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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麓书院
第二天午时,明荔再被敲门声吵醒。她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缓缓从榻上坐起。
昨夜趁着谢知津他们不在,明荔特地往案牍库去查找卷宗,结果找了一宿都没找到当年的卷宗,因而今日起的晚了些。
“又有案子了?”明荔盯着风尘仆仆的谢知津问。
“没有案子便不能来找你了?”
明荔挑眉,指尖捻着榻边的锦缎流苏,语气带了几分慵懒:“谢大人日理万机,若非查案,怎么肯踏我门庭?”
“刚从西街老字号买的桂花糕,热乎着,先垫垫肚子。”
油纸包被掀开,清甜的桂花香漫开,明荔吃了口,问道,“说说看,又有什么案子了?”
谢知津突然笑了,那笑便如寒冬过后春花绽放一般,让人心头一暖。
“青麓书院,出事了。”
……
青麓书院依山而建,山中雾气弥漫,今日又落了雨,石板路很是湿滑。
此处虽地理位置偏僻,但学子们都喜欢来此处读书,讲求苦其心志,才能大成。
明荔执伞站在书院门口,青石板上的水洼倒映着飞檐下的灯笼。
三天内,第三个学生。
“见过郡主,谢大人。”衙役低声道。。
“又是同样的情况。”周蔚声音低沉,“崔谦,十九岁,今晨被发现倒在寝舍地上。”
三人并肩往崔谦的寝舍走去。
现场保持着原状,崔谦仰面躺在地上,双手微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睡梦中死去一般。
明荔蹲下身查验,死者指甲缝里有些许褐色痕迹,身体表面没有受伤痕迹。
“同窗说昨夜还见他挑灯夜读。”书院山长陆文渊站在门边,声音沙哑,“怎料一早便……”
说至此处,山长已泣不成声。
这位年过花甲的大儒,眼底青黑,显然被接连的变故折磨得不轻。
房间内,书案整齐,被褥平整,没有打斗痕迹。
“有香气。”她轻声道。
谢知津走近:“很淡,但确实有。”
似檀非檀,若有若无。
“前两名死者死的时候,屋中也有香气吗?”
“书院焚香是常事。”陆文渊解释,“学生们好雅致,多有熏香习惯。”
她起身走到香炉边,用银簪挑起一点香灰,放在鼻尖轻嗅,眉峰微蹙,“此香单独焚烧并无害处,但若与曼陀罗子同用,便会让人陷入沉睡,最终呼吸衰竭而死,可我在屋中并没有发现曼陀罗一类的东西。”
行至窗边时谢知津注意到窗台上一处不明显的擦痕。
“陆山长。”他转向一直随行的陆文渊,“烦请查问昨夜值守之人,看看是否有外人入内。”
“请山长带我去看看前两位死者的房间吧。
陆文渊连忙点头:“自然,自然,郡主请随我来。”
雨愈发大了,穿过回廊时,寒风裹着雨丝,沾湿了她的衣摆。
另外两名死者的寝舍与崔谦的房间离的不远,且格局相似。
书案整洁,被褥齐整,布局上没有什么不同。不过两人房中早已没有香炉,应该是被人打扫过。
“事发后,有人进过此处?”谢知津在后头,问陆山长。
“书院的学子们说死了人不干净,要去去晦气免得影响接下来的考试,我便让他们打扫了?”
明荔走到书案前,瞧着王珩的笔记,字清秀,笔势苍劲有力。
她翻开最近的诗文,目光顿在某一页。
“这是什么?”她指着夹在书里的一片残页问。
陆文渊眯眼凑近细看:“像是,半阙残词。”
“可能与案情有关?”谢知津问。
“不知。”明荔将纸收好,“只是觉得,这墨色与旁处不同,可能不是出自他手。”
“三人可同什么人结怨?”她问陆文渊。
“他们三人都是书院的佼佼者,一同参加过春闱,关系素来和睦。”陆文渊叹了口气,“要说结怨,倒是有个叫沈砚的学生,前几日与崔谦因学术见解争执过,还闹得颇为不快。”
“那沈砚现在何处?”谢知津立刻追问。
“他今早称病,告假在房中休息。”陆文渊指了指西侧的一间寝舍,“就在那边。”
三人刚走到寝舍门口,便闻到一股与死者房间相似的淡香,只是更为浓郁。
谢知津抬手推门,门却从里面反锁了。
她将明荔护在身后,伸腿正要破门而入,屋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明荔脸色一变:“不好!”
谢知津一脚踹开房门,只见沈砚倒在地上,面色青紫,呼吸微弱,香炉中还在燃烧着那股奇异的香气。
明荔快步上前,掐住他的人中,同时对谢知津喊道:“快熄了香炉,取冷水来!”
周蔚将一盆凉水泼到沈砚脸上,见他还未醒,谢知津抽了他两个耳刮子,喊到,“醒醒,醒醒!”
片刻后,沈砚咳嗽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涣散:“我,我不是故意的。”
明荔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你说清楚,什么不是故意的?莫非是你给三位同窗下的毒?”
沈砚眼中流下泪水,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让他们,让他们犯困,错过今日的策论考试我没想到会这样。”
谢知津皱眉:“你从何处得来的香?”
“是,是我府中调香师调配的。”
陆文渊看着病榻上的沈砚,痛心疾首:“你这孩子,怎么能如此糊涂!”
他们查看第三处现场时,夜色已深。
书院安排了厢房,但二人都无睡意。
“三个现场都有异香,死者皆无挣扎痕迹。”谢知津在灯下梳理线索,取出白日藏在袖中的粉末,在灯下细看。
“明日还需要找个懂香的人来。”
谢知津点头:“已让人去请京城最好的调香师。”
窗外雨声渐歇,只余檐水滴答。
明荔望着跳动的灯花,伏在桌子上发呆。
“我记得你以前,对这种仵作之事从不感兴趣,你恩师苑公也曾举荐你去大理寺当个仵作,如今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或许是因为,”她轻声道,“死者不能白死,她们需要一个人来还他们公道。”
“对了,我今日入宫,向陛下讨了个恩典。”谢知津意图转移话题。
明荔好奇地看着他,谢知津接着说道:“陛下应允你我的婚事了。”
“?”
“此话当真?”明荔朗声道。
“当真,我何时骗过你。”
“不过天子一言九鼎。既答应了把我许给太子,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答应的。”
谢知津沉思一瞬,轻笑,“原就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赐婚的圣旨未下,陛下也不算失信于太子。”
更鼓声传来,三更了。
谢知津起身告辞,走到门边时,他忽然回头。
“郡主小心。凶手可能在暗处看着我们。”
明荔瞧着从王衍处得来的书卷,微微一笑。
“谢大人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绝对不给您拖后腿。”
#
这一觉明荔睡的很好,次日简单洗漱后,立于廊下。
明荔看着早起的学子们抱着书卷匆匆走过。
他们低垂着眼,不敢与她对视,但私底下还会偷偷讨论死人的事。
“昨夜睡的好吗?”谢知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递来一盏温茶,眼下泛着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她接过温茶,谢知津又递给她一些剥好的栗子,“今儿早陆山长派人送来的,我记得你爱吃。”
“你,一夜没睡吗?”
谢知津笑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恋床,偶尔换了个地方,就睡不安稳。”
明荔笑了笑,回廊对面的周蔚靠着莫以新,正剥糖炒栗子,也随之不屑一笑,“我还以为他是心疼我奔波了一夜,亲手给我剥栗子呢。”
莫以新白了他一眼,“你当大人昨夜就睡好了?昨夜我和大人在郡主门前守了一宿,还哪有心力给你剥栗子?”
周蔚耸耸肩,叹了口气,又继续打探道,“我听人说,明郡主同谢大人之前是成过婚的,只不过明郡主在大婚当日悔婚,丢下大人独自走了,此事当真?”
莫以新长舒了口气,又白了他一眼,“你若是把心思都用在查案子上,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司直。”
“唉,你这人……”
正巧调香师已到,周蔚随着跟了过去。
“大人,这位便是林大人找来的调香师。”
明荔定睛看了许久,男生女相,模样极好。
“见过两位大人。”
他略略一拜,被谢知津引至屋内。
“此香奇特。”柳七捻着谢知津收集的粉末,“遇曼陀罗,洋金花有致幻之效,其中又掺了龙涎定神,更有一味不曾见过。需时日研究,不过这调配手法极精妙,非寻常人能为之。”
正说着,一个莫以新扣了扣门,“大人,找到余下两位死者放中放置的香炉了!”
这香炉被放置在在书院后厨的杂物间里,炉壁内里干干净净,连一丝香灰都不剩,显然已经被人清洗过了。
谢知津冷笑:“倒是谨慎。”
他将香炉搁在一旁,又吩咐莫以新:“把负责清洗的杂役带来。”
“是。”
莫以新走后,只听明荔对柳七说,“方才听您说需要时日才能知晓香料中究竟有何物,我想着您来回奔波会受累,不如便在书院住下,潜心研究,您意下如何。”
柳七明显犹豫,毕竟谁也不想住在一个死过人的地方。
不过又听她道,“先生放心,谢大人会派人时刻保护您的安全的。”他这才松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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