二人世界呢，你倒好，还想着别人。”

　　“想想怎么了？毕竟我还差点成为你俩的红娘呢。”林樊扭过头去，又开始说着不着调的话。

　　“林樊樊！”

　　林樊听出他的警告，立马见好就收，“诶，在呢在呢，看好路开好车，gogogo!”

　　两人抵达莫高窟才深刻体会到，周敏她们不来，真是明智的选择。

　　烈日当空，景区入口钱蜿蜒曲折的队伍像是一条望不到头的长龙。

　　光是在这蒸笼般的景区排队，就耗掉了一上午的时间。

　　原本的热情和期待，也都被消磨殆尽。好不容易进去，在人群的裹挟下，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尝千年佛窟，那庄严与精美的壁画，就被汹涌的人流推了出来。

　　排队几小时，走马观花十分钟。

　　熏陶是没熏陶到什么，不过，眼睛倒是过了些瘾，斑斓的色彩和飞舞的飞天形象仍然还在脑子里面翻涌。

　　趁着脑海中那些震撼的画面还未消失，两人又赶往鸣沙山。

　　来的并不算早，晌午一过，阳光仍然像是能将人烤化一样。

　　林樊苦着脸，坐在叮叮当当的骆驼背上，短短几分钟，已经能够体会到热浪裹挟着细沙扑面而来。

　　从骆驼上下来，到能够俯瞰月牙泉到沙山顶上，还有一小段沙坡要爬。

　　两人又顶着大太阳，踩着滚烫松软的沙子，吭哧吭哧地向上爬。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林樊双手掐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早知道……就是坐观光车了……又快又凉快……”

　　“确实。”苏斯昂向他靠过来，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不过，体验也不错。”

　　林樊喘匀了气，抬头看向身姿挺拔的人，好像刚刚的爬上爬下并未给他带来多么大的冲击。

　　墨镜后的眼睛眯了眯，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直勾勾地盯着苏斯昂，“体验一下？”

　　对方全然不知他的小心思，自然地将自己的手递过去，语气中都带着些许纵容，“对啊，你不是常说‘来都来了’吗？”

　　林樊知道他想要牵手，二话不是说，一把用力攥住那只手。

　　不过，他并不是借力站稳，反而顺势猛地扑向苏斯昂，双臂紧紧环抱住他的腰，借着身体的惯性，搬着人往下一栽，朝着山下滚去。

　　苏斯昂滚下去的瞬间，还不忘护住林樊的头。

　　两人便沿着金黄色的沙波翻滚而下，激扬起漫天飞舞的沙子，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滑沙。

　　滚到沙丘底部，林樊率先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坐在苏斯昂身上。

　　“哈哈哈哈——”他指着满头满脸都是沙子的苏斯昂，笑出声来。

　　他看到苏斯昂皱起眉头，在自己幸灾乐祸之中轻轻叹了口气。

　　他连忙收起笑容，俯身凑近他，脸上还带着未尽的笑意，“怎么样，沙浴的体验感好不好？开不开心？刺不刺激？”

　　谁知话音未落，苏斯昂猛地抬手，一把扣住林樊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回给他一个带着沙子和土味儿的吻。

　　“噗！噗噗呸呸！”林樊连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边拼命涂着嘴里的沙子，一边气呼呼地朝着身旁飞出一记眼刀。

　　这人真是……一言不合就动嘴……

　　滑沙一时爽，爽完还得重新爬，林樊义正严辞地拒绝了苏斯昂的搀扶，坚持自己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证明自己。

　　终于！

　　再一次看到了月牙泉，林樊也觉得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

　　他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在依然发烫的沙子上，顺便抬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苏斯昂也坐下。

　　“待会儿应该会凉快不少，”他将目光转向西边的太阳，“一天又要过去了。”

　　“确实。”

　　苏斯昂应了一声，动作利落地从包中掏出来一个小小的便携扇子，递了过去。

　　林樊接过那并没什么用的扇子，象征性地打开。

　　苏斯昂总是这样，什么都会带上，不管有没有用，用不用得着。

　　或许是时刻准备应对自己可能出现的任何状况，也或许是因为他更深层次地焦虑和恐惧。

　　热风扑来，更添烦躁。

　　所以，林樊便放弃了，将扇子重新塞回苏斯昂手中，“我好像……开始一点点想起以前，就是记忆空白段的那些事情了。”

　　“那你想起什么了？”苏斯昂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也不知道他高兴或是不高兴。

　　林樊就偏过看过去，他觉得苏斯昂该为自己高兴的。

　　“一些……琐事，没什么用。”

　　那些模糊的画面像是隔着毛玻璃，看不清也抓不住，反而带来一种莫名的烦躁感。

　　见苏斯昂没再追问下去，林樊便也及时掐断那点混乱的思绪。

　　算了，总会想起来的。

　　“即便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会想起来的。”他想。

　　他掏出手机，想要给杨珂分享一下眼前的壮阔与苍凉。

　　屏幕亮起的瞬间，杨珂那条带着夸张的表情包信息先一步跳了出来。

　　杨珂：【行啊樊子，你还真宣传上了！】

　　林樊一脸懵的回复了三个问号过去。

　　群里接着甩出一段视频，正是昨晚他在清吧唱歌的视频。不知昨天是哪一位神仙朋友，录下来发到了网上，竟然意外地有了点热度。

　　苏斯昂拿着那什么用的扇子，象征性地给林樊扇着微弱的风，身体也自然地倾斜，凑过去看他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林樊抬眸与他对视，看见他的嘴角不用自主地牵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Jerry：【天地良心，长得帅真能当饭吃！】

　　下面又发了个跪下痛哭的表情。

　　木叉叉木：【嘿哟喂，那咱们几个甭上班了，天天洗把脸就能出去要饭了】

　　jerry：【我还专门去评论，艾特到咱们队的账号了呢】

　　林樊本来笑着的表情一滞，视频当中自己弹得很烂，与以前的他根本没法比……

　　木叉叉木：【删掉删掉！】

　　李航：【得了吧你，心里偷着乐呢吧？】

　　李航：【别管那什么了，快给哥几个看看你那边的风景】

　　今天并不是周末，他们也都有各自的工作，都要靠本职工作来滋养梦想。

　　木叉叉木：【@jerry 别忘了删掉啊！】

　　林樊抬眸，正好撞进苏斯昂看过来的视线。

　　“你昨天明明就弹得很好……”

　　听到这句并不专业的认可，林樊压下心头的那点苦涩，努力扬起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

　　“那当然，我对我的技术可是很有信心的。”

　　说完，他举起手机，对着眼前连绵起伏的金色沙丘，连同天边瑰丽的晚霞，以及渐渐亮起灯光的月牙泉，连拍了好多张，发到群里。

　　最后，镜头反转。

　　左臂及其自然地绕过苏斯昂的脖颈，将人往他自己身边一搂。

　　苏斯昂那带着点茫然的表情瞬间被框进镜头中，林樊咧着嘴，另一只手比着万年不变的剪刀手。

　　看着相册中那张新鲜的照片，林樊指尖轻点，毫不犹豫地将这张照片设置成新的屏保。

　　沙漠中的温差还真不是玩笑话，下午还能热的煎鸡蛋，现在又开始吹起凉风。

　　远处，被月牙泉怀抱着的月泉阁，已经亮起橙色的暖光，灯光又倒映在水面上，在渐浓的夜色和初生的月光下，美得不似人间。

　　一直到夜色浓厚时，人群中发出阵阵欢呼声，无人机的灯光秀在夜空中交织出绚烂的图案，宣告着灿烂辉煌的今夜就此开始。

　　他们隐在其中，没有人认识他们，更没有目光特意为他们停留。

　　在这片宏大的喧嚣中，他们反而萌生出一种奇特而隐秘的自由感。

　　林樊微微歪过头，目光落在苏斯昂被烟花不断映亮的侧脸上。

　　只一瞬，对方也慢慢地转过头来。

　　烟花的光芒恰好在他脸上绽开，“怎么了，冷吗，还是想回去了？”

　　总是这样。林樊轻轻在心中叹了口气。

　　自己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能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无法逃出那根高度敏感的神经。

　　可现在，林樊只是单纯想要看看他的侧脸罢了。

　　林樊摇了摇头，目光却没有移开，反而顺着苏斯昂挺直的鼻梁向下，最终停留在那微抿起的唇上。

　　他发现，自己想要尝尝对方的唇，还是不是像是在杭州那时候一般柔软。

　　震耳欲聋的万人合唱仿佛成为了遥远的背景音乐，漫天倾泻的星火也模糊了边界。

　　林樊凑过去，微微倾身，视线牢牢锁住那双近在咫尺的唇。

　　他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嚣：“苏斯昂……我想亲你，可以吗？”

　　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苏斯昂的脸就主动送了上来。

　　距离瞬间消失，温热的呼吸拂过彼此的脸颊。

　　林樊的视线向上扫过对方的眼睛，又迅速转回他向往的地方。

　　向往变成了渴望。

　　接着，他听见对方用着惯常低沉的声音，像是夜风吹过沙丘，落在他的耳中。

　　“可以。”

　　下一秒，林樊的唇试探着，轻柔地贴了上去。

　　苏斯昂像是迎合，又像是引导，任由其感受柔软微凉，又带着沙漠中干燥的气息。

　　于是，他们便在声势浩大的歌声中接吻，在绚丽烟花下接吻，在月牙泉的微风中品尝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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