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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时光2
江母那句"给你嫁个老头"像一把钝刀,在她心里反复搅动。
"废物……没人要……嫁个老头……"
上司不耐烦的"再改一版",相亲对象敷衍的"下次再约",同学聚会上那些看似关心实则炫耀的"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江烟猛地坐起身,双手死死揪住头发。
这些声音越来越响,像无数把电钻同时在她颅骨内作业,她死死盯着那道月光,它是那么冷,又那么锋利,
她将目光移向窗户。
老式推拉窗半开着,夜风掀起纱帘,楼下是六层楼高的虚空。
一个念头突然闪现:是不是走过去,这些声音就会消失?
江烟的双脚已经踩在了地板上。
瓷砖冰凉的温度透过脚心,她数着自己的脚步——一步,两步,三步……
第四步还没落下,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
墙壁、家具、窗帘全部融化成色彩斑斓的漩涡,江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当她再次睁眼时,已经站在一个从未见过的房间里。
这是一个古旧的木质空间,四壁都是深褐色的檀木书架,上面摆满各式各样的玻璃瓶。
每个瓶子里都漂浮着不同颜色的光团,
有的鲜红如血,有的湛蓝如海,在昏暗的烛光下静静闪烁,房间中央是一张同样材质的柜台,上面摆着一盏黄铜天平。
"欢迎来到灵魂典当行。"少女清列的嗓音在屋内回荡开来。
江烟这才注意到柜台后站着一位少女。
她穿着淡蓝色的旗袍,领口别着一枚银质蝴蝶胸针,黑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
江烟的第一反应是逃跑,但她的双脚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这……是哪里?"
"灵魂典当行,众生愿望的归宿,在这里你可以兑换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少女从柜台下取出一份羊皮卷,
"我是这里的店长兼典当师,你可以叫我店长姐姐。"
江烟的大脑一片混乱。
她明明在自己的卧室,怎么会突然……
还没等她想明白,少女已经打开了羊皮卷。
"说出你的愿望。"
少女黑色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烁,"任何愿望。"
那些折磨江烟的声音又回来了,比之前更加清晰。
江母失望的眼神,同事怜悯的目光,相亲对象敷衍的短信……
她脱口而出:"我想要成功。"
少女轻轻点头,纸张上面自动浮现出暗红色的文字。
"可以,但需要你用情感来交换。"
少女的手指划过契约条款,"具体来说,是你感受情绪的能力。"
江烟盯着那些蠕动的文字,它们好似有生命一般在她眼前重组排列。条款写得很清楚:用喜怒哀乐的能力,换取事业上的成功。
"签下名字后,你将不再被情绪困扰,同时会获得职场上的认可与成就。"
"当然,你也将永远失去感受快乐、悲伤、爱与被爱的能力。"
江烟沉默了。
她想起晚饭时江母做的红烧排骨,想起大学时暗恋的学长送她的书签,想起小时候发烧江母整夜不睡的守护……
这些记忆都带着温度,带着色彩。
但紧接着,更强烈的痛苦席卷而来。
江母今晚的怒吼,江父失望的叹息,朋友圈里同龄人的光鲜亮丽……
这些画面是锋利的玻璃碎片,在她心脏上反复划动。
"我要交换。"江烟听见自己说。
少女递来一支羽毛笔。
笔尖触到纸面的瞬间,一阵刺痛,原来笔尖刺破了她的手指,血珠渗入纸张,契约上的文字立刻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契约成立。"少女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
江烟再次感到天旋地转。
书架、玻璃瓶、黄铜天平全部扭曲成模糊的色块,少女那张带着神秘微笑的脸是最后消失的画面。
"砰"的一声,
江烟跌坐在自己的床边。
窗外月光依旧,时间似乎只过去了几秒钟。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熟悉的书桌,没关严的衣柜,地上倒着的椅子,一切都和刚才一样。
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江烟抬手按住胸口。
那里原本撕心裂肺的疼痛消失了,江母恶毒的话语不再回荡在耳边。
她试着回想刚才的争吵,那些画面依然清晰,但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她走到穿衣镜前。
镜中的女孩有着和她一样的五官,但眼神却陌生得可怕——那里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困惑,只有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江烟尝试勾起嘴角,镜子里的影像机械地复制着她的动作。
没有情感,只是肌肉的运动。
"成功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听不出喜悦。
床头的手机突然亮起,是公司群的消息。往常看到上司@她都会心跳加速,现在却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她机械地回复"收到",然后把手机扔回床上。
江烟平静地闭上眼睛,这次没有辗转反侧,没有泪湿枕巾,很快进入了无梦的睡眠。
清晨六点三十分,江烟准时睁开眼睛。
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照进来,
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明亮的界线。
江烟机械地起身,叠好被子,动作精准得宛若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她打开衣柜,
然后取出一件白色的衬衫和蓝色的牛仔裤——最不容易引起注意的搭配。
卫生间里,牙刷在口腔内来回三十次,冷水拍脸十五下,毛巾擦干的力度刚好不会刺激皮肤。
镜中的女孩脸色苍白,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色,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江烟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个标准化的微笑——嘴角上扬15度,眼角微眯,维持三秒。
完美的工作表情。
当她推开房门时,早餐的香味已经飘满整个屋子。
江父坐在餐桌前看报纸,江母正从厨房端出一盘金黄酥脆的油条。餐桌上摆着两碗豆浆——一碗加糖,一碗不加。
没有江烟的份。
"起来了?"
江父头也不抬地问,报纸翻过一页,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烟站在走廊上,目光扫过餐桌。
这个场景如此熟悉——每次争吵后的早晨,桌上永远只有两副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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