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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兄弟相争,最是抵愁。
两人默契地离开萧府,走进一户酒庐,侍从小厮们撤去,屋里顿时只剩下兄弟两人。
萧泓气凝于胸,凛然直视萧彦,不甘问道:“你可是真心喜欢阿芷?”
萧彦目光不躲不闪,“是。”
萧泓呼吸渐促,质疑道:“山可移,海可填,日月之心亦可变也,你确定你心中只她一人,永远喜欢她、待她好吗?”
萧彦毫不迟疑:“我会。”
见他回答得这般爽快笃定,萧泓凝于胸口的不甘,顿时如泄气的皮筏子一般,变得心灰意冷起来。
萧彦睥睨着他,不急不徐道:“萧泓,我与你不同,我不必继承萧家家产,亦不考取功名利禄,我虽两袖清风、身无长物,但只要阿芷愿意,我可以给她我所拥有的一切。”
萧彦往前走了两步,低沉醇厚的声音传入萧泓的耳中,“包括入赘姜家!包括我的性命!”
轰的一声,萧鸿脑中如火光炸响,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萧彦,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输在了什么地方。
钱财与功名从来不是姜白芷所追求的,她一直希望能继承父亲的医馆,做个悬壶济世的大夫,然后和喜欢的人相守相伴、白头到老。
无家事牵绊、无功名累身,萧彦便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刹那间,萧鸿幡然醒悟,原来他错了,他对姜白芷更多的不是喜欢,而是偏执罢了。
心中的愁绪褪去,身上的阴霾消散,萧泓弯腰拿起桌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朝萧彦道:“还望兄长善待阿芷,莫忘今日之言。”
说罢,萧泓转身离开酒庐,释去满身怅惘。
屋外马车候着,萧泓上了车径直往书院去。
萧彦看了眼空酒杯,薄唇扬起,心情颇为不错地回了萧府,去寻姜白芷。
姜白芷正在岁安居配药,她甚是忙碌,萧老太太身子还未好全,萧老爷又突然病了,此时的她恨不得长出三双手来,所以萧彦站在门口时她完全没有发现。
银瓶看到萧彦便要提醒主子,萧彦却朝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银瓶会意,抿嘴噤声。
萧彦双手抱拳,倚在门口看了姜白芷一会儿,待看够了才掩嘴咳嗽两声,出声提醒。
姜白芷听到声音,从药钵中抬头,见是萧彦,眼中含笑,“你来啦,怎么站在那里,快进来坐,我现在忙得很,可无暇招待你。”
萧彦走进屋子,径自坐了下来,“在忙什么?我来帮你。”
“不必,我自己就成。”药材配比实在是个精细的活儿,少之一分药效不达,多之一分药效太过,所以姜白芷从不假手于人,总是自己研药制药。
萧彦见她额间都累出了细汗,便伸手抢过她的药钵,小心替她研磨起来,“你休息一下,我有功夫傍身,这等研药之事难不倒我。”
果然,他的手又快又稳,不比姜白芷差。
姜白芷忙了一整天,手腕酸痛不已,见萧彦研药稳当,便也随他去了。
歇息片刻,她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铁秤,继续秤药放进新的药钵中。
萧彦不满拧眉,“怎么不休息,要这么多药丸做什么?”
姜白芷手中忙不停,解释道:“你手中研磨的是姨父的清酒丸,他后日要去参加知府大人举办的欢送宴,我担心他饮酒身体不适,便给他配些药丸随身带着。”
知府大人?欢送宴?
萧彦顿时警觉起来,假装不露声色地询问:“是什么欢送宴?”
姜白芷不暇思索道:“今早知府大人送过来帖子,说是给督察院大人举办的欢送宴,邀请姨父去赴宴。”
听到督察院三个字,萧彦眸色变得幽沉而冷冽,看来不久就要动手了。
他敛下嗜血的目光,尽量不让姜白芷发现自己的情绪,于是轻咳了一声,掩饰般的问道:“那你手中的呢,又是什么药?”
姜白芷将一味三七放入药钵中,抬头看他,目光温柔,“你的体质伤情难愈,我答应过你要帮你研制伤药,这药是为你而制,名叫凝血丸。”
萧彦瞳孔慕地放大,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姑娘,许久之后才动容道:“阿芷······”
姜白芷腮上有淡淡的羞红,但还是坚定道:“大夫是我的职责,我不会让你痛无所医,药无所用。”
萧彦感动不已,他放下药钵,站起身来将姜白芷紧紧搂进怀中。
阿芷,等我,等我杀了督察院那贪官,我定不负你。
银瓶不知何时退了出去,萧彦在岁安居待了一个下午,姜白芷称药,萧彦研药,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等到夜间,月黑风高之际,萧彦偷偷溜进萧老爷的房内,寻到知府大人送来的请帖,并看到欢送宴的时辰和地址——后日巳时三刻,城东天香楼。
天香楼是应天府第一酒楼,它东临沧耳湖,西临玉峰山,楼高百丈,视野极盛,乃城中达官贵人们寻欢作乐、赏秋宴饮的最佳之所。
宴会当日,整座酒楼都被知府大人包了下来,为防止刺杀再次出现,知府大人严阵以待,他派兵将整座酒楼团团围住,并驱赶附近的百姓,禁止闲杂人等靠近。
酒楼内,各窗户口和楼梯拐角也都站满了身穿甲胄的士兵,就连屋顶上都站着佩剑巡视的官兵。
如此严密的布防,让萧彦毫无靠近的机会,尽管如此,他亦早有筹谋,只耐心等待时机。
巳时,各官府大人和商户老爷们陆续抵达,巳时三刻,督察院许大人的马车到达天香楼,酒楼掌柜亲自出来迎接,邀入楼内。
许大人迈着四方步,昂首挺胸地走进雅间。
雅间内,在知府大人的带领下,众人连忙起身恭迎,屈膝行礼:“参见许大人。”
许大人于上首落座,抬手道:“诸位请坐,今日欢宴,尽可畅饮,不必拘礼。”
大家听罢依次入座,前面一排是地方官员们,后面一排是商贾老爷们,萧老爷坐在西侧,靠近屏风处,他高热未痊,一番折腾后不免咳嗽了几声。
雅间内本就极静,萧老爷的咳嗽声尤为引人注目。
许大人眉头微皱,出声问道:“是何人在咳嗽啊?”
萧老爷一惊,额间渗出冷汗,忙起身回复:“禀告大人,小的言行无状,扰了大人的雅兴,还望大人恕罪。”
许大人看了萧老爷两眼,见眼生得很便问道:“这位老爷是何许人也?怎的病了也不在家歇息?”
萧老爷赶紧自报家门,“小的萧伯正,在城中经营船运生意,因得知府大人相邀,有幸赴宴,今日终窥得大人一面,大人果真如传言那般浩气凛然。小的初见大人,无以为赠,便备了些许薄礼聊表敬意,还请大人笑纳。”
说毕,萧老爷将一副苏晋卿的——宝居秋山图呈了上去,这画是萧老爷寻访了整整两日,花了三万两银子才从藏家手中购得的真迹,十分稀罕珍贵。
许大人接过画卷,展开来看,颇为满意地捋了捋胡子,朗笑道:“好好好,苏公之画作,真乃绝世珍品矣。”
众人见许大人高兴,纷纷将手中的礼物赠之,一时间,各种古玩字画、宝瓷奇珍堆满了许大人的桌案,粗略算来,这一趟许大人便敛得不下二十万两银子。
赠完礼后,大家饮酒作乐、赏景吟诗,宴会喧闹了一日直至申时末才作罢。
深秋的黄昏来得很早,瑰丽的霞光映照在天上,如血色般艳丽。
明日便是离城之日,许大人被侍从扶着,醉醺醺地从楼上雅间下来,他的身后跟着同样酒气熏天的众大人老爷们。
“恭送大人。”众人将许大人送至天香楼门口,躬身行礼。
奢华的马车早已停在楼前,侍从匍匐在地,任由醉得东倒西歪的许大人上踩着背上车。
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嚎叫,一辆牛车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天香楼冲来。
牛车之后,一白发老头正艰难地追着车,气喘吁吁地大喊着:“快躲开,牛疯了,牛疯了!”
疯牛所过之处,百姓们屏息捂口,满脸嫌恶,原来牛车上载的不是旁的东西,而是臭不可闻的粪水。
白发老头本欲将粪水运至田里当作肥料,可不知怎的,牛突然发起了疯,在城中乱跑乱撞,一眨眼就跑到了天香楼附近。
黑牛壮如山,力无穷,老头根本就拽不住,因而只能一路追着牛跑,提醒路人避让。
天香楼被士兵们守得密不透风,见有疯牛冲来,连忙射箭杀牛。
箭直直扎在牛背上,可牛受伤一时未死,竟愈加疯狂暴躁起来,它哞的一声,大力撞开挡在前面的持刀卫兵,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撞向停在酒楼门前的华丽马车。
“保护大人!”情急之中有人高喊,刚踏上马车的许大人,被身边的护卫大力拉了下来,堪堪避开疯牛的撞击。
然,未及喜悦之时,疯牛倒地而死,牛车因冲撞侧翻,漫天的粪水如黑雨般洒落,黏黏糊糊地砸于各处,天香楼前顿时变得腥臭难闻,令人作呕。
许大人恰好位于楼门外,无处可躲,因而当仁不让地被粪水浇了个狗血淋头。
事情还未完,疯牛是死了,可马却受惊蹶蹄,嘶鸣一声后,也跟着发起疯来,猛地往前冲。
士兵们顾不得遍地粪水,起身便要去追受惊的马,屋顶上负责盯梢的士兵也急忙跳下屋檐,帮着处理这桩天降横祸。
所有事情发生在顷刻之间,因而无人注意到,当马车移开的瞬间,许大人的身形便露了出来,而远处的屋顶上,一双锐利的黑眸正紧紧地盯着这里的一切。
萧彦筹谋了一整日,终于寻得机会,行刺杀之实。
只见他迅速从屋檐后侧出身子,手持弓弩,以内力运功,自上而下地瞄准许大人。
许大人吃多了酒,整个人呆傻痴愣,萧彦抓住机会,射出长箭。
长箭离弓,快如疾风,箭身唰的一声贯穿许大人的胸口,直击心脏。
许大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口吐鲜血,当场而亡。
众人的视线本被疯牛惊马吸引,未曾想,竟敢有刺客当街行凶,杀的还是督察院的二品大员。
一时间,惊叫声、嘶吼声、害怕之声跌宕涌起,人群中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有刺客,有刺客!”
萧老爷正好站在窗口,他朝着箭来的方向看去,刺客黑衣黑襟,头上围着黑帽,面上带着黑色的罗刹面具,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
刺客身量极高,站在屋檐上,猎猎秋风扫过他的下摆,气势冷厉如阎王。
那刺客并不恋战,朝天香楼看了一眼之后,起身便逃。
萧老爷的视线恰好与刺客对上,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睛,幽沉而淡漠,萧老爷心中一抖,脸色发白,这双眼睛他太过熟悉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士兵们,见刺客逃走,纷纷跳上屋顶急速狂追。
天香楼里,知府大人彻底慌了神,许大人在他面前惨死,若是抓不住刺客,圣上问责起来,定会要他项上人头陪葬。
何方恶贼,竟嚣张至此?
知府大人咬牙切齿地朝周围吩咐道:“来人啊,立即关闭城门,将所有士兵派出去寻人,不抓到刺客便提头来见!”
“是。”下人领命。
如此阵仗,浩浩荡荡,萧彦定然出不了城了,好在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血红的霞光由灰黑的天际所替代。
萧彦轻功卓绝,在屋檐上如履平地,快若闪电,为了迷惑身后的追兵,他有时会从屋顶跳到街道上,让闹哄哄的人群阻截追兵的脚步,然后又继续跳上屋顶,急速奔逃。
然,追兵们死死地咬着萧彦,绝不后退。
兹事体大,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抓不住刺客,他们回去以后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跑在最前面的黄巾将领大汗津津,他们的轻功根本比不上萧彦,眼见人越跑越远,身影越来越模糊,黄巾将领干脆吩咐道:“准备弓箭,朝刺客射箭。”
旁边的领头犹疑:“大人,此处百姓众多,射箭恐伤及无辜。”
黄巾将领狠心道:“现在哪管得了许多,若是有人不小心死了,便叫衙门支些银子赔了便是,今日要是抓不到刺客,大人怪罪下来,谁能担得起责?”
领头不敢再语,朝后吩咐一声,便有人停步追逐,然后张弓搭箭,朝萧彦射去。
箭矢无眼,周围的百姓惊叫着躲避,男子的脚步暂且快些,可妇人孩童如何能躲?
“救命啊!”街中传来尖叫声,只见一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摔倒在了地上,她们位于箭矢的射击范围内,根本无处可躲,可怜的妇人只能紧紧地抱住孩子,以命相护。
萧彦听到动静,立即回身挡在了妇人的面前,他抽出背后的赤雪剑,以剑绾花,将箭雨生生挡住、劈断。
“快走。”萧彦怒吼一声,护着妇人让其躲进旁边的茶楼。
追兵们趁机追上萧彦,白晃晃的大刀将萧彦围成一圈。
双方打了起来,刹时间,刀剑相对、火花四溅,连空气都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几轮对打后,周围的摊子都变成了废墟。
天色越来越黑了,追兵如浪花般,一层倒下又有另一层围上来,萧彦即便能以一敌百,可对方亦是破釜沉舟、不死不休。
不行,这是人海战术,追兵只会越来越多,必须速战速决!
萧彦目光如炬,提气将内力置于赤雪剑上,然后猛击左侧,试图从包围圈中冲出去。
左侧的追兵们不敌,被内力震伤,纷纷倒地,然,就在萧彦即将突破重围之时,那个命令射箭的黄巾将领提着一把乾坤刀,飞身朝萧彦的脸劈来。
萧彦一惊,迅速侧身躲开,并抬手以剑相挡。
黄巾将领使力,刀压着剑,把萧彦重重地压回了包围圈。
刀剑相持,利刃发出刺耳的声音,黄巾将领盯着萧彦,凶神恶煞道:“大胆刺客,速速报上名来,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真是大言不惭,萧彦不屑发笑,“口气倒是不小,可惜本事不大,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汀州庆安人氏——崔仲远。”
崔仲远是他师傅的名字,师傅嘱咐过他,若是有人问起可大胆报出他的名号,不必藏掖。
黄巾将领不疑有他,复又出声质问:“你为何要刺杀督察院的许大人?他与你何冤何仇?”
萧彦哼了一声,目如寒冰,“贪官污吏,人人得而诛之!”
说罢,萧彦以气吞山河之力运气于剑,硬生生打掉黄巾将领手中的刀,并在他后退之时,拍了他一掌。
黄巾将领被打得喷出一口血来,重重摔在地上,他不敢再轻敌,直吩咐后面的追兵,“快点上,不许让人跑了。”
追兵们听令,黑压压地上前送死,萧彦一刀一个,毫无压力。
黄巾将领见状,抢过右侧士兵的箭,对准萧彦的胸口直射。
萧彦顺利躲开,那黄巾将领受到侮辱般,再次丧心病狂地吩咐道:“起阵,朝刺客射箭。”
此时的萧彦正在被追兵们围攻,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他围了个水榭不通,若是此时使出箭阵,那些处在最核心的追兵要么死、要么伤。
大家都是兄弟相识,无人忍心动手。
黄巾将领见属下不动,大声呵斥道:“刺客武功高强,我们耐他不何,难道你们要看他跑了,然后被圣上诛九族吗?”
萧彦剑术卓绝,眼看就要从包围圈中突围。
“快呀!射箭!”黄巾将领暴呵,再次高声威逼。
士兵们这才不得已,搭弓朝萧彦射去。
一群人顿时被箭雨淹没,那些将萧彦围困的追兵就像靶子一样,临死前难以置信地望向后背的同袍们。
箭矢不断,刀剑无眼,萧彦避之不及,腹部被狠狠地扎了一支箭,血流不止,腿和手臂也都受了刀伤。
待箭阵停下,围困的追兵们损失惨重,而萧彦也受了重伤,他撑着手中的赤雪剑,单膝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黄巾将领看到这般景象,顿时哈哈大笑,刺客已伤,不成威胁,他嚣张地提刀往前走去,欲亲自绑了萧彦去邀功。
然,等他靠近萧彦的时候,萧彦忽然起身,长剑迅速划过他的脖子,顷刻间人头落地、尸首分离。
未等其余士兵反应,萧彦再次跳上了屋檐,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了茫茫天际之中。
待知府大人的援兵赶到,天色漆黑,萧彦早不见了身影,不知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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