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

　　柳锦桦早就发现不对了，自己都回来住了大半个月了，云桉的精神状态还是很差。

　　甚至于哪怕隔着厚重的棉服，他都能察觉到，云桉又瘦了。

　　后来他发现，每天早上，冰箱里面的面包和牛奶都会减少，开始他以为，是来做早饭的阿姨吃掉了。

　　可有一天半夜下雨，他起来关窗，发现冰箱门没关严实，其中里面的面包吐司，也被吃了大半。

　　阿姨没来，是谁晚上饿了?

　　他今天特意没睡深，看到这副场景，确实令他感到疑惑。

　　抬手去拉云按，他小声问道：“饿了？我给你煮面好不好？”

　　云桉好像刚回过神，错愕的看向身旁的柳锦桦。

　　【没事，你去睡觉吧。】

　　看着他这样，柳锦桦怎么睡得着。

　　将人带回房间，他拽来一张椅子，坐到了云按面前。

　　“晚上饿了？那到时候我们弄个恒温饭盒，晚上留菜好不好？”

　　云桉摇摇头。

　　他抬头看去，看清了云按额头上的汗水。

　　“你怎么出汗了？穿那么少，应该不热呀。”

　　柳锦桦有些着急的询问，确定他还是不肯说，起身要出去。

　　云桉以为他要走，抬手抱住了他的腰。

　　柳锦桦握住他的手，冷酷的说道：“说，哪里不舒服？”

　　云桉仰头看着他，清晰的感受到柳锦桦身上的温暖。

　　【肚子疼。】

　　柳锦桦去找热水袋，等他充好电回来时，床上的云按已经睡着了，一双手还死死的压到肚子上。

　　他在床边守了半小时，才等到云按眉中的皱褶抚平。

　　而另一边，在上夜班的裴诚，听着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晚。

　　他抽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回复道:先去拍个片子。

　　柳锦桦看着裴诚，仿佛在看一个庸医。

　　裴诚也在打量他，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什么叫术业有专攻发，什么叫有些人，只是能生活自理的傻子。

　　兜兜转转，两人跑到了精神科，为了不让云桉知道，裴诚还特意把医生的门牌给掀了。

　　做完这些后，两人都觉得这行为有些傻。

　　等了差不多一小时，裴诚带着人走进去，一玻璃之隔的云桉还坐在椅子上发呆。

　　“精神性梦游，精神紧绷，情绪极端，都可能是诱因……”

　　医生也不会手语，只能凭借一堆乱七八糟的报告，和纸上星星点点的文字，总结出他的症状。

　　“他说肚子疼。”

　　医生笑着看向他，“紧张，过度的紧绷，导致身体出于自我保护机制。”

　　“吃东西也是？”

　　“这个也是，也不是，可能是因为，他以为那个是胃疼，所以才吃的东西吧。”

　　柳锦桦低头开百度，医生站到他面前如同一个小虾米。

　　医生看着屏幕，指着其中一个医生，“点他问诊。”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

　　……

　　看着两人的互动，裴诚气死了，只想马上给柳锦桦从医院赶出去。

　　医生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着说道：“开些药回去，都是激素，发胖掉发什么的不敢保证，其次尽量让患者心情愉悦。”

　　他的视线看向了裴诚，显然是因为有裴诚这个医生在，才会多说那么多有得没的。

　　一旁的柳锦桦还在网络问诊，裴诚真的要揍人了。

　　他和同事道谢后离开，一手提溜着一个，走回自己的值班室。

　　好在里面没什么人，刚好给了他们三个好好说话的机会。

　　云桉抬头朝他看来，裴诚只是淡淡的开口，“没什么事，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谢谢。】

　　“没事，回去吧。”

　　裴晨将人赶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柳锦桦，手机上的问诊记录给删了。

　　他眯着眼睛，指着对方的脑袋。

　　“你再去问诊，我肯定会把你扔进河里。晚点我把那个医生的微信发给你，别问了，听懂没有？”

　　明明柳锦桦更加高大，可是在医生的面前，看病的人就会自动矮下半个身子。

　　柳锦桦缓慢的点头，“知道了。”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愚蠢，可柳锦桦想搞清楚，云桉的紧张到底是因为什么。

　　一个人带孩子？又或者是高四的学业。

　　他是不是又干了蠢事。

　　要是当初不让他去上学，就没那么多事情了。

　　云桉看着身旁的柳锦桦，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进了一个医院，他比自己更加萎靡？

　　他强先一步坐上了驾驶座。

　　【我来开车吧，回去？】

　　“回去吧，快到午饭时间了。”

　　阿姨已经开始上班，两人出门的时候，云咏樂还有人照看一下。

　　继扔奶瓶之后，柳锦桦把地上的围栏也给扔了，果然整个家果然看着干净不少。

　　可没地方坐，又不愿意踩自己小椅子的云咏樂，在沙发上趴了一个早上，硬是没找到东西踩上去。

　　远处的大门响起，他扭头看去，放下了手中收走的文具，跑向他们。

　　“爸爸，柳柳。”

　　云桉蹲下来看着他，确定他的脸还算干净，才伸手抱起了他。

　　有了阿姨，两人都轻松不少。

　　晚饭过后，柳锦桦将云咏樂哄睡，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身后对着的就是云桉的房间。他只是想知道，吃完药后，到底有没有效果。

　　指尖划拉着屏幕，身后的大门打开，云桉拿着杯子出来接了一杯水。

　　他转身看向，沙发上坐着的柳锦桦。

　　思索了几秒，他握着水杯的手没动，呆呆的站到原地。

　　下一秒，沙发上的人向自己跑来，扯着他往房间走。

　　云桉今天并没有什么不舒服，他就是想看看，医生到底和柳锦桦说了什么，才让他这么魂不守舍的。

　　被柳锦桦拉进房间，云按躺到床上，安静的看着上方。

　　他气愤的声音传来，“快睡，什么屁作业，明天再写。”

　　云桉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扬起了一抹笑意。

　　桌子上的台灯就这样亮了一晚，就如同柳锦桦在客厅安的摄像头，努力了一晚，也没发现有可疑的活动人员。

　　柳：医生，有没有办法能治疗？

　　柳：吃药，开心，保持心情舒畅。

　　这个回答让柳锦桦绞尽脑汁想了一晚。

　　什么是开心，或者说对于云桉来说，他认为的开心是什么？

　　玩，摩托，架子鼓……

　　他不确定，因为云桉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总是表现出一副有也可以，没有也可以的模样。

　　一时间，他有些拿不准主意。

　　要不然，还是别学了吧。

　　上学是罪恶的源头，不上学是不是就好了？

　　他还在思考怎么和云桉说这件事，一个黑影朝自己扑来，笑着举起手中的手机。

　　【快看，我的成绩。】

　　云桉笑眯眯地看向柳锦桦，迫不及待的拽着他的衣袖，让他看自己的成绩。

　　柳锦桦低头看向手机屏幕，有些模糊的视线，终于落到了最底下的总成绩。

　　才460分，柳锦桦有些心酸，却也知道，这个成绩是云桉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分数提上去的。

　　“这么厉害！你太棒了，看来明年高考的时候，我们就能稳5冲6了。”

　　云桉被夸得心花怒放，抬手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收起手机转头跑回了房间。

　　柳锦桦热好一杯牛奶，亲戚地放到了他的桌角。

　　满桌子摊开的书本、练习册、试卷，墙上还贴着各种的公式。

　　他小声道：“把牛奶喝掉再学。”

　　云桉头也不抬的拿起杯子，咕噜咕噜就喝掉了半杯。

　　柳锦桦看着他巨大的吞咽动作，震惊之余，连忙制止。

　　“慢慢喝！”

　　“你是不是在学校也这样吃饭！”

　　云桉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是这样吃饭又怎么样，反正不告诉你就行了。

　　见他不当回事的样子，柳锦桦气得一把掐住他的后颈。

　　“以后吃午饭必须和我打视频。”

　　云桉有被他这句话吓到，他沉默之余，很快想到了应对之策。

　　【学校不然玩手机。】

　　得意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掩盖，脑袋上面就长了一双手，死死的压着云按的脑袋。

　　【……这不好，同学们都不玩手机，我玩不好。】

　　“那戴咏樂的电话手表，你放哪里就好了。”

　　“云桉，打还是不打？”

　　【我知道了。】

　　“十一点必须要睡，被我抓到三次，你就去和云咏樂睡，知道吗？”

　　【知道了。】

　　云桉站起身把他推出去，讲那么多浪费我的时间。

　　好像这样做，他的难受也少了许多。

　　但偶尔柳锦桦起床带云咏樂去上厕所，还是能看到，房间里泄出来的光。

　　他不再考虑云桉退学的事情，只能掉转思路，思考其他的方式。

　　周末，两人都成了琴室的固定客人，只要没有小型演出，老板很乐意看到两人。

　　许是音乐中的允许错误，它居然成为了云桉，能摒弃学习安静坐下来的兴趣。

　　鼓棒被人夹在指尖轻转，云桉沉默的垂着脑袋，思索着接下来的曲谱。

　　丝毫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行为在外人看来，酷得不像话。

　　柳锦桦看着那不当回事的小动作，一脚踩到脚边的椅子上，他架好吉他，在副歌处突然变换到其他歌曲的副歌部分。

　　……鼓声短暂的停下，很快就跟了上来。

　　柳锦桦好似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只要一发现云桉走神，就会掉头去弹另外一首曲子。

　　这样，他就无暇分心了。

　　而在舞台下玩累了，准备上来坐一下的云咏樂，错愕地看着踩在自己小椅子上的脚，天塌了。

　　他走过去，尝试把柳锦桦的腿移开。

　　试了好几次，得以失败告终。

　　他累了，便一屁股坐到柳锦桦的鞋子上，抱着他的小腿。

　　等柳锦桦察觉到的时候，云咏樂就这样坐这睡着了。

　　他艰难的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麻筋在皮肤下开始疯狂跳动。

　　“疼！”

　　云桉放下手中的鼓棒，连忙将他腿上的云咏樂抱起来。

　　被晃醒的人全然不知柳锦桦的哀嚎，抬手抱住云桉的脖子，小声嘀咕道：“爸爸，回家了。”

　　柳锦桦忍着麻木，一瘸一拐的从门口蹦出去。

　　云桉走到他身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撑一下自己。

　　“没事。”

　　片刻过后，一条腿的麻感传到了另一跳腿，两人只能先找个地方坐下来。

　　柳锦桦疼得咬牙切齿，偏偏云桉还要凑过脑袋来看。

　　他拽着云桉的衣摆，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

　　“等下就好了。”

　　云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被两人夹到中间，又偏偏睡醒的云咏樂，无助的动了动手臂。

　　……好吧，没人管宝宝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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