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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
燕玲这一番话说得,仿佛厌殊就是个仗着燕家有愧于她的把柄使劲欺负人的恶人,而她燕玲倒是个委曲求全的大善人。
厌殊深吸一口气,这她能忍吗?
能。
燕玲跪在老夫人脚边,哭得梨花带雨,眼泪珠子成串往下掉,看得厌殊一愣一愣。
这真不是哪个戏班子里出来的?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命人将燕玲扶起来后,她瞧了眼谢澜。
他绝对算得上是谢家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也是同她那亡夫性子最为相像的。
只是可惜,这孩子不在她身边养大,也不是在谢家长大的,因此谢澜对谢家并无多少感情,全靠着他祖父临终前那番话,他才肯接过谢家仅剩的那点产业。
这些年,谢家也不是没人打那点东西的主意,只不过在谢澜手里吃了不少亏,明里暗里的算计,谢澜还能养着谢家这些人多久呢?
说不准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舍弃掉谢家其他人。
人都是自私的,何况谢澜的心同他祖父一样狠。
他祖父把自己的亲生儿子赶出家门,他谢澜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不闻不问,到底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她怎么可能没有怨恨。
谢澜这妻子是他母亲定下的,也不知如何挑的人,这丫头瞧着牙尖嘴利的,保不齐撺掇谢澜,有个燕玲制衡一下也是好的。
老夫人思虑一番,开了口:“燕玲这丫头自从进了谢府,就对我尽心尽力,前几日我有些头疼,她就整宿在榻前守着我,她有这份心实属难得啊。”
“我嫌这日子无趣,燕玲丫头就每日起个大早,在院子里忙活半天,采些花变着花样地给我布置上,看着就叫人心生欢喜。”
“这丫头行事也十分妥帖,我身边那些琐碎事,她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跟在我身边几十年的刘嬷嬷都一个劲夸她聪明伶俐。”
这番话是说给谁听,谢家众人心知肚明,偷摸着将目光瞥向谢澜。
后者跟个没事人一般,拿过厌殊的碗,慢条斯理地给又她舀了小半碗汤。
家宴上向来都是做妻子的给丈夫布菜盛羹,几时有这样反着来的?看厌殊那模样,多半也不是第一次了。
谢夫人刚要出口训斥,谢澜就打断了她。
“她既如此讨祖母欢心,那不如就留在您身边,认个干女儿,既全了您膝下无女的缺憾,又给母亲寻了个合她心意的姊妹,我自是不吝啬称她一句姑母。”
厌殊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这辈分升得真够快。
妻子的妹妹一开始是我的小妾后来成了我的姑母?
燕玲更是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谢澜的两个姑母脸都绿了:“你胡说什么呢?”
好一个膝下无女,简直就是把她们的脸皮扒了丢在地上踩。谢澜不喊她们姑母也就罢了,竟还当众羞辱。
两位姑母自觉失了面子,推推搡搡好半晌,愣是没一个敢出来指责。
谢澜并未理会,转头叮嘱厌殊:“慢点喝。”
姜还是老的辣,一番话气死一堆人。
厌殊自愧不如,两只眼睛盯着谢澜一个劲地打量。
这心切开得有多黑?
“你怎得能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谢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燕玲是她亲口允诺进门的,谢澜三番五次拒绝,没给她这个当家主母留一点面子,何况他方才那番话,在她眼里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她耗了多少时间砸了多少银钱首饰才将当年的事压住,绝不能毁在谢澜手里。
谢澜从前只是不爱同她说话,回来后也还算听话,可自打他成婚后,几乎事事忤逆她,谢夫人看向厌殊的眼神多了几分怨毒,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
莫名被瞪的厌殊:“?”
几个意思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也得找谢澜啊。
谢夫人语气强硬道:“我是你的母亲,替你纳个妾天经地义,你认不认,都由不得你。”
厌殊这会饭也不吃了,有这热闹看还吃什么饭,眼珠子在两人中间来回打转。
比画本子里还要精彩的情节这不就来了。
谢澜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嗤笑一声,语气有些冷冽:“母亲这话说得倒像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了。”
“您这日子过得太舒坦,想找点不痛快,我这做儿子的也不是不能帮您,不若我替父亲做主,将燕玲纳了,正好与母亲您做个伴。”
谢夫人变了脸色,将桌上的茶盏猛地掷过来,“混账!”
她此生最恨的就是谢大爷曾经的那些小妾。
旁人都在背地里笑话她,说她虽贵为谢家主母,却连自个丈夫的心也留不住,隔三差五抬个姨娘进门,莫不是在谢府开了个花楼,她曹文嫣就是替谢家大爷守着姑娘的老鸨,是那满院子鲜花里碍眼的枯树。
她堂堂一个正室夫人,几时从手底下的丫鬟婆子眼中看得到对自己的怜悯?
她成了整个江州城最大的笑话。
谢澜那番话,无疑是对她的嘲弄。
谢夫人有些悔恨,她当年就不该留下这个孽障。
眼见茶盏飞来,谢澜丝毫闪躲的意思,厌殊急了。
这人是傻子吗?干坐着让人砸。
她刚要出手挡开茶盏,又意识到不能暴露,闺阁小姐哪里会武,迅速做出反应后,将谢澜猛地往旁边扯。
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谢夫人气得指尖发抖,指着谢澜的鼻子一个劲地咒骂,听得厌殊眉头紧锁,恨不得拿过一旁净手用的锦帕堵了她的嘴。
若不是眉眼有些相似,她真要怀疑谢澜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场面乱成如今这般,一时无人敢出声,哭哭啼啼地燕玲也早就不吱声了。
“够了。”
谢老夫人适时出声,叹气道:“澜哥儿,你大哥伤了腿,身子骨也弱,大房就你们两个孩子,传宗接代可都指着你了。”
见谢澜仍不为所动,老夫人看向厌殊:“燕丫头,祖母晓得你是个好丫头,澜哥儿就是怕步了他父亲的后尘才这般抵触纳妾,你既已是正室夫人,就该多体谅他一些。”
“燕玲那丫头性子也好,又懂规矩,也能帮着你分担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亲姐妹之间相处总比旁人要强些。”
老夫人这话里话外的提点,就差扯着厌殊的耳朵说她不懂事。
厌殊烦得很,她宁愿被指着鼻子骂,也不想跟人绵里藏针似的唇枪舌战。
打一架能解决的都不叫事。
厌殊忽然觉得她选择留在谢府才是真的摊上事了。
夭寿。
回嘴怕给那老婆子气昏过去,更怕谢夫人状告她欺负老人。
听完老夫人那番话,谢澜冷了脸:“我不从,你们就是再纳十个八个也无用,祖母何必为难她?”
“想来祖母年纪也大了,我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谢老夫人脸色一沉:“你——”
她没想到谢澜会这般护着他夫人,更没想到谢澜竟真的敢同她撕破脸。
这个孽障。
谢澜牵着厌殊的手起身,“祖母若实在闲得慌,不如去佛堂多念念,多给谢家积点德。”
他拉着厌殊头也不回地离开,老夫人气了个倒仰,燕玲一股脑冲上去抱住厌殊的腿。
她就是再傻也看出来了,她想进谢澜的后院,只能指着厌殊。
谢澜护着她的那个劲,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狐狸精转世,给谢澜下了什么迷魂药。
燕玲抱得太紧,厌殊连踹两下都没踹开,反倒被她拽得踉跄,差点摔倒,谢澜反应极快地搂住了厌殊的腰。
厌殊没好气地又给了燕玲一脚。
谢澜冷声警告:“松手。”
他的语气十分少见的冷厉凶戾,厌殊愣了愣,后知后觉谢澜是真生气了。
因为谢家?想来他们这般对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来得是不是有些晚了。
莫非是因为燕玲?似乎不太可能,要是燕玲能气着他,谢澜早被气死了。
总不能是因为她吧?
厌殊思索一番,还真有可能,毕竟师出同门,若是她瞧见同门受欺辱,也会忍不住拔刀相助。
燕玲压下心中的嫉妒和不甘,抓着厌殊一个劲地恳求道:“大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能就这么回去,所有人都知道那日我和谢公子在花楼……”
厌殊挑眉,想必燕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花楼的其实是她和谢澜。
厌殊看着燕玲,示意她继续说。
燕玲脸上闪过羞赧,半遮半掩地,似是惊讶道:“大姐姐你不知道吗?外头都说那日我和谢公子在花楼,哎呀、就是……大姐姐,你这叫我如何说得出口?”
厌殊:“……”
燕玲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似乎羞于开口。
厌殊作为当事人,深觉燕玲这个版本还没她当场听得那个刺激。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日传得分明是‘谢二公子抛下新婚不久的娘子来衔春楼私会花魁娘子被他岳父撞了个正着’。
燕玲这版本能传出来,多亏了那燕二夫人灵机一动,就是太无趣了,也不知燕玲这大半日扭捏个什么劲。
厌殊没耐心,抬脚想走,怎料燕玲急了,跟狗皮膏药似的撕也撕不下来。
纵是心里再虚,燕玲也不敢表露半分,她不敢缠着谢澜,那就只能求厌殊。
只要她咬死消息不是自己传出去的,她也是个受害者,想必谢澜也拿她没办法。
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就算大姐姐不同意,父亲也一定有办法逼她同意。
燕玲逼着自己挤出两滴眼泪,哀嚎起来:“大姐姐,我求求你,你看在我们是亲姐妹的份上,你帮帮我好不好,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我和谢公子在花楼已经……我的清白没有了,我只能进谢府,哪怕是做妾,大姐姐你就让我进谢公子的院子吧,不然我只能撞死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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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