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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坦途
那天的暴雨结束后,又接连下了两天的大雨,大雨一刻不停,汩汩水流从高处流下汇入低洼处变成小小河滩,幸运的是,山上的大火终于熄灭了。
下了三天的雨,村子里也安静了三天,无一人出门,一百多人的村子里只有雨声和水声。
到了第四天,天终于放晴了,还保留着下雨时的凉爽。
天刚蒙蒙亮,豌豆母女就迫不及待地往东边高地上走,齐膝的草丛中已经有人在等她们。
豌豆眼神好,隔着老远就瞧见了,她背上背着包,怀里又抱着个包,还腾出一只手挥舞,脚下快的生风,语气欢欣雀跃:“风安!我们来啦!”
风安挥了下手,连忙跑过去接过她怀里的包,抚了抚她炸毛的头发,开玩笑地说:“跑这么着急干嘛,我又不会丢下你们跑路。”
两句话的功夫,豌豆妈妈也跟上了,风安伸手去捞她手里的两个包,“我拎着就好,不沉,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风安一把拎走了,风安呲着一口白牙,笑着说:“阿姨不要跟我那么客气,以后咱们就是一辆车上的伙伴了。”
豌豆:“向着目的地出发!”
风安:“好耶!”
豌豆妈妈被这种轻松的氛围感染了,跟着她们一起笑起来,心中满是如同朝阳升起的希望。
她们朝着前方继续走,没有回头看一眼,这里没什么可留恋的,她们才不会走回头路。
……
远处的村子终于再度热闹起来,开门摔门的声音此起彼伏,彼此一对眼,个个眼睛里是红血丝,眼下是黑眼圈。
他们的使者死了,再也没有人会向他们传达神的旨意。三天两夜的时间,他们的信念崩塌的只剩渣渣,自从使者来到这里后,他们何曾这么迷茫痛苦过。
如同牢笼里的困兽,他们把自己关在房间,哗啦啦的雨声搅乱他们的思绪,扰乱他们的内心,情绪和想法在心里千回百转,最后也只是换得一身暴戾。
“一切都是那个小兔崽子的错,我要去宰了她!”说话的人手拿木棍,直往豌豆家里走去。
旁人一听纷纷抄家伙跟他走,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有些本来没那个念头的人也跟上了。
“开门!”那人对着豌豆家的大门狠狠踹了一脚。
里面无人应答。
以为这样就能躲得过?
那人嗤笑一声,眉毛一扬,转头对其他人说:“村里好久没听到鞭炮响了吧?不如趁今天听个痛快。”
他反手将木棍向门上砸去,声音有力但略显沉闷,他不停地砸门,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
周围的人似乎感受到了这种乐趣,一伙人走到豌豆家的窗户旁,几棍子下去玻璃炸裂,只剩四个木质的方框。
不同于木头碰撞木头的声音,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一个像砸在心上,一个像砸在耳膜上,让人身心备受煎熬。
“我拿来了斧子!”那人兴奋不已,几下就砍断了窗户木框。
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声,兴奋蔓延,大多人还没来得及过瘾,于是他们围在豌豆家四周大声发出怪叫,叫声中混杂着咒骂声和笑声,活像一群疯癫的猴子。
还有一些人爬上了屋顶,在屋顶上跑来跑去,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铺上了一层灰。
他们此刻又不着急进门去了,满脑子只享受着折磨别人的快乐。
在这场热闹达到高潮时,为首的男人一脚踹开门,人群中又是一阵兴奋的欢呼。
“别躲了,乖乖出来,听话点我还能给你们母女俩一个痛快。”
他说话时周围安静极了,他扫视一圈发现桌子茶几沙发上什么物品都没有,“还能跑了不成,都去找,肯定藏在哪儿了。”
他们来来回回找了三遍,不大点儿的房子都被他们翻遍了,别说人了,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那人一脚踹翻了桌子,他气的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竟然真的跑了,该死的东西!杀害使者的罪魁祸首!她们是罪人!永远的罪人!”
嘴上解气还不够,他还对着屋子里的东西到处打砸,不过这次不再是快乐,而是愤怒。
有人喜欢折磨别人的快乐,就有人喜欢看别人痛苦愤怒。
“喂,别像个没脑子的东西一样。”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砸东西的人用棍子抵在了喉咙。
他后退一步,笑着说:“使者死了难道不是件好事?”
这话一说出口,当即就有拥护使者的人怒了,攥着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过去,“你说什么?!”
那人闪身躲开,说:“难道你们就没有一刻想凌驾于权利之上?使者既然已经死了,那么我们所有人都有权利分一杯羹。”
他话说的过于直白,以至于旁人听到时竟然没反应过来,一个个愣在原地思索着。
那些因使者出现而被他们掩藏起来的东西逐渐显现,罪恶、血色以及他们心中的恐惧在几年光阴中变成了灰色,他们早已忘记了当时因何而痛苦,又是为什么一定要求得神的宽恕。
没有人会一直记得过去,更何况那是他们自己主动遗忘的过去。
此刻他们被动想起,那些记忆也没能在他们脑海中停留几秒。
“权利”二字如毒蛇一般缓缓缠绕在他们心上,他们想到了韭菜哥,即便他只是使者身边的走狗,也是那样的风光无限。
金字塔底部也是金字塔,虽处在最底端,仍然高于他们这些塔下的沙砾。
短暂地怔愣后,他们逐渐反应过来,嘴角噙着笑,看起来很是渗人。
他们一同走向韭菜家,韭菜看到他们一大帮人堵在他家门口还有点懵,他没好气地说:“干什么都挤在这里,你们很闲吗?今天太阳出来了,别忘了中午的仪式。”
“还以为自己是使者大人的手下呢。”说话的人嗤笑一声。
韭菜挺直腰背说,“使者大人不在,我自然要代他关爱你们,我跟在使者大人身边那么久,耳濡目染下已经学会了如何传达太阳之神的旨意,你们想要忏悔或是祈愿就来告诉我,我来替你们转达。”
“你风光了那么久,也该让让我们了吧。”
韭菜:“什么意思?我可是一直跟在使者大人身边的人!”
“你的意思是不同意咯?刚才你说的话我们都听清楚了,我们正想要找你忏悔呢。”
话音落下,韭菜头上就挨了一棍子,鲜血从额头流出,沿着鼻梁一路滑向鼻尖。
“啊啊啊啊!别过来!”他捂着头痛声尖叫,那伙人却是越来越往前,把他逼进肮脏杂乱的客厅里。
“咚”的一声响,韭菜倒在了他妻子原来的位置,新鲜的血液覆盖在没有清理干净的干枯血迹上。
“怎么就把他打死了?”
给韭菜致命一击的人说:“因为他的位置由我来顶替。”
“凭什么!”
“大家都有份儿!”
争吵和打斗一触即发,拳头武器血液乱飞,不知谁才是下一个胜利者。
……
另一边,风安带着豌豆母女走到一片林子边,还没走到空地,豌豆就情不自禁“哇”了出来,豌豆妈妈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只见一两百米的距离外停着一辆改装过的红色皮卡,看起来野性十足,不知被什么剐蹭过的车身一看就走过南闯过北。
豌豆飞奔过去,近距离看到这辆车又是“哇”的一声。
“哇!”这次是花椰菜她们在哇。她们见过的不是农用三轮车就是驴车,这种酷炫的车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怎么样?还不错吧?”风安笑着说。
“太棒了!”
风安表情小小得意,不过她只听见看见豌豆的动作和声音,没看到花椰菜她们也虚摸着车身狂点头,嘴里还不停地夸“这是我见过帅的车”“好棒好棒好棒”“我也想上车”
风安:“车是我朋友改造的,车厢容量很大,载十个人也不成问题,而且还是太阳能充电,相当好!”
豌豆兴奋地说:“我们就是坐这辆车一直到你的家乡去吗?”
“对。”风安点点头,“若是路途中有你们喜欢的地方想留下定居,你们也可以留下。”
豌豆一口否定,“不,我和妈妈跟着你,我们想看看你的家乡,如果我们挨在一起住就更好了!”
风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地方很大,你和阿姨在我家周围盖多大的房子都可以,上车,准备出发!”
风安把东西放进后备箱,从背包里掏出铜钱卜了一卦,“冰冻严寒处,曾是生机勃发地。一直向北走。”她嘴里轻声说着,转头缓缓看向花椰菜她们在的方向,笑着又说了一遍,“……一直向北走。”
花椰菜一行人忽然就不敢动弹了,又像树枝上的小鸟一样挤作一团。
西红柿:“菜医生,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在看我们……”
蒜薹声音有些发抖,“不是好像吧……你看她的视线可不就是看向我们……”
辣椒:“啊啊啊啊啊,不要再说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花椰菜头一次这么紧张,想开口对风安说些什么,下一秒风安就转移了视线,好像刚才发生短短两秒钟只是她们的错觉。
“风安,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诶,你在干嘛呀?”豌豆说。
风安把铜钱抛起又稳稳接在手中,“卜卦,大吉!此行一路坦途!”
红色皮卡平稳前行,开着的车窗传来三人的欢笑声,伴随着风越飘越远,只剩花椰菜她们还在琢磨风安话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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