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缘生劫

　　在我有意识时，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魂体。地神说我是她手下第一个有灵识的魂灵。我不解，祂说让我出去看看。
　　“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帮你的，孩子。”祂慈爱地一挥手，我被传到了人间。
　　我见到了我第一个机缘，山崖下，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少年，看着才不过弱冠之年。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张开嘴有气无力地说着：“救…救救我。”
　　我飘在半空看着他，他依旧用着微弱的气息喊着：“救救我，不管是谁都好。我……我想活着。”
　　我看见了他强烈的生欲，可是阿母说过，我不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死，于是我代替了他，我消去了他一切的病痛，大量的记忆一股脑的全涌入我脑子里。
　　此人名为凤昭青，是术法门的一个小弟子，但因为人缘好，遭同门嫉妒。后而在一次任务中被推下山崖，同门对外声称凤昭青叛变。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抬手想试试这人的术法，结果就是，这个人天赋真的很一般。我又试了试刀法，武术。
　　“一团糟啊。”我扶额叹气道。但还好我自己天赋异禀，我拿着身上剩余的钱租赁了一个小房子，整天没事做就把普通的术法全部学了个遍。
　　“昭青啊，今天又买菜啊？”卖菜的大娘和我很熟络了，热情的对我打着招呼。我并不能懂人类的情绪，也学着她的样子笑了笑点了点头。
　　作为人类，基本的吃食还是要的，我时常会去给人做工赚点铜板，也会去接些外出的杀单。人类的食物很好吃，我也学会了自己去做，一开始做的很难吃，我吃了几口就扔了。后面倒是好多了，果然要熟练才行。
　　普通的术法已经不能满足我了，我开始往别的方向发展，武术，刀枪棍棒样样都学一遍。就连术法我也开始自创，这个时候外面总在打仗，我正义感强，气势汹汹的参了军。
　　战争是残酷的，我看着前线战斗的战士，提着刀也冲了上去，他们说我年龄小，不应该在战场上。我说我是这里的人，就应该在战场上。
　　一场胜战后，我们凯旋归来。而我邪修的名气也被人传开。第二天，我的通缉令就在街上贴满了。
　　我没继续租赁那个小房子了，那边人多太麻烦了。我走在荒郊野岭，突然几个人跳了出来。他们说他们是正道，来杀我这个邪修。
　　我不懂，明明都是为了正义，何须分什么正道邪教。他们没有听我说话，提着武器上前来。
　　我把他们杀了，如果一辈子都要纠结在正与邪之间，那样太痛苦了。不如早日去投胎转世，来世做个普通人。
　　我刚杀完人，一个姑娘就出现在我面前，她没有怕我身上的血液，而是笑着和我说：“你遇到麻烦了？要不，来我报社躲一躲吧。”
　　我愣了一下，报社，我听说过。红梅报社不怕麻烦，专门收留麻烦，有人找事就让社员打。
　　“好。”我最终还是答应了，我正好也嫌打打杀杀太麻烦了，躲一躲风头还是好的。
　　报社的社长自我介绍道：“我是遥梅，我们最近和窥间报社有合作，你可以放心呆着。”
　　“凤昭青，我被通缉了也能呆？”我有些困惑，这报社是不怕怪罪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遥梅笑了笑。我知道报社里面都不是普通人，不然也不能视通缉令如空气。
　　后来，我在报社呆了好一会儿，凤昭青有原先的好友，我没有去见他，我不在乎那些他原先的好友，我只管我自己。遥梅带了一个姑娘回来，我记得她，她是江家的千金，可惜江家被暴君灭门，这个千金被因果神庇佑竟是没死。
　　我看着报刊，报刊上的头条是路明邪斩首示众。我看着这个名字，倒是眼熟。
　　我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了。我想出门买粮食的时候，遇到了这个人，他偷了我的钱袋，被我抓住了。
　　当时他求饶着开口，说自己要饿死了。我不知是起了什么心理，竟是把刚买来的粮食分了他一些。他道了谢，拿着粮食跑没影了。
　　“你好？我是江海眠。”那个姑娘对我打招呼，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没说话，看了她一样后继续看报纸。
　　遥梅和对面报社社长有一场死劫，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不清楚这说了算不算违背天命。于是我没开口，在一次深夜离开了报社。
　　我不确定这个死劫会不会影响到我，于是我走了，只是没想到，刚离开报社没多久，那些正道的人就追了上来。
　　他们来的人很多，我记得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是来给他们的师兄师弟报仇吗？也许是吧。
　　后面的事就如大家所料了，我被抓了，第二天就被斩首了。
　　我又变成了魂灵到处游荡，只不过我还没离开凤昭青尸体身边的时候，一个少年冲了上来，对着尸体大吼道：“我不管你是谁，把我的昭青哥还给我！”
　　我想了一会儿，终于是想起来了他是谁。面前的少年叫元卜山，与凤昭青是挚友。两人虽然年龄相差了五岁，但意外的玩得很好。
　　他死死盯着凤昭青的尸体，似乎是因为用力过猛，开始猛烈的咳嗽。
　　“他会病死的。”我盯着他苍白的脸说。
　　突然，元卜山哭了，他抽泣着看着尸体：“昭青哥死了，我怎么办？你既然那么厉害，怎么不让他复活？”
　　我知道后面那半句话是对我说的，我飘在半空中看着他，凤昭青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壳子，自己也没打算一直用。
　　元卜山又抬起头，对着那具尸体说：“要不，你把我也代替了吧，反正我要死了。”
　　我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动过来求代替自己的人。
　　我如他所愿，让他与凤昭青团聚。我又重返世间，但这次是以元卜山的身份。孩童的身体很轻盈，因为我的原因，给他续了命，所以他身上的病痛全都消散了。
　　我抬脚跑出处刑场，刚跑到门口就撞到了一个人，我被撞的摔倒在地。抬起头发现是遥梅他们。遥梅的死劫还在，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江海眠把我扶了起来，问我有没有事。我摇了摇头，没说话，朝元家跑去。
　　我回到元家，才发现元家并不待见元卜山。他有一个弟弟，叫元青，两人一同拜于符清离为师。我还没完全获得他的记忆，只是渐渐地一点点地浮上来。
　　“哥，你去哪里了？父亲找了你好久。”元青小跑上来说。
　　“我去看昭青哥了，父亲找我什么事？”我学着元卜山的语气说。
　　元青歪了歪头，觉得自己的哥哥似乎变了，但又似乎没变。他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你去一趟吧。”
　　我应声朝大厅走去，一路上遇见的下人也对我翻白眼，记忆渐渐清晰，我也记起了元氏的下人对自己也是一副看不起的嚣张态度。
　　“父亲，叫我何事？”我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的人说。
　　我走了进去，还不忘凹自己的病弱人设。毕竟在他们眼里，元卜山的病很重。
　　“符清离先生说，你天赋平平，不如……”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这也是符先生的意思吗？”我抬眼望着他。
　　父亲没有说话，脸色不太好。
　　我知道这不是符清离的意思，在元卜山的记忆里，符清离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元卜山是很喜欢他的。
　　“那我也不在元家呆了，父亲，你修这种东西，小心有一天反噬，苦果自吃。”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在干嘛，出于好意提醒。
　　“不用你管！你走了有本事别回来。”父亲涨红了脸指着我说。
　　我转身出去了，头也没回，我本来也没打算回来。我凭着记忆回到了元卜山房里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大多都是药膳，我也懒得带了，反正病早就好了。
　　我刚走出元卜山房门，大门离我不远，我打算写封信给符清离，毕竟他作为老师很尽心尽责了。信的内容也就那样，大多是写了一些感谢的话和道别。我刚把信让信鸽送去，元青就来了。
　　“哥，你别走好不好？”元青可怜巴巴地拉着我的手。我记得在元卜山的记忆里，他和这个元青关系颇好。可惜，我是个冷血的主儿，就算换了一副身体，骨子里的冷血与利己还是改不掉。
　　我甩开了他的手，笑着说：“我不是你哥，而且我在这里有什么好处吗？”他没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我。我转身离开了这里，离开了齐远。
　　我找了个地方修自己以前的的老路子，我把自己关在一个山洞里很久，我代替这个身体后倒是没感受到饿过，没日没夜的修术。
　　不知过了多久，我彻底把我至今的法子修完，又将以前写的那些书全部烧毁。虽然还有一部分不知道去哪里了，但那一部分也估计没人看得懂。
　　我感受到有人靠近了，我站了起来，看着洞口。
　　“呼……终于，找到你了！”一个女生看见我很高兴的笑了笑。我在脑子搜寻关于她的记忆。很显然搜寻无果。
　　“你是？”我提出疑问。
　　那个女生脸上脏兮兮的，气鼓鼓的说：“我就说你没变吧，记性还是这么不好。我也是元家的，我是他们收养的女孩。我叫元清清。”元清清还在说：“他们当时总说你变了，说你不是你了。我就是不信，靠着我们两个之间的信物找到你了！”
　　她拿起一个小玉佩。我看了看我腰间果然也有一枚。
　　“我不是他了。”我意识到眼前人对原主应该很重要，但我不愿说谎。
　　“我知道，你肯定失忆了嘛！我是元清清呀，不记得也没……”元清清拉着我的手，她的手很温暖。
　　我挣开她的手，打断了她：“我没有失忆，我不是“元卜山”了。”
　　她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和我一起走无疑是找死，我能做的只有打碎她的想法。
　　元清清愣了一下，似乎是强扯着一个微笑说：“我…我当然知道啊……你和以前确实不一样了嘛。”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低下了头，但又突然变大声：“可是！我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很好的朋友啊！”她抬起头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朋友吗？我嘴唇嗫嚅了几下，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扬起了笑脸，朝她笑了笑。
　　“死了也没关系，我能复活她的，嗯。”我心里想着。
　　她也笑的开朗，冲上来抱住了我，由笑声转为哭声：“你知道么？我一开始听说，你离开元家时我快吓死了。还好你没出事。”
　　她的泪水像火一样灼烧着我的肩膀。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告诉她我没事的。
　　后来她和我一块走了，我和她到处流浪，我靠着做工和杀单赚了不少钱，正好和她能吃饱。
　　我和她一路游历，从晏远边境走到怀天，途中，我意识到红梅报社要出事了，我带着她掩面去了一趟，把那个玉玺拿到自己这边来。她笑着问我这是什么。我说这是很危险的东西。
　　我看着她年纪渐渐增加，样貌渐渐变化。
　　这一下就是十几年，她二十七岁，我却还是二十岁的样子，当时正好又碰上了战乱，她还是像小女生一样一蹦一跳的跟在我身后。
　　“快看，那个头饰好漂亮。”
　　“是啊，你喜欢吗？”
　　“喜欢。”
　　“那我买给你。”我尽量满足她的需求，把她当成了自己真正的朋友。
　　“看我带着好看吗？”她站在落叶中，提着裙摆随着秋一起舞。
　　我笑着看着她，说好看。
　　她笑着跑在我身边，说当然好看啊，本姑娘戴什么都好看。
　　我也笑着附和道：“对啊，清清戴树叶都好看。”她笑着打了我几下，打的一点都不痛。
　　战火还是打在了这边，她倒着血泊中，还在笑着看着我。
　　“……清清？”
　　“……元卜山……”她胸口中了一箭，我身上全是血，有她的，有敌人的。
　　我愣住了，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体温的流失。我有些手足无措，我拿手试图捂住她的伤口。
　　“元卜山…你……你不要…忘记我啊…”
　　“……”
　　“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咽气了。
　　无意识的泪水滑落，滴在我全是血与灰的手上。
　　我颤抖着手，念出那一句术法：“返璞归真……”
　　元清清并没有活过来，术法失败了……
　　我抱住她的尸体，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废墟。
　　“你怎么这么没用……”
　　“你怎么这么没用……”
　　“连个人都护不住…你怎么这么没用！”我自言自语的骂自己。我恨透了战争，我恨发起战争的人。我更恨我自己。
　　我用术法从灵存传到了怀天，她说她喜欢这里，这里的秋天很美。我把她葬在了这里，她肯定很喜欢。
　　我安葬好元清清后回头去打了仗。我像是疯了一样，拿着那个刀注入术法砍人。
　　哪怕刀承受不住我的术法断开，我也要用术法杀人。我在战场上死了一次又一次，我得保住这个躯体不烂，所以用了邪术复活。最后，仗打赢了，而我的通缉令也出来了，邪修通缉。
　　我被地灵带回了地林，他像年长的老人一样叮嘱我很多。叫我不要这么意气用事。我点了点头，表示我听进去了。
　　恢复好后我又出去了，在途中认识了一个侠客。我救了他一命，他说他要给我打一辈子的刀，他说他以前是刀匠，后面妻儿父母因为战争全死了。自己也变成了侠客到处流浪，帮忙。
　　后面，我又在怀玉结识了苗声声她们，两个少女是蛊门的，一个话很多，一个话又特别少。她们说她们是双生花，相貌长的一模一样。后面，苗声声又拖着两个大男人回来，说是路上捡的。
　　“开玩笑，路上还能捡人？”我笑着说。
　　“能啊，这不是吗？”苗声声笑着把人扔地上说。
　　救回来的人是巫门传承人，一个是师兄，一个是师弟。师兄知茗主学医，师弟乌招之主学毒。
　　“我这是被算计了！”乌招之气的一直咳。
　　我点了点头，给他包扎伤口：“好了，好好养伤。”
　　我买了一个大些的房子，足够他们几个人住，甚至还有空房。我身边开始热闹起来，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我过了几个月相对平静的日子后，打算一个人去闯荡江湖，这几个月里，我精进了自己的术法，做出了删除和改进，还新修了一个——瞳术。
　　当时苗声声笑着说：“你别用这个瞳术控我们啊。”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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