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朝梦影

作者:贺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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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罢挥金平远域卷空惊变锁深宫


      诗曰:
      朱毯铺筵接远邦,金灯照夜影煌煌。
      六邦屈膝银千两,一纸空卷祸暗藏。
      夜踏宫街追谜影,血凝书案锁幽光。
      满门霜雪谁怜我,独捧残羹对晚阳。
      时值仲夏,琮都炽赫若镕熔金。鸿胪寺内,朱扉门启,一条猩红毡毯,长若春虹垂地,纹似凝血未干,自寺门直铺至那专事接待外邦使臣的“万国来朝”殿阶。殿前广场,十二连枝鎏金灯树,火齐珠辉,映得琉璃影乱,中宵亦若白昼。数百名身着仿古夏宫制的薄纱广袖长裙、面容姣好的“侍女”,各执长柄鸾凤银勺,分列两旁,身姿婀娜,香风暗度,笑语盈盈,不辨莺燕。
      此乃内阁首辅野利大人特设之“京华盛典”,以待西域六邦——鹅、昆、冠、独、涂、达之君主。
      野利首辅立于殿前台阶,一袭紫金蟒袍,衬得他本就威严的面容,更添几分渊渟岳峙的气度。他望着眼前这番极尽奢华的排场,心中却无半分波澜,惟觉理所当然,势所必至耳。
      他要的,非限于金铺玉砌之丽,乃在香筵丽影之氛围;亦非徒有声乐之盛,乃展天朝赫赫之威仪。他要让这些西域小邦君主,自踏上大辽土地伊始,便被这煌煌富丽与赫赫威严所震慑,心折气沮,不敢萌一毫轻慢、生半点贰心。
      俄顷,远处传来礼官悠长的唱喏声,六邦使团的车驾,已在鸿胪寺卿壹斗眷宏亲引下,缓缓而至。野利微微颔首,遥望那些身着异域服饰、神情间难掩敬畏与局促的君主,徐徐行于红毯香阵之间,步步皆在掌控,不觉涌起“万邦宾服”的巨大满足感。
      万国殿内的会谈,更是将这种“云泥之距”演绎到了极致
      一张巨大的黑漆描金长案,横陈十数丈。野利独踞北端正中紫檀雕龙大椅之上,如北辰高拱。六邦君主则长雁翅列于南端,相去数尺,犹隔云汉。他们身后,各设小几,译官侧侍,低眉敛膝。此景不类宾主会晤,更似一场庄严的朝见。其规模之浩大,气势之森然,纵是女真人的爱新觉罗氏檀国,倾其国力所设之宴飨,亦不过如此。
      诸君主借传译递词,各陈土风兼言明教西来,蚕食疆土之忧。野利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温和而悲悯的笑容,仿佛一位家长在聆听一群迷途孩童,向自己诉说他们的烦恼。只是他心中雪亮,这些人名为求援,暗里实探大辽之虚实。他要的,便是让他们看清楚——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宰。
      待众人陈述完毕,他才缓缓开口,声不高而清越,句句透殿梁而入耳:“诸位的心意,及对明教之忧,本官已然尽知。大辽与西域诸邦,唇齿相依,向来同气连枝。抵御明教,护西陲安宁,乃我大辽义不容辞之责。诸位但宽心怀。”
      言罢,一场会谈便在这番温和而又不容置疑的韵律中悄然结束。外间早有内侍低报:“集贤殿宴席已就绪。”——今夜的国宴,才是正戏的开始。
      光禄寺集贤殿,早已铺陈成一座人间仙境。殿内烛火万点,星辉不及,琼铺玉列,奢极人寰。最令人叹为观止的,便是殿中横亘一白玉长案,温润如凝脂,皎然映人,恰似蟾宫一段冰魄,被仙人截取至此。
      桌上,赫然呈一“舆图”,其以各味珍馐雕成,西域六邦疆域尽收眼底!
      鹅国雪山,乃上品燕窝堆就,其上碎珠轻缀,仿若皑皑白雪;昆国沙漠,铺以金黄炒蟹粉与栗子蓉,另有墨鱼汁化作小小驼队于上缓缓“行进”;冠国绿洲,则以翠蔬凝脂,杂以精巧的瓜果雕刻而成,碧意可摘……六邦名山大川,城郭绿洲,惟妙惟肖,无不尽在其中。

      光禄寺少卿,正侍立在旁,其神色端凝,如宣玉敕般,朗声向众人介绍:“此馔名曰‘万里江山入画图’,乃是陛下与首辅大人悯诸位君上远涉之劳,特敕御膳房与尚方司百余名顶尖御厨、巧匠,选天下至精之材,历三旬而成。使诸位君上,抬首之时,亦可于此方寸,得见故土之貌,以慰思乡之情……”
      他介绍得一丝不苟,仿佛这不是一道菜,而是一件传世珍品,一种无上恩典。六邦君主屏息凝神,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野利望着他们那惊愕的神情,心中甚是受用。他要的,便是这个效果。打江山,坐江山,尚需吞食江山如此方显霸主气魄!纵有闲言哂其奢靡,堪比前朝那位侈修运河、最终亡国的赵氏。他亦全不在意。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些凡夫俗子,只见眼前靡费,安识这背后“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玄机?
      酒过三巡,野利终于抛出他为客人们准备的真正“大礼”。
      “诸位,”他站起身,手举金樽,朗声道:“方才本官已言,大辽与西域,譬若同枝连理,谊属兄弟,明教亦是我等共同之患。为表我大辽诚意,本官在此宣布,朝廷特出白银六百万两,佐诸邦缮甲缮兵、、稳固疆□□御明教!”
      “六百万两!!!”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一片死寂,旋即,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颂圣之声,震得金灯微颤!那六邦君主,莫不激动离席,伏地稽首,珠冠触玉阶,琅琅如碎玉。叩拜之间,称“圣父”者、“恩主”者,声浪相叠,几欲掀瓦。
      野利含笑受之,心中古井不波。待吩咐礼部诸官员陪宴六邦君主及随行人员后,遂携完颜右相、完颜太尉诸人,退入偏殿小憩。他知道,坊间必有流言蜚语,或责其挥金似土,或诟其以苍生膏血博此“万邦稽首”之虚名;又或言州县空廪、民生艰难,而彼乃一掷千金,不恤民情。
      然天下事,原非肉眼所能尽觑。六百万雪花纹银,看似靡费,实乃买定西陲十年清晏,遏明教东渐之锋镝更使野利之威权屹若磐石,大辽庙堂之上无人再可撼动!价虽高,而利十倍,庸人不足以知也。
      至若巷议街谈,什么“末节极尽功夫,大事转余懵愚”,什么“银钱徒赠,番邦终将食言辜负”的蠢话,此等蚊虻之声,入耳即散。
      这天下,终由强者定夺。只要大辽之刀仍利,只要他野利大权仍握,些许非议,何足挂。
      他端起酒杯,遥对殿外那轮明月,一饮而尽。
      他思忖,前朝赵氏之覆,在其徒具奢靡,而无雷霆手段。今他野利,铁腕与实力兼备。
      此夕盛典状似风光无限,究竟是“外耀绫罗,内藏败絮”之烂戏,亦或“一举开百年太平”之先河。他笃定,青史漫漫,自有公评;而执笔之人,舍我其谁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礼部官员,踉跄抢入,青袍半卷,乌纱帽也已跑歪,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声带哭腔:
      “首辅大人!诸位大人!不好了!科场……科场出大事了!”
      野利首辅眉头微蹙,沉声道:“慌张什么!成何体统,起来说话!”
      “是,是!”那官员颤巍巍地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报,双手呈上,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今科春闱卷帙……俱已阅批完毕,只待放榜。可……可这明法、明字、明算三科,竟是出了大量白卷!礼部几位堂官反复勘核,咸疑考前泄题,诸生绝望,遂袖手不书!此事骇俗,下官等万死不敢擅专,特请大人示下!这三科考卷,是否继续阅批?这泄题之疑,是否指派人手核实?”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截银、内斗、暗杀,今又疑添一桩可直憾国本的科场舞弊!一时间,便是完颜太尉这等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人物,面上亦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众人屏息,齐望上首那个沉默的男人。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平淡得可怕。
      “传我令:”
      “其一,进士科春榜,明日照常张挂。取士三百,缺一不可。抡才大典,乃国之根本,岂容蠹蚁坏其根柢,毋得自乱阵脚。”
      “其二,明法、明字、明算三科考卷,着礼部继续阅批。纵只一篇非白亦须字字勘阅!大辽所缺,非锦绣词章,乃握筹能书之实干者!”
      他顿了顿,转眸望向完颜太尉,其寒光若腊月寒冰。
      野利首辅语声低缓,却字字如冰针坠玉:“其三,泄题之事。”
      完颜太尉心头一凛,趋前半步,俯身应曰:
      “下官在!”
      “交付于你,即刻暗勘”野利首辅一字一顿,声音压得极低,“此事,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只可如夜猫捕鼠,不许风动帘旌。在这个节骨眼,本辅不欲闻街谈巷议,亦不欲见士子浮言。限一月之内,将潜伸之手,尽数剪除,不遗分毫,可能办到?
      言罢,目光如晦月透窗完颜太尉只觉脊背发凉。当即单膝点地,声如金石:“谨遵大人指示!一月之内,下官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向大人复命!”
      野利首辅抬手微拂,袖影如暮鸦掠檐,太尉这才行礼起身与礼部官员一同退下。
      俄顷,他笼手入袖,靠在椅背上,目光淡淡掠过殿内众影,向完颜旻低声道:“你瞧,这朝堂,便是裱糊的屋子。才补好东墙一隙,西壁又现墙皮剥落。截银也好,科场舞弊也罢,总归是檐前雨、屋底风。你我,不过执帚持糊,尽力将这千疮百孔的体面,再裱一层,遮掩窟窿罢了。”
      他这话,说得意兴阑珊,却又让人感受到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绝对自信。
      完颜旻低眉垂袖,屏息肃立,心无半分杂念,惟余敬畏。只觉眼前这位首辅大人,深若古井,不可窥测。他深信,这屋子纵使风雨飘摇、梁木欲折,只要这位最大的裱糊匠还在,它,就绝不会塌。
      为西域六邦所设之“京华盛典”,仍在琮都城喧腾未已,箫鼓沸空,酒香绕日,如炉添火,平添几分旺夏之暑气。只是,在这喧天的热闹之下,皇城重垣之内,死亡,已不期而至。
      先死的,是那许文飞。
      那日清晨,有小太监于御花园西北角一极僻静处的假山石后瞥见其形:他穿戴整齐,双膝跪地,额抵一块太湖冷石,仿佛是磕头磕得乏了,在此处歇息。只是,他终不复起。他的后心,嵌着一根细如牛毫般的银针,银针没尾而入,肤外无痕。宫中只言其突发心疾,暴毙而亡,旋被半幅芦席卷起,悄然抬出,未惊半点涟漪。
      久居家中的宇文玄煕闻听此事,虽感蹊跷,却也未曾深究。他与许文飞素无深交,只知此人行事一向低调。
      是夜三更刚至,残烛半明,玄煕枯坐书斋,正自沉吟。忽有贴身小校,神色慌张地闯入,附耳急报:“三爷,宫掖风紧……小的远亲拼死递出消息:东厂慕容大人,今夜子时,要对王振公公下手!”
      “王振?!”宇文玄煕霍然起身,只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王振!那个看似寻常,实则屡奉上命,暗递机锋,在宫中行走多年的管事太监!更是自己长夜难寐,辗转反侧之际推演出的:惟此人或能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
      犹忆昔日王振以借书为名,来府暗中传话。待其临别时,忽回身凝睇自己,目色幽晦,似怜似悯,唇微动而未言一语。只此一瞬,如寒光射心,宇文玄煕自此坚信:!此人心中定藏吾身世未启之秘,只不知,那潜藏的究竟是何等秘密!
      “他们要杀人灭口!”一念骤起,如赤铁烙胸,玄煕面色遽变。 “此人身系吾身世之谜,未得只字之前,绝不能让他死!”
      “备马!”他不及多想,抓起腰牌与一件不起眼的斗篷,夺门而出。
      以自己的身份,此时入宫,难度堪比登天。只是为了寻那解开身世之谜的一线可能,他已无暇顾及其他!
      子时的长街,空旷而寂静,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响起的“哒哒”声清脆而急促,如同阵阵催命的鼓点。及至阙下,果如所料,早已是闭门落锁,戒备森严。守城禁卫见他深夜策马而来,皆是如临大敌,长戟一横,将其喝止拦下。
      宇文玄煕探怀,掣出那面赤金腰牌,低声喝道:“西厂办案,十万火急!耽搁了时辰,尔等担待得起吗?!”
      那禁卫校官就灯辨牌,见其神色凛然,心中先怯了三分;又觑玄熙眉带杀气,不敢刁难,只循例反复盘查,口内仍道“上命森严”,一面使人层层通传。等待的一呼一吸,俱似钝刀割肉,在宇文玄煕的心上反复切割。
      玄熙半挟威、半利诱,始催得铜扉轰然中开。一入宫内,更是步步惊心。巡夜内监、往来禁军,一队未远,一队又至。他需时时避让,或是亮出腰牌,编造各种“缉拿要犯”的由头,方可疾驰于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宫巷中,径投王振居所。
      待他终于摆脱最后一队禁军的盘查,气喘吁吁地赶至那偏僻的安乐堂外,已是子时将尽。
      此时,此地,此时,安静得可怕。
      连虫鸣之声亦绝。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紧心头。宇文玄煕敛息蹑影悄然潜入院中。
      但见轩房窗纸上映出一点黄豆大小的灯光。门,虚掩着。
      轻轻推开房门,一股茶香混杂着淡淡腥气扑面而至。
      他终于见到了王振。
      那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假笑、嗓音尖细的太监,仿佛是读书乏困后小憩一般,此刻正安详地伏在书案上。身前茶盏未冷,若非那垂下的嘴角,挂着一缕诡异、暗紫色的血痕,任谁也看不出,他已经是个死人!
      来晚了。
      终究,还是来晚了。
      宇文玄煕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被尽数抽空。他倚住门框,怔怔地望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首,那个或许能解开他身世谜团之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将所有秘密一并带进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霎那间,他,心如死灰。
      自那夜之后,宇文玄煕便彻底沉寂下来。他知道,一张无形大网,已在暗里向他收拢。
      果不其然,未及数夕当日同泛黑水截杀运银船队、知晓内情的亲信下属,便似秋后落叶,片片无声而坠——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意外”身亡。
      有的,是家中擦拭兵刃时,刃忽“脱手”,“不慎”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有的,是夜里去酒肆吃酒,与人“口角”,被一刀捅死在后巷。
      还有一个,更为离奇,乃是骑马过桥之际,马匹突然“受惊”,竟连人带马,一并栽进了护城河,再也未能上来。
      ……
      桩桩 “意外”,皆显得天衣无缝,便是京兆府的老手仵作,亦难觅丝毫端倪。可宇文玄煕心中雪亮,这是东厂慕容聪,以他冷血而又麻木的惯用方式,一步一步地,将自己的手足心腹斩尽杀绝。
      他眼睁睁瞧着这一切,却束手无策。待要寻赫连云飞秉明此事,却发现其杳无踪影,下落不明!
      暑风犹热,偏带一股侵骨寒意,终于吹进那看似繁华热闹的宇文府。
      这一日,大老爷恪斋正与几位商肆友人,在前厅品茗清谈,忽有于清水衙门供差的远房表侄,神色慌张地奔进门来。
      那表侄气息未定,也顾不上行礼,便白着脸说道:“伯……伯父……不好了!侄儿……侄儿方才在衙署,听……听几位大人私语……说……说宫里传出话来……三哥他……他在西厂的差事……被……被免了!”
      “什么?!”恪斋手中的茶盏,“咣当”一声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罢官一事,既无圣旨昭告,亦无府文行知。它就这么,以一种道听途说的方式,以一种极具嘲讽的方式,出乎意料地传入府中。
      恪斋望着闻讯赶来的恪慎,兄弟二人皆面如死灰。他们心中雪亮:自此以后,万事俱休。宇文府,这棵费尽心力攀附权贵、方在京城立足的大树,根柢已被砍断。
      宇文玄熙罢官之讯,如寒泉倾覆,顿熄府中残焰。自此,宇文府内再无昔日丝竹笑语、帘动香风之情形。无关谁人疾言厉色,一股寒意,自大老爷恪斋与二老爷恪慎眉宇间悄然渗出,无声无息地浸漫了府里的每一寸隅隙。
      往昔玄熙归府,两位老爷纵不喜其厂卫身份,面上犹存客气与倚重,总会温言一二。如今则视之若瘟神。大老爷恪斋还好些,迎面但沉脸重“哼”,拂袖便去,片言不发。而二老爷恪慎,做得更为露骨,每于院中撞见玄煕,便会立时止步,用一种既鄙夷又嫌恶的目光,自顶至踵打量一番,继以一声长叹,似道眼前之人,乃家门不幸、玷辱宗族之罪魁。
      上行下效,主子们的脸色,便是下人们的行事指南。那些惯会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奴仆们,心思更是活络。昔日遇着三爷,哪个不是笑脸堆春,争相趋奉,今则避之唯恐不及!送至玄煕房中茶水,十回有八回是半凉不温;厨下传膳,日渐怠慢,荤素咸淡俱失。更有那胆大的,远远望见玄煕,竟敢装聋作哑,低头疾趋,,连一声“三爷”也省了。
      这股寒意,最是能透肌侵骨。行走在这偌大宅院之中,宇文玄煕只觉处处皆是冷壁,次次皆遇躲闪而轻蔑的眼神。他成了真正的外人,一个多余、令人厌弃的废物。
      阖府上下,唯有老太太,还存着几分祖孙情谊。
      这日傍晚,玄煕独自枯坐于冷清的院落,忽见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丫鬟鸳鸯寻来,低声道:“三爷,老太太唤您过去一趟,说给您留了碗刚炖好的燕窝羹。”
      玄煕心中一暖,随鸳鸯来到老太太的院子。只见老太太半倚在榻上,见他进来,微微招手,示意他坐到跟前。老太太浑浊的眼眸,透着几分心疼,拉着玄煕的手虽已干枯,却带着暖意。
      “我的孙儿,”老太太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外头的事,祖母不懂。只是,你这些日子,都已经瘦了一圈。天大的事,也得先顾着自己的身子。他们……他们不疼你,我老太婆疼你。”
      说罢,便亲手将那碗温热的燕窝羹,递到玄煕手中。
      宇文玄煕端着羹碗,只觉喉头哽咽,热泪直冲眼眶。在这满府的冰霜之中,也唯有此处,尚存人间烟火与暖意。可也正是这一份暖意,愈发衬出他如今的处境,是何等的孤寒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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