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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幸事
房间静谧，一簇太阳光束照进窗帘随着时间缓缓流动。
米白色的地毯蒙上橘色的光晕，整片空间馨然而温暖。
云省睡得昏沉，半梦半醒间忽然听见几声似有若无的啜泣，紧接着，他便感受到怀里人细细的颤动。
他醒了醒神睁眼，低头看见辛与茸茸的脑袋，黑色发梢随着身体一下下抖动。
云省轻声喊他：“小与？”
辛与身体一顿，随即把脸别在云省胸前，那温热的眼泪就这样濡湿了云省的衣襟。
云省包裹住他同样沾着泪水的手，放在嘴边轻柔地蹭了蹭。
“为什么哭？”
辛与紧挨着他摇了摇头，喉咙里只能发出难以抑制的泣声，一会儿后忍住哽咽。
“我要是……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
云省用手指顺了顺他的头发，轻笑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只有9岁，已经很早了。”
辛与抹开眉间的碎发，噙泪执拗地看着他：“要比那更早，最好，从我出生那一天起我们就认识。”
云省深深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半晌抬起手抚上去。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那么早遇见我？
辛与配合地阖上眼皮，任由他的手指顺着泪痕温柔拭过自己的眼睛，睫毛，嘴唇，最后停留在敏感的耳朵。
辛与握住他的手，润泽的双眼里隐隐有光泽闪动。
“阿省，孤儿院那三年你过得好吗？”
云省的指尖倏地一顿，眼前的人又开始流泪，那些带着他体温的透明液体不断滚动、滴落，没入自己的指缝和衣服。
云省有些喘不上气，徒劳地张口却说不了话，只能紧紧扣住辛与的手。
“别哭……”
辛与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的腰背，抽噎道：
“当时你那么小没有依靠，生病了会有人关心照顾吗？伤心时，有人可以听你讲话吗？孤独的时候，有没有谁可以陪在你身边？遇到难事，有没有什么人能拉你一把？那些痛苦，难过，无助……都只有你自己知道吗？”
“我要是早一点，再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
“至少，你不会是一个人。”
云省轻轻拧眉望着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好像逐渐被辛与用泪水浸满了。
他侧身用手掌罩住了辛与的脑勺，喑哑的嗓音里带着颤意：“能遇见你，就已经够了。”
能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
哪怕只有一瞬间，也早已足够填补我生命里所有空缺。
辛与攥住了他后背的衣服：“可……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特别难受。”
云省的心一抽一抽的疼：“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很多年。”
“……”
辛与骤然发怔，沉默许久后他抬头紧紧盯着云省的眼睛。
“哥哥你告诉我，那些真的过去了吗？”
“真的。”云省点头。
辛与一瞬间挣开他的手，支起身体决然道：“可我觉得，你从来都没有真正从那些事里走出来，你也从没想过要从那一切中走出来！”
“不……”云省未来得及说出话，一股疼痛忽然层层叠叠地弥漫开来。
辛与在那一刻俯身死死咬上了他的脖子。
“……”
云省嘴唇微张短促地喘了口气，在痛意蔓延的间隙里一下一下揉着他脑勺的发丝，没发出任何声音。
渐渐的，云省感觉被咬住的那块肌肤已经有些发麻。
他勉强弯了弯唇，想，那里应该很快就会刻上一个深深的红色齿印。
很久，辛与终于放开他，撑着他的胸膛起来。
他舔了舔嘴唇尝到几分腥甜，用手指擦过那片绯红齿印里的血滴，眼神迷茫而悲伤。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呢？”
云省错觉心脏也泛出被啃咬的痛，他瞬间意识到什么，急切地拽住辛与的手腕。
“小与我没有……”
辛与看着他的眼神一黯，迅速抽出手下床朝门外走去。
“别走。”
云省大步跟上去从身后拥住了他，无措地用手臂紧紧束缚住那单薄的肩膀和腰腹。
他有些颤抖地把脸贴在辛与的后颈上，也感受到他身体轻轻的颤意。
“别走……”
辛与捏紧了拳头，偏头躲开他喷在自己锁骨处的呼吸。
“你沉浸在过去永远也不想改变，是不是有一天，你为了那些可以抛弃自己也抛下我？”
“不是的，小与……”云省语无伦次，收紧手臂勒住辛与的身体，不断缩小两人身体的间隙。
辛与躲无可躲，挣扎了几次反而被越捆越紧，只能松了力气。
他动了动嘴唇，沮丧而压抑地说：“不是这样，那是什么？”
仿佛被撷住了全部呼吸，云省寻求安慰般用嘴唇不住地蹭着辛与的肩头，用气声道：“我只是……还没想好怎样告诉你。”
好像担心怀里的人跑走，他紧接着说：“小与，你给我一点时间想想，好吗？”
辛与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你在骗我，你总是在哄骗我。”
云省的呼吸突然变得很轻，他贴近辛与的耳朵，灼热的气息不时擦着他的耳廓。
“星星，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知道错了……”
辛与转身面对他：“阿省，为你过生日那天晚上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那天晚上，云省把辛与箍在怀里，在他将睡未睡间，温存地凑近他悄声讲了一段话。
当时辛与意识朦胧只听清楚几个字眼，但也足够明白，那是他内心真实而恳切的情感陈述。
“你还记得说了什么吗？”
“记得。”
云省眼神闪烁，极尽温柔地低头，张口把那句在心里重复百遍的话念出：
“遇见你，喜欢你，拥有你，是我一生不敢渴慕的幸事。有你存在的记忆，被你占据的想念，受你控制的感受，是我一生珍而重之的祈望。我想用尽全部，守护一切与你有关，我想停住时间，刻录所有我们之间。我内心最诚挚，最冀求，最妄想……永生永世不与你分离。”
“阿省……”
辛与哭干了眼泪，他颤抖着嘴唇用指腹碰了碰云省脖颈上血色的红痕。
“阿省，疼不疼？”
云省摇头，弯腰亲了亲他湿蒙蒙的眼睛：“我让你伤心了，对不起。”
辛与深吸一口气，揪住云省的袖子把他拉到床上，取了药箱上药。
辛与解开他睡衣上面的两颗扣子，把领口翻过去。
细腻冷白的肌肤上，那块伤口显得狰狞可怖。
清水擦过后，辛与用棉签沾了消毒药剂，一点一点仔细涂抹上去。
他观察着云省的表情，云省只是温和地笑着，仿佛根本没有疼痛的知觉。
伤口又渗出几丝血，辛与心里一片酸软，抬手用纱布缓缓压在上面，别开脸不忍心去看。
“很痛，是不是？我不应该这样，对不起。”
云省捏着他的下巴转过来：“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别责怪自己好吗？”
“……我咬的。”
“我自愿的，”云省让辛与坐在自己右边，倾身用额头抵着他的，“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喜欢。”
辛与眨了眨眼睛，感觉心里的挣扎的不安和焦虑正被慢慢抚平。
“哥哥，你喜欢我吗？”
“喜欢。”
“你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我想。”
“……你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吗？”
“我愿意。”
辛与扬起嘴唇，贴近着他的身体：“你再说一遍刚才那段话给我听，可以吗？”
“好。”
云省吻了吻他，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重复。
“遇见你，喜欢你……”
－
晚上，辛与晃着头发上水滴从浴室里走出来。
窗外漆黑的夜幕中渐渐显出皎白的圆月，云省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坐在床边朝他看过来。
“哥哥。”
辛与看见他把那个陌生的本子放在矮脚柜上，站起身接过了自己手里的毛巾。
“小与，过来。”
辛与感觉到什么，被他拉着坐在地毯上。
“感冒好受一些了吗？”
“还好。”
云省坐在后面，修长的手指绕进他的发丝，另一只手隔着毛巾轻轻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辛与被撩起脑勺稍短一些的黑发，更清晰地露出莹白的后颈和耳垂。
那片肌肤上有一些细小的红印，云省的呼吸倏地一停，眼神温柔地低头用嘴唇在那些印子上轻轻碰了几下。
辛与敏感地缩了缩身体，侧头仰靠进他的怀里。
云省耐心用毛巾揉搓着他的发顶，直到头发半干，才放起毛巾把矮脚柜上的本子拣过来递给辛与。
“有时候，我会在上面记一些自己的事。”
棕色封皮的本子，不是很厚，干净而平整。
辛与拿在手里没有翻开，忽然生出一种怯怯的期许。
他知道，云省这是要把自己告诉他。
“我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本子。”
“我……”辛与攥住了他的手腕，欲言又止。
云省闭上眼睛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腹。
“我不应该什么都不告诉你，这样对你不公平。”
他用下巴蹭了蹭辛与温暖的身体，压抑的胸腔里一片熨帖的踏实和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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