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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耳熟?
姜冽下意识支起耳朵,屏气凝神,等着她妈妈的下一句话,期盼能听到与苏云辞相关的只言片语,更了解她一些。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下文。
王琼英随手洒下鱼饵,却没了后续,自顾自地换好拖鞋,施施然地朝厨房走去。
徒留已经咬钩的鱼儿不甘地挣扎摆动,搅乱一池春水。
好奇心被勾起,好似百爪挠心。
姜冽心痒难耐,拎着零食袋子,亦步亦趋地在她身后,眼巴巴等着后续。
岁岁窝在猫爬架睡觉,饿了一天一夜,看见主人带着“猎物”满载而归,立刻从上面跳下来,兴奋地喵喵叫。
两人一猫排队进入厨房,井然有序。
王琼英把买来的东西放在吧台上,脱掉外套,开始归纳整理。
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姜冽终于按捺不住问:“妈,你刚刚说苏老师的名字耳熟,你在哪听到过她的名字?”
王琼英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内壁的灯光映出她的倒影——简直比姜冽的脸都干净。
王琼英拎拎眉尾,将新鲜的蔬菜瓜果往里放,回答:“嗯……有点想不起来了,可能是我记错了。”
提着王琼英买来的东西,姜冽凑到冰箱前面。
她一边拿出袋子里的绿叶子菜,一边不死心地追问:“你再想想呢,是不是哪个合作方的家里人?”
王琼英瞥一眼女儿递过来的东西,暗暗腹诽:无事献殷勤。
没急着回答她的问题,等姜冽急得抓耳挠腮,才不紧不慢地反问:“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
姜冽眼睛咕噜噜转一圈,贼兮兮地笑了下:“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冰箱关上半边,姜冽靠在上面,甩着手里的空袋子玩,面朝王琼英压低声音:“有没有可能,我们家和她们家上一辈就认识,然后给我们定了娃娃亲?”
姜冽脑洞大开,有些羞涩又有些期待地眨眨眼。
想走捷径的心,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来个先婚后爱的剧本也不是不行。
“娃娃亲啊?”王琼英上下扫她一眼,真想掰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那真没有。”
微弱的希望破灭,姜冽垮下脸,叹气:“哎……可惜。”
王琼英气笑,嘲讽她:“要不我穿到过去,挨家挨户去问,你们有没有个女儿叫苏云辞,找到后给你们定个亲?”
“可以吗?”
姜冽双手握着大葱竖在胸前,眼露希冀。
王琼英噎住,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女儿,一点都不像她。一把夺过姜冽手里的大葱,朝她额头敲了一下。
“你说呢!”
“那别人还不得以为你妈是神经病啊!”
姜冽当然知道不可能,仍忍不住耍宝。她往前一步,抬手搂住她妈妈的肩膀,语重心长:“琼英同志,这件事如果做成了,组织上会记你大功一件。”
王琼英一脸淡定,边收拾东西边问:“什么组织?”
“额……”
姜冽就是随口一说,自然没有想好组织的名字。
灵机一动,答道:“你想是什么组织就是什么组织,这都好商量嘛。”
“嘁。”
王琼英轻嗤一声,小兔崽子还给她画上大饼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她没再接话,选择结束这个话题,“别贫了,去洗点水果。”
说着,将装有葡萄和桃子的袋子塞进姜冽怀中。
姜冽接住,“……噢。”
把东西放在料理台上,姜冽转身从橱柜拿洗菜篮,然后将葡萄放进去。
脚背上传来一阵痒意,她低头去看,岁岁正趴在上面,抱着她的小腿。
大抵是主人回来这么久都没搭理它,又饿了一天,岁岁开始闹脾气。
它猫小腿短,跳不上台面,只好咬主人的拖鞋泄气。
姜冽轻轻抬了抬脚,小猫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翻滚下去。站稳后,它不满地仰头,龇牙咧嘴表示抗议。
姜冽这才想起小猫也很久没吃东西了,许是心虚,她只觉得这叫声又委屈又凄厉,似是在控诉她“虐待”小猫。
承受不住岁岁湿漉漉的眼神,姜冽随手将洗菜篮放进洗水池里,赶紧去给岁岁倒猫粮。
……
苏云辞回到家,将蔬菜放进冰箱,接着又去给三三添上狗粮和水。
想着要给主人家留出收拾整理的时间,于是,她来到客厅沙发坐下。
陡然从热闹的场面抽离,苏云辞竟有些不习惯,像是有人摘走了她的太阳,安静得让人耳鸣。
母女俩斗嘴的声音似乎还在空中回荡,两个人便能营造出一群人的感觉,很有趣也很温馨。
——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察觉到心底升起的一丝羡慕,苏云辞眉目松动,自己都感到意外。
原本,她应该很习惯这种冷清的。
一人独坐,再加上安静的氛围,纷乱的念头便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与姜家不同,苏家的家庭情况要复杂得多。
苏父先后有三任妻子,并生下三个孩子。
老大苏云惜,老二苏云晖,还有苏云辞,三人的母亲均不是同一人。
年少的苏云辞懵懂无知,道理懂得不多,她想不明白苏父为什么总是偏袒苏云晖。
——每当苏云惜和苏云晖起冲突时,不管原因是什么,被严厉训斥的一定是苏云惜,因为她是姐姐。
当矛盾的双方变成她和苏云晖时,之前的那套说辞便不好再用,因为苏云晖年长她八岁。于是,苏父便选择装聋作哑。他深知,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地把过错归咎于几岁的小孩,传出去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从前想不明白的事,如今再回头看,仿佛一切都是苏父厚此薄彼的证据。
不论其他,先说名字。
苏云惜是苏家第一个孩子,苏父却为她取名“惜”字。
是想表达爱惜,还是可惜?
联系苏云惜在家里的遭遇,苏云辞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苏家不差钱,即便再多十个八个兄弟姐妹,抚养起来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对于这样的家庭,一个新生命的到来,竟让苏父觉得可惜。
所以,他到底在可惜什么呢?
与苏云惜不同,苏云晖的名字没有太多争议,直白地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家里人对他的期许——像太阳一般散发光芒,光辉耀眼。
某种程度上,苏云晖也的确“耀眼”,不过与苏父所希望的南辕北辙就是了。
由于苏父和他亲生母亲的溺爱纵容,苏云晖从小就不学无术,逃课、抽烟、打架,甚至是出手打老师,都是家常便饭。
从前的种种,苏云辞不知道苏父是如何处理的。但自她记事以来,苏父便总是轻拿轻放,不痛不痒地训斥两句,然后拿钱替他摆平,最后不了了之。
但这无疑是在助长苏云晖的嚣张气焰,让他在弯路上一去不复返。知道自己没有后顾之忧,苏云晖更加肆无忌惮。
在外跟一群狐朋狗友吆五喝六,回家便对除苏父外的所有人颐指气使。
后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出轨、包养、私生子……各种丑闻层出不穷。
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苏云辞虽然身在北城,但也没少听说他的“光辉事迹”。
至于她自己的名字……当局者迷,她大概做不出客观的评价,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想到这些,苏云辞的神色淡了些。
苏云辞那时候虽然年纪小,但她很聪明。
当苏父一次次默许苏云晖抢走她的玩具,当他一次次纵容苏云晖偷走她的作业撕掉,当他冷眼旁观苏云晖虐待毒死她捡来的流浪狗……
年幼的苏云辞终于明白,指望苏父主持公道是不可行的,她的父亲不是她的靠山。
于是,她开始祈求母亲的帮忙。
她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温柔得有些懦弱,至少她从没见过她跟谁红过脸。
母亲会在事后给她买新的玩具,会在她难过伤心时想尽办法哄她开心,却从没有严厉批评过苏云晖,替她出气。
甚至还说姐姐哥哥都没了妈妈,让她多包容体谅一些。
可她的包容,只换来对方的变本加厉。
罪魁祸首从未为此付出过代价,一次也没有。
因此,那段时间,她不仅憎恨父亲,也变得讨厌母亲。
直到她再长大些,开始懂得一些人情道理,又在旁人那听到些关于苏家的见闻,才终于能体谅母亲的难处,厌恶的情绪渐渐松动、消融。
她的母亲和父亲的婚姻,不过是一场家族联姻,本质上是资源的各取所需。
后妈难当,他作为亲生父亲都选择纵容默许这一切,她的母亲又能说什么?
即便说了,也不会有人当回事,说不定还会惹来麻烦。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在这个家里尽量保全自己和女儿。
可好景不长,苏云辞的母亲患病离世。
最后一丝温情消失不见,苏云辞失望透顶,终于在十六岁那年得到保送的机会后,毅然决然离开江城。
十几年间,只在逢年过节回来一两趟。
——不是因为她对这个家还有多少留恋,只是因为她妈妈葬在江城,她想回来看看她。
大概是人老了就会贪恋家庭的温暖,希望儿女能陪在身边。后来,苏父开始频频联系苏云辞,甚至亲自前往北城,就是希望能够说服她回江城工作。
但都被苏云辞一一拒绝。
直到苏父也走到人生的终点,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如同干枯的树皮。
她看见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临终前竟还在为他的宝贝儿子做打算——祈求苏云惜能给苏云晖留一条生路。
他也知道苏云晖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草包,没有他坐镇,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苏云辞并不同情他,但也不会觉得这场面痛快。
她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只觉得很可悲。
如果幼年的苏云惜在被苏云晖的亲生母亲苛待时,他能站出来说一句话;如果苏云晖做错事后,他能认真管教;如果他能及时醒悟,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如果……
有那么多如果。
无数个岔路口,如果他哪怕有一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今日的情况或许都有所不同。
但,如果只能是如果。
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他自食恶果。
更可悲的是,苏父将手中的集团股份大半都给了苏云晖,她和苏云惜分得的,合起来也不及苏云晖。
虽然,在其他资产方面做出了些许弥补。
苏父此举,或许是在向苏云惜示好,不要赶尽杀绝;或许是在暗示苏云惜老实本分,安心做个左膀右臂;又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苏云辞不懂苏父的心思,亦不懂商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但她知道,如此行径只会恶化苏云惜和苏云晖的矛盾。
两人本就势同水火,商场如战场,你死我活的局面,只要求其中一方手下留情着实可笑。
今日苏云惜放他一条生路,他日嚣张跋扈的苏云晖得了势,会放过苏云惜吗?
苏云惜苦心经营近二十年,羽翼早已丰满,又岂会再任人摆布?
于是,她看见从前有些阴郁的姐姐冷下脸,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父亲无礼的请求。
最终苏父含恨而终。
之后的一切,苏云辞都不关心。
对她来说,苏父死了,过往的一切也都随之烟消云散。
因此,当江城大学再一次朝她抛出橄榄枝。
她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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