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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锋
尤虔教的教义指出,心怀慈悲,包容友爱。
瞬间,伊尔的眼泪掉下来,他捂住自己的头,把自己的脸藏在双膝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的是身体,过紧的呼吸,加骤的心跳,他几乎要喘不上气,只知道流泪。
伯恩斯下意识伸手想去安抚他,但是没有,他怯怯的收回手,转过头看向克洛维。
不巧,克洛维也在看他。
又好像没在看他。
一点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完全是打量物品的眼神,在心底为这件物品估价,得知物美价廉后,也可有可无的感觉。
克洛维收回目光,伊尔还在哭。
伯恩斯毫不示弱的迎接国王的眼神,这个房间里,除开身份的桎梏,剩下的只是三个男人。
因为爱而起争端的三个男人。
伯恩斯攥紧拳头,已经到这个地步,没有理由胆怯,能得到主教大人,他可以反抗国王陛下的权威。
气氛更加剑拔弩张,而伊尔压抑的哭泣声,使势均力敌的天平倾斜。
“出去。”国王陛下淡然的声音,仿佛是在议政厅与大臣谈论公事,他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伯恩斯,可伯恩斯知道是让自己出去。
伯恩斯罕见地没有纠缠,高挺的肩膀渐渐塌下来。
本来就是这样不是吗?他从来都是多余的那个,在国王陛下面前,他有什么能去竞争的呢?只要伊尔的心意不改变,那么这里永远只有一个输家。
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去触碰伊尔,但在看到伊尔捂着头害怕到颤抖的样子时放弃了。
他已经是逼迫主教大人,不能又使他为难。
伯恩斯低着头,沉默地走出去。
伯恩斯走了,伊尔坐在自己的床上,起居室里是他压抑的哭声,克洛维踏着靴子在松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每一步,都是克洛维离他越来越近。
他的心却越来越慌,身体也冷的在打颤。
克洛维在他身前站定,国王陛下他低下头颅。
伊尔的头发长长了一点,他还没有注意呢,原来自从上次的分别之后,到现在已经是有一段日子了,能让伊尔的头发变长,也能让伯恩斯那个家伙费尽心机也要挤进伊尔的心。
他蓬软的金发趴在肩上,随着哭泣抽噎而抖动。
克洛维的嘴角勾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面对这样的伊尔,他也是没办法啊。
“怎么又哭了?”克洛维将伊尔的遮挡通通拿开,他抬起一张爬满泪痕的脸,哭红的眼睛看看他又很快溢满泪水。
克洛维温柔的把伊尔的眼泪擦干,从脸颊开始,轻柔拂过他的皮肤,最后在嘴边停住,他拿着手帕小心仔细的擦着伊尔的嘴唇。
他把伯恩斯的痕迹擦掉,然后吻上去。
一点温情也没有的一个吻,克洛维只是吻他,仅此而已。
他们尝到泪水苦咸的味道。
伊尔抓着克洛维的衣服,用力到指节都发白,克洛维还在,克洛维还在吧。
他又哭泣,像一场来势汹汹的雨。
克洛维终于放开他,把他抱在怀里,伊尔恍惚中,似乎是回到小时候,他不小心摔倒,因疼痛而哭泣,克洛维也是这样抱着他安慰他。
可现在他说的不是安慰的话。
伊尔感觉自己的心在被反复煎熬。
“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
“为什么没有拒绝他?”
“为什么又让我看到?”
“一次可以说原谅,两次我也可以宽容,还会有第三次吗?会在我来见你的时候看到他吗?”
“那你又该如何平衡在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伊尔,你把我当什么?”
国王陛下很平静的在质问,仿佛真的只是想让伊尔给他一个答案,一个在克洛维和伯恩斯之间的答案,仅此而已。
回答啊。
答案不是只有一个吗?
伊尔很想说话,可他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克洛维走了,伊尔的房间只剩下他自己,他也想走了。
哭肿的眼睛已经把泪水流干,他张着红肿的眼睛冷不丁看到国王陛下的蛋糕边放着的那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
伯恩斯送的红宝石戒指在闪闪发光。
伊尔顿时心如刀绞,既然没有办法做出选择,那一开始就不应该为了伯恩斯心软,不应该给他机会,不应该让他一步步登堂入室。
现在这样,是他咎由自取。
“伊尔,你回来了?正好也该吃晚饭了,今晚有你爱吃的牛肉蔬菜浓汤,我刚刚好像看见国王陛下出去了,你们…”
费希尔的话没有说完,他看见伊尔在哭,马上收敛住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靠近,在他身边坐下。
同时他的内心泛起疑问,不应该啊,刚刚出去的是国王陛下,那可是国王陛下,他和伊尔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和伊尔发生过争执,连难过的时刻也是屈指可数,可就算他们发生争吵,再怎么样他也是不会让伊尔流泪的。
所以他越发疑惑,“你们吵架了吗?”
是比吵架更严重的事。
伊尔想哭哭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心像在源源不断的塞进去石头,沉重的坠在胸口,如果不和别人倾诉的话,迟早把心破出一个大洞。
于是他把为公爵布道,意外和公爵发生关系,并且两次被国王陛下撞见他和公爵亲近,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一股脑的全和费希尔说了。
他期望在费希尔这里能找到答案,而费希尔,他听懵了。
!!!
费希尔的内心在疯狂尖叫,什么!什么!什么!
他的脑子还在处理着如此匪夷所思,纠缠不清,涉及国王陛下和公爵殿下,这两位可以说是王国最高权力与新贵族最杰出代表的两个人,更关键的是,这件事围绕的中心,是他最好的朋友——伊尔。
怎么会这样。
伊尔,海蓝宝一样,纯真干净,圣洁无暇,为什么和公爵纠缠不清?
不不不,一定是公爵引诱他的!
那个伯恩斯仗着有张漂亮的脸,便肆意行使美的权威,诱惑了纯洁的伊尔,还让他伤心,让他哭泣,简直是不可饶恕。
但是伊尔似乎没有审判他的想法。
所以……
是要……
怎样呢……
啊,头好疼。
费希尔“哎”了一声,问道:“那你喜欢国王陛下还是公爵殿下?”
就在这时,有修士过来敲响了他的房门。
“伊尔,你在吗?”一句询问打断另一个询问。
“请进。”
伊尔高声喊道,这简直是将他从费希尔的问题中拯救出来,没有办法一瞬间给出的答案,不管怎么回答,答案永远不会是想说出的真话。
修士推开门,“伊尔,费希尔,”他同房间里的两位打了个招呼,随后将视线定格于伊尔,“教皇大人找你有事,请前往偏厅。”
伊尔和费希尔马上站起来,“好的,我这就去。”
修士点头,带上门出去了。
于是理所应当的不用回答,伊尔很快从一旁的衣帽架上取下常服换好,费希尔拿来干净的手帕递给他让他擦脸。
“伊尔,你别想那么多了,有些事情想也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就算是神明,也没办法将爱情的理念讲解的完备无缺,所以感情的事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伊尔擦干净脸,听完他这番话他低垂着头,但也只能点点头。
他穿过长廊,来到教皇厅的另一间较小的偏殿,但凡是有职级的,类似与主教这一头衔的神职人员,便会到这间偏殿参加由教皇大人亲自召开的会议。
不过今天来的人不多,只有大主教,执事主教,已经几位十分有布道经验的主教,其他神职人员均没有参加。
看来这次会议该是很重要,伊尔如是想,他暂时将心里的苦闷关起来,努力扮演一个合格的神职人员。
他同偏殿里的人颔首致礼,随后加快脚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教皇环顾一圈,见他要的人已经到齐,便开始讲述今天会议的主题。
教皇的头发已经花白,可他的眼睛还是明亮,他浑厚沉毅的声音缓缓开口:“各位晚上好,抱歉在用餐前将大家召集到此处,不过我认为稍微的饥饿会让脑子更加清明。”
他幽默的语言为这次会议添了一分诙谐,不过很快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大家都知道在奥弗涅亲王圣教廷上的表现昭示着什么,尽管他已经回到自己的封地,可尤虔教的福音却没有传播至此处,而民众却还要惊受战争的乌云,作为主的使徒,我们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在国度发生。”
“慈悲的主包容万物,赐予我们蔬果食物,使我们远离痛苦灾厄,当此难时,我们更不能眼看着战区城邦的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今天,我把你们召集到此处,便是想选择出一位,作为布道者,到战区城邦布道。”
教皇话音未落,偏殿的几位主教,全都是一副身先士卒的表情,布道向来是主教的职责,而没有人会不想在危难关头,抛弃信奉主的教徒。
“父亲,让我去吧。”伊尔率先站起来。
教皇又是宽慰又是揪心的看了伊尔一眼,嘴角的笑容藏在胡子底下,由于消失的太快,几乎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变化。
几位主教纷纷讨论起来。
年长的主教不赞同道:“伊尔这么年轻,去战区城邦布道的经验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怎么能去完成这么艰难的工作。”
另一位主教附和道:“战区城邦的民众想必已经在日夜等待一位德高望重的布道者,为他们带去主的福音,而不是听讲解的。”
另有主教松弛的笑道:“我看伊尔就很不错,事情要去做了才有经验嘛,再说伊尔为城邦教区布道的次数是教皇厅中最多的,这次就也当是去一次简单的布道好了。”
有人小声说:“让伊尔去,这也太危险了,万一有什么事,我们拿什么向国王陛下交代。”
伊尔听着评论他的话,神情越是坚定。
他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主教,也是主教中出类拔萃的布道者,尽管通过时间积淀起的威望不如前辈,可他的努力,完全可以抹平时间堆砌出的经验。
而这份努力,在教皇看来,便是天赋。
教皇轻咳了一声,殿中顿时安静下来,他看向伊尔,问道:“伊尔,你可以吗?”
伊尔肯定道:“我可以的。”
“那便由你去吧。”
教皇一锤定音。
回到起居室的伊尔,吃掉了克洛维的蛋糕,并把伯恩斯的戒指放入抽屉,他要去战区城邦了。
是的,伊尔在选择题面前选择了跳过。
他要去尽自己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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