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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摇撞骗”
辰阳医院侧门对面的人行道上,水亮缩在他的算命摊子后面,第N次觉得这事儿简直离谱他爸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想他水亮,在辰阳灵媒圈里好歹也是叫得上号的人物。
谁不知道他“麻衣神相”是有真本事的?寻常人家请他都得提前预约,酬劳少了还得看他心情!
他驱邪镇煞、沟通阴阳的时候,那也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呃,至少是专业人士风范的!
可现在?
面前是块边缘都起毛了的破红布;几个不知道从哪个古玩市场淘来的的铜钱;一个竹签筒,里面的竹签新旧不一,一看就是凑数的。
还有那本《周易》,封皮都快掉了用透明胶带粘了又粘。
“祖师爷在上,弟子不肖啊!”水亮内心泪流满面。
“这要是被同行看见了,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我这‘麻衣神相’的招牌干脆砸了算了!”
水亮现在他自己看着这身行头都觉得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混子。
这能成?那位煞灵大人是不是对‘低调接近’有什么误解?
水亮内心哀嚎,忍不住回想起几天前,在那间昏暗的“麻衣神相”小店里,他与辜月那场近乎单方面的商讨。
……
“大人,最笨的办法,可能就是守株待兔了。”
当时的水亮绞尽脑汁后,泄气地一摊手。
“我打听清楚了,他们兄妹经济拮据,只有部分时间住院。哥哥林朝忙于打工和寻医问药,妹妹林晚偶尔会在医院附近的小公园透气。”
他偷瞄了一眼对面纹丝不动的辜月,硬着头皮说出自己都觉得蹩脚的计划:
“要不……我就在医院附近摆个算命摊子?先混个脸熟,等时机?”
水亮说完自己先在心里否定了八百遍。
这年头,路边算命摊目标客户还是个病弱小姑娘,这成功率怕是比中彩票还低。
没想到一直沉默的辜月眼皮都没抬,只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单调的音节:“行。”
水亮当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啊?就、就这样?”
他试图挣扎一下:“大人,这、这会不会太儿戏了?要不要再规划规划细节?比如我怎么搭话?怎么取得信任?”
辜月终于抬起眼,那双空洞的眸子看向他,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
“你看着办。”
水亮:“……”
得,这位是真甩手掌柜。
水亮眼看着辜月站起身,一副交代完毕后准备走人的架势。
就在她即将融入门外阴影的前一刻,她的脚步却顿住了,微微偏头扫了他一眼,补充了句:
“不用叫我大人。我叫辜月。”
水亮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话语。
又见辜月视线在昏暗的店铺里环顾半秒,眉头蹙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而后问道:
“还有,你不觉得你这里很暗吗?”
水亮:“???”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自己为了营造“神秘氛围”而特意调暗的灯光,又看了看窗外还没完全黑透的天色,再看向门口那个自带冷气而且对“氛围感”毫无概念的煞灵,一时语塞。
我这……我这不是为了格调吗!再说您一位地府来的,还怕黑不成?
当然这话他肯定是不敢说出口,只能干笑着含糊道:“呃……是、是有点,我这就调亮点,调亮点……”
辜月点点头不再停留,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
留下哭笑不得的水亮,他得开始着手于那个“计划”。
……
回到此刻,水亮看着眼前川流不息,却无人驻足的人群,再次深深叹了口气。
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连续几天,他都准时出摊,顶着日头,努力扮演一个“深藏不露”的算命先生。
效果嘛……基本等于没有。
那个叫林朝的哥哥,每天行色匆匆,为生活奔波。
水亮倒是注意到,这小伙子路过他这寒酸摊子时,脚步会莫名其妙慢下来,眼神在他那块写着“麻衣神相”的破布上瞟过。
哟?难不成有戏?
水亮心里猛然升起一丝希望的小火苗,双眼亮亮地看着林朝,期待他停下脚步与他交谈。
结果下一秒,林朝就像是自己跟自己较劲似的,猛地摇摇头,随即脚步加快,头也不回地扎进了人流里,赶着去下一个打工地点。
水亮:“……”
而后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妹妹林晚身上。
那小姑娘在她哥不在的短暂空档,会独自挪到小公园的长椅上坐着,像一株缺乏光照的植物,安安静静的。
她有时看看远处嬉闹的孩子,更多时候就是闭着眼,像是在感受那点微薄的阳光。
水亮暗中观察了几天,发现这姑娘好像也没啥特别的反应?
对他的摊子,目光是扫过,跟看普通事物没啥区别。
水亮在医院门口摆摊已连续好几天了,进展基本为零,他心里开始有点发毛。
倒不是他沉不住气,实在是他手头还挂着别的活儿,几个老主顾的预约都快到了。
更重要的是,那位煞灵大人可不像是有耐心看他慢慢磨洋工的人,万一她觉得他办事不力。
他打了个寒颤,不敢细想。
必须得主动点了,但又不能做得太刻意,吓跑了目标。
于是,水亮的“表演”悄然升级了。
每当林晚出现在小公园,水亮就不再干坐在摊子后,他开始以摊子为圆心,进行一些看似随意的“活动”。
比如,林晚在长椅上慢慢伸展有些僵硬的胳膊,水亮就在几步开外,也装模作样地扭扭腰,甩甩手臂,还故意用她能听见的音量,对着空气感慨:
“哎,这人啊,尤其是身子骨弱、气血不太通的,就得趁着天好,多出来活动活动!光躺着可不行,越躺越虚!就得动,把那股郁结之气给活动开咯!”
林晚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安安静静地靠着椅背。
水亮不泄气,过了一会儿,看林晚似乎望着天空发呆,他又开始“自言自语”,这次换了个方向:
“啧,这医院附近啊,气场就是杂,生老病死的,啥都有。不过嘛,偶尔也能碰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眼神无意地扫过公园里几个气息干净的地方,最后不经意地落在林晚附近,又很快移开,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林晚只是轻轻拉了拉盖在腿上的薄毯,依旧没什么反应。
水亮内心简直在咆哮:这姑娘是块石头吗?我这点暗示都快变成明示了!怎么一点水花都没有?
水亮此刻感觉自己像个卖力演出的独角戏演员,唯一的观众却在台下睡得正香,那种挫败感和尴尬几乎要将他淹没。
“喂,水老三!”旁边水果摊的大妈一边给苹果打蜡,一边扯着嗓子喊他。
“你咋跑这儿摆上摊了?店里没生意了?手上空着呢?”
水亮心里一咯噔,面上却迅速堆起圆滑的笑,打着哈哈:
“哎,王姐,瞧您说的!店里好着呢,我这不是最近天儿好,出来晒晒太阳,沾沾人气儿嘛!老在店里闷着,也不好,对吧?”
“就是!”
另一个修鞋的大爷头也不抬地接话:“你那店里以前是忒暗了,进去就感觉凉飕飕的,虽说你干的就是那行,也怪瘆人的。早该亮堂点了!”
水亮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在滴血:还不是那位祖宗嫌暗!
不过他嘴上赶紧应和:
“嗐!李大爷,您那都是老黄历了,早亮堂了。我现在店里那灯,瓦数高得能闪瞎眼,亮堂着呢!”
自从辜月说了那句“很暗”之后,水亮回去就默默把店里所有能开的灯都打开了。
周围摊贩的哄笑让水亮暂时从自我尴尬里解脱出来,脸皮也厚了几分。
可笑声过后,那份熟悉的愁绪又爬上了心头。
他拧着眉,偷偷打量着长椅上那个安静得过分的少女。
不应该啊……他心里直嘀咕。
按常理,像她这样,年纪轻轻就得了治不好的怪病,家里又穷得叮当响,医院跑了无数趟,钱像打水漂一样不见效果。
到了这份上,多半都会病急乱投医,逮着根稻草就想试试。
求神拜佛、算命问卦,哪样不得试试?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被生活逼到绝境,被病痛磨掉所有希望,最后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敲开他或者像他这样的人的门,只求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一点心灵上的慰藉。
那种混杂着绝望不甘和最后一点期盼的眼神,他太熟悉了,也见过太多次了。
水亮看着林晚那平静得近乎空洞的侧脸,她怎么就能这么于动无衷呢?
这份异于常人的平静,反而勾起了水亮更深的好奇和一丝审视。
一个多星期过去,水亮觉得自己这“不经意暗示”策略快要失败。
而且内心哀嚎着那位煞灵大人会不会因为进度太慢而突然出现给他来个考核。
一个清瘦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的摊前。
水亮正低头假装研究那本破《周易》,感觉光线被挡住,以为是终于来了个潜在客户,心头一喜连忙堆起职业假笑抬头:“这位……”
话卡在了一半。
站在他摊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让他这几天寝食难安的“考核官”辜月。
辜月穿着黑色风衣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头看了看他摊子上那些寒酸的道具,然后抬眸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他,平静地开口:
“算一卦。多少钱?”
水亮:“!”
他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脑海里仿佛有无数问号奔腾而过。
算、算一卦?给您算?我敢算吗我?您这命格是能随便算的吗?
水亮心里真是在挣扎翻滚。
再说了,煞灵的命那能叫命吗?那其实也不用算嘛,本来就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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