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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偶遇
第二十七章偶遇
郑冉送郑蓁华回家，他们二人都坐车里，靠近的时候，郑蓁华闻到堂哥身上有一阵奇怪的味道。
似是铁锈，又有一点腥臭。
郑蓁华掀起帘子，散散味道，皱着眉看向郑冉，问道：“阿兄，你去哪儿了，怎么一股异味？”
郑冉却飘飘然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心情很好地看着郑蓁华。往常郑冉总觉得这个妹妹性子不好，今天却耐心跟她说话：“你还小，不懂！”
郑蓁华想起方才河间王的告诫，厉声说道：“服五石散，对人毫无益处，时间一久，还会折损人的容貌……”
郑冉哈哈大笑起来，女孩子总是关注自己的容颜，蓁华再小，也不能避免。
他们的对话，飘进前头赫兰罕的耳中。
赫兰罕不禁想起往事。上一世，他也服用五石散，燥热难耐，心火难消，每每去找蓁华。蓁华哄他冷浴，总是拖到拖不下去了，才愿意侍寝。长期服食五石散，会折损容貌和寿元，或许是吧。
是否……蓁华后来嫌弃他变丑了？
对着郑冉，郑蓁华无须遮掩自己的嫌恶：“难闻死了！阿兄，你若是变丑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郑冉听了，更觉好笑，愈发要惹她，伸手揉揉她的头。郑蓁华气恼地尖叫。
赫兰罕骑在马上，不由紧了紧缰绳。肯定是嫌弃他的，他不该服用那种东西，徐道子也说劝过他。
这一世，还好还好，他今日忍住了！
赫兰罕回宫后，沐浴更衣，然后就命人取来铜镜，镜中的少年，玉貌清扬，英气勃勃，既熟悉又陌生。
还好还好，他还没有成为那个殚精竭虑、气度沉厚的帝王。这一世，他会好好活着。
寺人端上飨食，其中一道鱼汤鲜美无比，应是今天郑蓁华献上的那条金鲂。她今天一定懊恼极了。
赫兰罕知道郑蓁华挑食的毛病，牛肉太柴，羊肉过膻，豚肉嫌肥，一到冬季，别人进补，她却挑三拣四。听说她如今愿意喝鱼汤了，但这条她好不容易钓到的金鲂，却入了他的腹中。
赫兰罕叫来寺人，从自己的份例中拨出一些蔬果，送到……郑家。
在天寒地冻的冬季，蔬果显得尤为珍贵。只是，赫兰罕不能指名道姓送给郑蓁华，否则旁人一定惊诧莫名。
希望蓁华好歹能用上一些，赫兰罕叹了口气。
赫兰罕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他似乎回到了第一世。西风起，天气转冷，他服食五石散的次数也增加了。
他是皇帝，并不能似士人那般行散吟啸，免得言官烦他，所以他只能冷浴，在跳入浴桶的那刻，冷水让他猛地颤抖，又异常舒畅。
披上中衣，他回到寝殿，皇后已经睡了，他躺到她身边，轻轻揉搓，见她不醒，贴上了她冰肌玉骨的胴体，火又上来了。
“阿难……”蓁华推拒，“我困死了……”
赫兰罕急切地吻了上去，手上也更用力了。蓁华吃痛，扬手打了他一下，不痛不痒的，他不以为意，嘴上哄她：“蓁华，听话……”
她偏过头去，避开呼吸中的那股味道，任由密密麻麻的吻落在颈间和胸口。
一夜纠缠，药力终于退了。
蓁华沉沉睡去，而赫兰罕在寺人搀扶下，洗漱一番，准备早朝。他瞄了一眼镜子，镜子中的人脸色惨白，竟似罩着一层死气。
赫兰罕吓得醒了过来，不住地喘着粗气，厚厚的锦衾被顶了起来。他伸手擦了下额头的汗，吩咐一声：“来人！”
夏桃掀起帘帐，微弱的烛光透了进来，照在她的侧脸，原本平平的容颜也有了几分颜色。
赫兰罕略有几分意动，从她手里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水，还是挥手让她下去了。
这是心瘾，让他上瘾的，是五石散，也是那个人。
郑蓁华怒气冲冲地回到三房，李媪迎了上来：“女郎收获如何？”
郑蓁华哪里忍得住，将事情都说了一遍，李媪也暗觉可惜：那是女郎亲手钓的金鲂，她一定愿意多用些，今晚要哄女郎用膳，又难了，哎……
“女郎进步神速，河间王一定赞赏有加！”李媪挑她爱听的说。
果然郑蓁华脸色稍霁，回头看到供台上赫兰罕赐下的玉佛，心中又着恼起来，她端起玉佛，往西间盥室走。
富贵人家的盥洗之所，宽敞明亮，还有香桌，郑蓁华将玉佛撂下。
李媪大惊失色：“女郎，不可，万万不可，此乃渎神之罪。”
郑蓁华冷笑一声道：“保氏有所不知，我看这尊不是佛祖，竟像紫姑之神，放在此处正正好……”
“胡说八道！”章夫人走了进来，疾言厉色地呵斥道：“蓁华，快将玉佛送回原处！”
郑蓁华还想狡辩，章夫人一掌掴来，郑蓁华捂着脸，都懵了。母亲从来没有打过她！
李媪赶紧捧起玉佛往厅堂而去。
母女闹得不可开交时，外面有些响动，婢女来报信：陛下赏了很多蔬果，陛下真是看重郑家……下人们喜气洋洋的，一时没有看清章夫人的脸色。
这会儿章夫人平静下来：“蓁华，今日抄写佛经，向佛祖请罪！不得用飨食！”
哎！
李媪更担心了，不吃饭，女郎这身子哪里受得了啊！可是她不敢跟章夫人顶嘴。章夫人素来疼爱郑蓁华，用“溺爱”二字都不为过，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郑蓁华气呼呼地坐下抄经，李媪寻来篇幅比较短的《礼佛大忏悔文》和《陀罗尼经》，她心中含着怒气，写字跟鬼画符似的。
第二日经文送到章夫人那里，章夫人冷笑一声，说送郑蓁华去弘恩寺礼佛。
什么？
郑蓁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母？”郑蓁华气道：“阿母要送我去山里？”她又没生病，就为了这点小事惩罚她！又饿又气的郑蓁华几乎站立不住。
李媪扶住她，觉得这是教导她的良机，因而说道：“女郎，女君罚你，是因为你不敬佛祖。人生在世，并不能随心所欲……”
郑蓁华听不进去，跟母亲怄气，随便收拾了些东西，就往弘恩寺去了。
马车往城外驶去，晃晃悠悠的，郑蓁华饿得有些难受，想起昨天钓的金鲂。嗯？金鲂，文莺湖，灿凉山……
“保氏，可曾带渔具？”郑蓁华问李媪。
李媪笑着安慰她：“带了带了”，随即又自嘲起来：她从前总觉得章夫人溺爱女郎，如今轮到自己，也不遑多让。
明明要去寺庙礼佛，却还带了渔具，真是罪过！
郑蓁华的心情总算没那么糟了。她自小每生大病，就来弘恩寺休养，这里也算熟门熟路。况且经过多年修缮，她的那间居室，比家里也不差什么。
果然，她一到弘恩寺，僧人就给她送来了一道玉缕羹，里头有韭菜、菘菜、麦苗各种小菜心，鲜爽可口，让吃腻了牛羊肉的郑蓁华开心不已。
这里日子也不错呀！
郑蓁华吃饱喝足，这才吩咐下人去河间王府帮她告假，又说如果河间王出城冰钓，务必叫上她。
嘻嘻，这样她就可以打打牙祭啦！
阿依娜尔又一次奉命向郑家送蔬果，上次送完之后，皇帝特意把她叫去，词不达意地问了几句。阿依娜尔一一答了，但她总觉得皇帝想问的，不是那些。
这一次，她送完东西，又跟郑家下人寒暄几句，问问郑家老夫人、几位郎君，最后问起郑家次女，未来的皇后娘娘。
下人偷笑，这话必然是皇帝叮嘱的吧，皇帝讲究体统，婚前不能见面，陛下是想女郎了！下人赶紧汇报，菀柔女郎好着呢！
其实，上一回，阿依娜尔也问过，也汇报过，皇帝并不满意。
鬼使神差的，阿依娜尔想起那个夸她有“五女不当之勇”的小姑娘，于是随口问道：“行四的女郎呢？她还好吗？”
她得到了答案，蓁华女郎去弘恩寺礼佛了。
这时分么？阿依娜尔呼出的气，凝成白烟。娇生惯养的女郎们都坐在楼阁里，围着暖炉烤火，勤快点的做着针线。
礼佛？
赫兰罕听到阿依娜尔最后这句无意中的汇报，也是一愣。他千方百计赏给她的吃食，她是一口没尝到。
不仅如此，她还被亲生母亲“发配城外”了。礼佛之类的借口，不可信。
只是，章氏居然舍得么？
上一世，赫兰罕总觉得章氏太过溺爱女儿，以致于蓁华骄奢淫逸、任情纵性。可她现在还是一个孩子，犯了什么错，要在这春寒料峭的时候去城外“礼佛”？
赫兰罕不语。
但阿依娜尔知道自己做对了。
窥视帝王的心意，是危险的。但是皇帝的羽林卫，都是兀烈贵族子弟，她一个女人，还是来自偏远的蔑乞部，想要脱颖而出，唯有剑走偏锋。
阿依娜尔细心、聪慧、沉默寡言，重要的是，她会办事。
第二天阿依娜尔去了灿凉山，在僧人的指点下找到了在湖面冰钓的郑蓁华。她装作偶遇，与郑家贵女打招呼，还顺道帮她拉起了一条鲤鱼。
不仅如此，她烤鱼烤得喷香，很快赢得了贵女的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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