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病原体

　　韩桀熙先是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他好像听见了沈檀的声音，晃了晃脑袋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才将近七点肯定是自己的幻听。
　　“小桀，发什么呆呢？”周敬之拉开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沈檀坐下，沈檀也没有客气就坐在了韩桀熙的对面，微微眯着眼睛，带着点点笑意，当然这个笑意永远都掺杂着一点不怀好意的成分，“韩桀熙，早安。”
　　韩桀熙有些不耐烦：“沈老师，早。”完成了问安的流程，就到了最终环节—吃饭，手上没有停止，眼睛有些呆滞，脑子扔在开机状态，终于完成加载之后，就像有疯狗一样冲回了房间。
　　“这是怎么了？”沈檀只是走一下关心的仪式，手上吃饭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她没有想到一个天天数理化的人竟然能有这样的手艺，比起韩桀熙这个阶段孩子的非正常举动，他更好奇周敬之是怎么利用自己的大脑做好餐桌上的计算，“怎么做到的？味道确实不错。”
　　周敬之又往沈檀手里塞了一块儿刚刚开好的曲奇：“以食谱为基础，进行等比例计算制作，再根据个人口味确认定量与变量，反复实验几次就出来了。不说这个了，你赶紧试试这个，等会儿你可以给沈老师带一点。”
　　“不是做给我的？”沈檀问道。
　　周敬之拿纸巾帮她擦擦嘴：“小祖宗，你一夜未归，我总要找些东西贿赂沈老师，不然怎么会有下次呢？”
　　“什么！一夜未归！”韩桀熙收拾好自己，收拾好房间，一出门就不小心听见了关键话题，没错，自己舅舅确实换了衣服，沈檀也不是昨天上课的衣服，孤男寡女共处一夜一定发生了什么，作为舅舅的娘家人，是时候代表周家拿出态度了，这孩子彻底忘记自己姓韩，“舅舅，既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就要对沈老师负责，万一一次成了，沈老师未婚先孕，你俩奉子成婚，传出去不好听，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周敬之算是听明白，这熊孩子一天到晚关着门学了什么东西，知识不知道学了多少，但是言情小说绝对没有少看：“韩桀熙，考试错了默写不见你特地背书，几个小说情节倒是记得很清楚的，嗯？”
　　“那你们昨天晚上在哪里？”韩桀熙问道，甚至在心里翻开了小本子，准备记下舅舅的经历，说不定以后用得到。
　　“在车上。”周敬之实话实说。
　　韩桀熙瞪着眼睛看他，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之后语出惊人：“舅舅，你不会因为养我开销大连酒店开房的钱都没有了吧。”
　　前面养韩桀熙开销大，是事实，因为这孩子有点自知之明还有些没有白养的感动，后面没钱开房，纯属小桀同学个人不当言论，目前引起周先生的注意力，他不当的暴力行为已经蓄势待发。
　　“韩桀熙小朋友，我们是去看日出，看日出，换衣服是因为天气冷，还有你见过有酒店建在沙滩上吗？”
　　“换了衣服就一定做了什么吗？一夜未归就一定会发生点什么吗？”
　　“你这些都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的东西？”
　　周敬之问一下敲一次韩桀熙的头，韩桀熙寄人篱下也没有反抗的机会只能抱着脑袋到处窜。
　　“舅舅，你不会不行吧。”当韩桀熙问出那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语，连沈檀听了都只能在心中点上了蜡烛，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默哀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还是感慨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单纯。
　　“檀宝，你等我一会儿哈，估计时间会长一点，你可以和雪糕雪球玩一会儿。”周敬之拎着韩桀熙进了房间。
　　在强压之下，韩桀熙彻底没了容貌焦虑，几分钟之后顶着鸡窝头从房间里面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抱怨周敬之下手太重了。
　　“话多，回去写你的作业。”周敬之站在门口为他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当然这个是现实意义，他的房间确实在那里。
　　一场闹剧就这样戛然而止，后续虽然韩桀熙有几次大胆回潮，但是见着周敬之都自动回避了，接下来的时光十分安静。
　　“你们每天都这样？”沈檀坐在秋千上，雪球扑进她的怀里，一人一狗微微晃着，阳光撒在那里，静静的有着温度，这大概就是称作家的温度。
　　周敬之躺进懒人沙发上，把准备好的咖啡放在同色系的小茶几上，他很少到阳台发呆，更何况是躺在这里仅仅只是休息，没有研究计算，没有代数引用，没有等式推导，他彻彻底底地将时间用在陪伴上，这样的经历是第一次。
　　“没有，小桀挺懂事的。”周敬之用脚轻轻提着沈檀的秋千，因为受力不均匀秋千在不规则的抖动，小雪糕感觉害怕，前肢小幅度地踱着步跳了下来，往前蹦跶了几步又回头看看，再走进几步，最后在留下与离开之间最后选择前者，没有舍得离开。
　　周敬之在一旁得意地哼了两声，小狗狗的单纯以为是在召唤自己，蹦跶了几步高高兴兴地跑了过去，其实他的小心思已经被发现了。
　　“小雪糕的醋也吃？”沈檀从秋千上下来，做到临近的懒人沙发上，也没有做什么，就让雪糕呆在周敬之的怀里逗弄着。
　　周敬之故意捂住小狗狗的耳朵：“到我的家，谁让你不抱着我，也不亲近我，所以谁也别想靠近你，我就是故意的，小桀是我赶走的，雪糕也是我骗下来的，雪球我把它放外面想进也只能呆在房间里进不来，我很坏吧，也有些心理扭曲对不对？”
　　“占有欲强了点，但是……”沈檀将自己的沙发挪了挪，与周敬之几乎没有距离，轻轻靠着他的肩，“我喜欢，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需要做到韩桀熙喜欢我，雪球雪糕也要喜欢我，我才能没有顾虑地和你在一起。”
　　“檀宝，在我的家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可是，我想做啊，我说了，我做所有的事情，目的都是你，有没有感觉我很可怕，目的性那么强，也不一定是一个好人啊。”沈檀微微抬起头看见他的表情，小雪糕终于还是呆不住了，跑回了沈檀的怀里，“雪糕，不认你了怎么办？”
　　“那正好像我，我也只认你呢。”
　　冬季的房间里开着暖气，渐渐地毛衣有些穿不住，周敬之拉着沈檀来到自己的房间，拉开自己的衣柜，沈檀是第一次看见成年男性的衣柜，井然有序，以季节为分类，品类为第二分类，最后是颜色，深的在下面，浅色在上面，简直就像一个艺术品。
　　“男孩子为什么会比我还细致呢？”沈檀找到一件白色衬衫，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似乎正好，刚准备问周敬之好不好看就被人堵在原地。
　　周敬之拿过她手里的衬衫，目光在衣服和她之间转移，最后勾起嘴角笑着说：“檀宝，知道穿男朋友的衬衫对男生而言是什么意义吗？”
　　“我没有哦，你不要想多了好不好？”沈檀觉得有些无语，之前觉得周敬之有些闷，现在这个男人无时无刻都在找各种理由逗着自己，“周敬之，再这样我就走了。”
　　“别走。”周敬之把衣服还给她，他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但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不生气就可以做的，比如，小姑娘害羞了再说下去把人弄跑了，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骗过来呢？
　　周敬之顺手帮她把门带上，沈檀看了看手里的衬衫又塞了回去，经过周敬之不经意的打趣，这件衬衫已经有了其他的意义，想着就会有些心猿意马，自己没有办法正大光明地穿着，面对一整个衣柜她又忍不住叹口气，恨恨地看了一眼门口的位置。
　　沈檀把衬衫折好放回去，拎出了一件卫衣，穿上之后感觉大了许多，手在袖子里面，下巴到了膝盖的上面，衣服上是淡淡的雪松味道，清冷优雅，有种疏离感，但是自己很熟悉，和周敬之很像，有种在他怀里的感觉。
　　她想把这件衣服带走。
　　就像鸟给自己筑巢一样增添安全感。
　　刚刚说了，她和他一样，骨子里透着古怪与恶劣。
　　“檀宝，换好了吗？”周敬之敲了敲门。
　　沈檀将门打开，周敬之看着沈檀不是预期的模样笑了：“不是说好穿衬衫吗？”
　　“是啊，但是因为喜欢它的味道，我决定带走做个纪念可以吗？”沈檀说着玩的，但是她没有想到周敬之却当了真，他找了袋子把自己的衣服装上递给沈檀，“你身上这件喜欢也带走吧，你喜欢的东西我都想给你，不嫌弃的话，把我也带走。”
　　“带走你做什么？”沈檀问道。
　　周敬之搂着她的腰，语气很温柔但是明显有些别的意思：“衣服有什么好的，带我走吧，我能收拾家务，洗衣做饭，比这些布料实用多了，带我走吧。”
　　哦，原来是吃醋了。
　　沈檀刚准备说话，韩桀熙的门就开了，刚刚被周敬之揉乱的头发明显重新整理过了，怀里抱着雪糕，一人一猫在他们的面前，无论如何两人也只能收敛一些，对视的那一刻轻笑了一下。
　　为人长者，为人师表，其实也不过如此。
　　“舅舅，我要吃饭。”韩桀熙指了指时钟，“已经快十二点了，你不能有了沈老师就虐待我对不对？”
　　“想吃什么？”周敬之问道，韩桀熙正准备说出口，周敬之的眼神略过了他，正准备嘟囔几句，他才发现沈檀又换了一件衣服，十分眼熟好像曾经出现在阳台上，他虽然没有见过女生衣服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是他能确认这绝对是一件男装，肯定得不能再肯定。
　　“小桀，你看什么呢？不就是没让你选择吃什么，犯得着那么激动吗？”
　　熊孩子的心理活动总是难以捉摸，应该成熟的时候却好像还没有长大，应该一知半解的地方却又了解得似乎十分通透，现在这孩子想什么，周敬之心里实在没有把握。
　　“舅舅，我才进去几个小时？你就忍不住吗？”韩桀熙心里周敬之的形象一点一点瓦解，留下的只剩下自己最新的认知，就好像下一秒周敬之能扯扯嘴角，笑着欢迎自己进入成年人的世界，“我在家，还有雪糕雪球，我们一群未成年人，你好意思吗？”
　　“等等，我做什么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还有韩桀熙你已经成年了，有些事情你应该明白的，我……”周敬之以为韩桀熙看见了沈檀嘴角零食的残渣刚想承认自己忍不住偷偷把他的零食拿给沈檀，并且几乎已经不剩多少了的事实，并且表示这点损失自己愿意赔偿，只是他没有想到被发现之后，韩桀熙的反应那么激动，并且以自己未成年这种明显是欺骗的借口指责自己，真的太过分了，现在竟然还打断了自己说话，这孩子着实少了些管教。
　　明白？明白什么！韩桀熙觉得自己遭了报应，抽屉里偶尔出现的情书都当垃圾处理，时不时冒出来的表白都当作笑话听完一笑了之，有时顺便还要再说几句规劝他人不要感情用事耽误自己，这样没心没肺的做法果然出了问题，周敬之这么一个理性、传统的人竟然说自己应该明白男女之间的事，这是世界变了吗！
　　“周敬之，你自己做错了事，还找理由恶人先告状。之前你告诉我沈老师换衣服是因为天气，我相信你，可是现在你没有办法解释了吧，同样的理由，你如果用两次当我是傻子吗？”
　　确实，是个傻子。
　　周敬之深深吐了口气问道：“韩桀熙，我们家多少度？”
　　“二十六啊。”韩桀熙不知道这和周敬之的恶劣行径还有栽赃在自己身上有什么联系。
　　“你也知道二十六啊，谁在二十六度的环境里穿羽绒服。”周敬之问道，“韩桀熙，你脑子里都是什么龌龊的东西，还没有高考，你还是学生，有时间看小电影多刷一道竞赛题不好吗？”
　　“真的吗？”韩桀熙提出质疑，他不信任周敬之，选择忽视他，他看向了沈檀，“沈老师，周敬之的话是真的吗？”
　　“真的呀。”沈檀有些哭笑不得。
　　“周敬之，周敬之，我看你是叫上瘾了是吧？喊舅舅！在家没大没小的。”周敬之拎着想要逃跑的韩桀熙。
　　韩桀熙见挣扎不掉干脆摆烂，大声说出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
　　“周敬之，人都带回来了，地方、时间也给你们了，还没有搞定，你就是不行！”
　　之后的沉默只剩下关门声，沈檀带着两只毛孩子坐在客厅，而周敬之在房间里收拾熊孩子。
　　没有人惦记着韩桀熙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因为在他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他的头顶就顶着大大的“活该”。
　　祸从口出，这是周敬之与沈檀第一次成功的联合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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