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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补参汤
齐泓雅正要去花厅,不曾想迎面遇上了丈夫。
“岱泽还在休养,你下次再,”
不等她的话说完,对面的褚兴已气急败坏:“洛家虽初来杭城,可他们在沁州府也是有根基的,那洛小姐性情活泼、姿容出挑,上哪找这么好的姻缘去?”
他满脸愠怒地掸了掸衣袍下摆:“祖父可真是老糊涂了!”
齐泓雅十分诧异:“祖父不同意这门婚事?”
褚兴的反应已经不言而喻。
“洛家的实力不容小觑,眼下若是两姓缔结,往后齐颂肩挑两府,独占江南纺织鳌头亦非不可!”
褚兴满以为这是一桩好的姻缘,能够助力齐洛两家飞黄腾达,可万万没料到齐瀚一口就回绝了:“哼,祖父真是眼高于顶!”
齐泓雅嗔怪:“你别胡说,我祖父做了一辈子生意,怎么会看不上人家,或许他有别的考虑吧。”
褚兴不屑:“哼,当年若非谭大人入赘,你们齐家哪能顶着儒商的名头进入商会。如今祖父富甲一方了,便忘了来时之路?”
齐泓雅见他越说越过分,急忙制止:“你别胡说了,我祖父并非忘本之人。”
褚兴却还在阴阳怪气:“当初祖父十里红妆将你嫁予我,不就是看中了我在朝为官?他替弘文泓砚求娶郑氏与贺氏,不也是看中她们官宦之女的背景?”
齐泓雅白他一眼:“娶妻娶贤,祖父何错之有?”
褚兴撇撇嘴:“得了吧,他分明就是急功近利,非权贵之家不肯结交。哼,我倒要看看,他能给齐颂寻个什么高门贵女!”
此地偶有人经过,齐泓雅连忙催促丈夫别再说了。
*
王巧莲吃到荔枝已经是那日的傍晚。
漫天橘光洒在元宝形状的屋脊上,两个小丫头捧着红艳艳的荔枝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太好吃了!!”
巧莲吃了一颗便赞叹不已,与早上小芝麻的反应简直如出一辙。
“芝麻,多谢你,有好东西还想着我!”
小芝麻巧笑嫣然:“从前你待我也是极好的,咱们之间不必见外!”
王巧莲嘿嘿一笑,专心致志地掰起了荔枝壳。
小芝麻略有几分羡慕地望着她年画娃娃一样圆润的脸蛋,巧莲吃什么都极有滋味,看着就讨人喜欢。
王巧莲满口留香:“对了,你方才说青稞红藜要带钱回家?”
小芝麻点点头。
可一向爽快的巧莲却露出难色:“芝麻,你有所不知。自从碧荷那件事后,老太爷就下了严令,前后院的门房无论管事还是小厮都不敢再携私往来了,眼下别说银子了,就是一兜瓜子皮也难带出去。”
小芝麻闻言不免露出失望之色。
丫鬟们背井离乡卖身为奴,多数都是为了挣钱贴补家里。这些日子她渐渐知晓,青稞与红藜的家境都比较艰难,她俩舍不得吃喝,就盼着将攒的钱寄回家去,她心有不忍,于是追问: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巧莲忽然压低声音:“这两日小庄是不是常来见二公子?”
小芝麻点点头:“是,他常来给二公子送账册。”
巧莲忽而露出一丝窃笑:“你可真是不开窍,小庄进进出出多便利!你为何不找他帮忙?省得我再去求我爹了,他少不得训我一通!”
小芝麻闻言却有些难为情:“上次小庄哥仗义相助,我都没来得及道谢,如今再麻烦他·····”
巧莲又吃了一颗荔枝,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若你开口了,他定然不会拒绝。”
小芝麻看着巧莲,似乎有点不解:“什么意思,我与他又不熟稔。”
话未尽,却被巧莲塞来的一颗荔枝打断了:“哎呀,小庄与我一起长大,他最是热心了,你尽管麻烦他,无需客套!”
傍晚的风少了几分炎热,微微凉,很舒爽,巧莲忽而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听我娘说,碧荷被送到近郊的庄子上养胎去了。”
“是么?”小芝麻语气淡淡地,她不想再提起那个恶毒的女子。
“是啊,大老爷与大夫人双双跪在老太爷面前恳请施恩,毕竟是齐家的骨肉,老太爷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
小芝麻叹了口气:“也对,那腹中的胎儿总是无辜的。”
王巧莲絮絮叨叨转述着府上流传的小道消息:“不过,大少夫人很生气,听说她与公子大闹一场,将他的脸都挠破了,大公子又不敢声张,只能日日憋屈地睡在书房里。”
“三院那边也不太平,贺氏表面上看起来温柔恭顺,可她鲜少与三公子同屋,那三院里的使唤婆子又是个碎嘴的,将这件事说与三夫人听,三夫人登时就变了脸。”
“四夫人倒是宅心仁厚,可惜她为四公子的婚事操碎了心,杭城有头有脸的媒婆都寻了个遍,但听说四夫人看上的门第都非同一般,媒婆直言难办。”
小芝麻抿唇不语,这齐家纷纷扰扰,终究没有一日清闲,二公子的双腿还未痊愈,铺面的账册却一本接着一本的往畅岚院送,摆明了是在催他。
二公子表面不动声色,可每每熬夜看账很是辛苦。
她看他平时吃得也不多,生怕才有起色的身体再给熬坏了。
*
翌日晌午后,庄书恒便来了畅岚院。
小芝麻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捧着一小卷绸缎从齐颂的屋里出来。
“小芝麻!”
“小庄哥。”
“哈哈,我可不敢妄自托大,你叫我小庄便可!”
他腾出一只手,害羞得挠了挠后脑勺:“巧莲说你们有家书想带出府去?”
小芝麻赶忙将青稞红藜的书信取了来,一并还有两个荷包的碎银子,东西不多,庄书恒很是仔细地接了过去。
作为外柜的小管事,他自然是识文断字的,扫了一眼信封的地址与姓氏便好奇地道:“你没有家书要送吗?”
小芝麻顿了顿才开口:“我老家不在杭城······”
庄书恒了然一笑:“外地也无妨,你若是有家书尽管拿来,我有相熟的友人在镖局做事,天南海北都能送到。”
小芝麻被他的热情感动了,可惜她与姐姐失散已久,茫茫天地间,她却不知家书该寄予何处。
可转念一想,镖局?
只见她眸光一亮,雀跃地看向庄书恒:“你有朋友在镖局做事?”
小庄点点头。
小芝麻索性将自己寻找阿姐一事告诉了他。
少年眉眼清澈,看向她时颇有几分热切:“放心,你方才说的那些我都记下了,今晚我就去镖局走一趟,我那朋友走南闯北,一定能帮你打听到姐姐的下落。”
听见这几句话,小芝麻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变快了!
“那你稍等,我这就去拿银子!”托人办事得花钱,这个道理她明白的。
可庄书恒却一把拉住她:“你莫急啊,事情办成了再打点也不迟!”
语落,他还周周全全地向她行了一礼,才拿着东西阔步离去。
小芝麻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外,才缓缓回过神来。
阿姐,你一定、务必,千万要等着我啊!
*
主屋内,齐颂正在看庄书恒送来的布样。
小芝麻捧着参汤进来时,正好看见二公子双眉紧蹙,一脸凝重。
“二公子,参汤好了。”放下小瓷盅时她顺势瞄了眼他手中的布料:“哎呀,这料子怎么都发霉了?”
齐颂搁下布样,食指拇指合拢捏了捏自己酸涩的鼻梁:“是啊,这样的霉布库房里还有许多。”
小芝麻顿时目瞪口呆:“为,为何会这样?”
这卷料应该是绸,上面绣着精致的缠枝纹,放在铺面里卖肯定价格不菲。
“仓库疏于管理,梅雨季防水不足致使料子受潮发霉。”
齐颂的声音略带几分疲惫,若非他专程问了打发了人去近郊库房实地查看,想必这件事还被藏着掖着呢。
“库房管事怎能如此粗心大意呢?”小芝麻十分可惜的摸了摸那料子,色泽艳丽,绣工繁复,若是做成衣裳鞋帽,一定供不应求。
“是啊,都是熟手了,怎么可能如此马虎······”
这才是最让齐颂生气的地方。
但,眼下时机未到,他只能按下不表。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他忽然睁开双眸,入目便是小丫头充满疼惜的目光。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发了霉的料子,好似在抚摸云朵一般温柔。
小芝麻并未察觉二公子已经睁开了眼,还全然沉浸在对布料的惋惜之中。她没穿过这么昂贵的料子,可光是摸一摸,便觉得质感柔润,不敢想如此精美的纹样,得绣娘熬多少个日夜才能绣成,真是可惜······
齐颂凝着她清瘦的侧脸,一瞬间竟想到了秋日的佛堂,菩萨低眉,慈悲循循······
她自己明明身世可怜,却常对旁人怀有恻隐之心。
他心里莫名竟生出一阵疑惑,过去的几个月里他缠绵病榻,她是不是也用这样疼惜的目光凝望过自己?
心里涌出的异样令齐颂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急忙出声打断:“参汤呢?”
“在这。”
回过神的小芝麻将瓷盅送到二公子手中:“还温着呢,正好入口。”
齐颂默默饮下一口,浓郁的人参味令他蹙眉,正想搁下不喝了。
可对面小丫头却出言相劝:“公子,这是仓实亲自从药铺买来的老参,小奴煲了两个时辰呢。”
她秀眉微拧,痛心疾首地看着他。
齐颂恍惚觉得这碗参汤的份量都变重了,终究是舍不得让她的辛苦付之东流,只好硬着头皮一饮而尽。
果然,痛快的举动唤来了小丫头展眉一笑:“明日我再熬!”
齐颂本想拒绝。
可小丫头已手脚麻利地收了瓷盅,口中还念念有词:“每日一碗独参汤,赛过八十老仙翁。”
他哑然失笑,问她:“你从哪听来的这些话?”
后者却眨眨眼,露出古灵精怪的模样:“小奴自创的!听着是不是很押韵?”
四目相对,齐颂登时乐不可支:“好好好,咱们小芝□□然博览群书、文采斐然呐!”
听他如此打趣,小芝麻既不气也不恼,反而当成一种夸奖。
“二公子您也不赖,慧眼识珠、知人善用!”
二人一来一往,登时笑作一团。
可偏偏此时,正院里齐老太爷的心腹刘管家前来传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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