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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计2
几人归家,行至府邸门口,忽闻身后一声高喊:“哎哟喂,她姨父娘子的,我这……又来叨扰了……”
萧懿安回头,只见萧有仪那位李叔母又来了。
一月前,她又扬言外出谋生,说京城机会繁多,她多赚点钱替儿子娶妻用。然而今日一见,仍是两手空空,满面风尘,显是生计无着,只得再度投奔萧府。
赵陵本就因今日街上的风波心烦,此刻更是面色阴沉,只略一点头就要离开。
李叔母满脸堆笑地凑上前:“哎呀,今日我在街上可瞧见了,夫人您与那太子妃争执,那场面真是……啧啧……流言蜚语压死人啊!夫人,您可得早为大小姐成家做打算,免得日后嫁不出去啊。”
萧有仪连忙拽她:"叔母!"
李叔母却浑然不觉,还在絮絮叨叨。
赵陵心中不悦,却未与她计较,冷声道:“萧懿安,随我来。”说完径直往内院走去。
几人刚踏入赵陵的别院,就见萧从林已在院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神色间透着几分焦躁。
赵陵见状冷笑一声:"哟,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萧大将军竟肯屈尊来我这?"
萧从林身形一顿,目光直直落在萧懿安身上。这几个月他多在军营,偶尔回府也是来去匆匆,父女俩几乎没打过照面。
他盯着萧懿安看了片刻,突然干咳一声,语气生硬地问道: “听说,我多了个外孙女?”
“啊?”萧懿安闻言,满脸疑惑,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陵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萧从林,你老糊涂了是不是?"
萧懿安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萧从林指的是什么。看来京中那些流言蜚语,连远在军营的萧从林都听说了。
事到如今,雅琴和小满的事怕是瞒不住了。她只得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道来,从如何遇见雅琴,到收留她们母女,再到如今小满被误会成她的私生女。
萧从林听完沉默良久,紧绷的神色倒是缓和了几分。
倒是赵陵气得怒不可遏,指着萧懿安的脑袋,厉声斥责,言辞犀利——
“萧懿安,你长了个什么样的脑袋?竟敢自作主张,惹出这般祸事!”
“萧从林,你养了一个多蠢的女儿?行事如此鲁莽,不知天高地厚!”
“明明有你父亲和我,你瞎逞什么能?万事找父母!你倒好,偏要自己逞能!”
“你若知会我一声?我难不成还能将那孤儿寡母赶出去不成?!”
“姓萧的,你女儿就是随了你的脾气!不知变通!”
一炷香后,赵陵接过刺梅递来的茶盏,一饮而尽。茶盏重重落在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胸口起伏,显然怒气未消。
萧从林看着女儿被训得抬不起头,终是忍不住开口:"陵娘,安儿也是出于善心。既是误会,澄清便是。"
"澄清?"赵陵冷哼一声,不以为然,"你当那些长舌妇是吃素的?她才十六岁,难道要背着这污名过一辈子?"
萧懿安忍不住插了一句:“爹说得对,夫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流言蜚语又不会吃了我,我不怕。”
赵陵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哼!你不怕?今日在大街上,我文渊郡主的名号都要被你丢尽了!”
萧从林一怔:"大街上出了什么事?"
赵陵也是一怔:"你竟不知?那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闲话?"
萧从林沉声道出今日早朝之事。原来,今日朝堂上,他被太子太傅魏自清弹劾,罪名正是“教女无方,未婚生女,败坏家风”。
赵陵冷笑道:"好个赵允祯,连环计使得真妙。前有两次求娶,惹你拒亲,招人猜忌,如今又来个血口喷人!"
萧懿安垂眸不语。她早料到是太子在背后捣鬼,心里正盘算着对策。
赵陵见她神色,生怕她又擅自行动:“此事你无需插手,我自有办法处置。”
萧懿安道:“可我想……”
赵陵不悦地打断她:“想什么想?此事我与你爹自会处理。萧懿安,这次不准再轻举妄动!”
赵陵的警告言犹在耳,萧懿安却已悄然离府。午后时分,她来到夏班家寻雅琴。
才踏进院门,雅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姐,奴婢都听说了今早的事……都是奴婢的错……唐峰前日确实来过,可奴婢从不出门,实在不知他是如何寻来的,更不知他何时偷走了小满的吊坠……"
阿暮站在一旁,忧心忡忡:"这流言传得也太快了,连你在家中都听说了。"
萧懿安也听出雅琴话语中的漏洞,眼中闪过一丝疑色:"雅琴,你说你从不出门?"
雅琴连连点头。
"那这流言……"萧懿安声音渐冷,"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不怪萧懿安心生疑虑。雅琴素日里开门迎客皆是小心翼翼,从不外出,亦不与人来往,这流言又从何传入她耳中?
何况,雅琴藏身于夏班家极为隐秘,除了阿暮、萧起、夏班和自己,再无人知晓。今日,若非唐峰拿出小满的玉吊坠,她尚且还能扳回一局。小满的吊坠,当真是唐峰所偷?雅琴当真一无所知?
萧懿安的目光在雅琴脸上停留片刻,没有言语。
雅琴对上萧懿安那略带怀疑的眼神,心中不由一慌,低声道:“奴婢不敢隐瞒小姐。这一月以来,奴婢虽不出门,但偶尔有邻里来帮忙。住村头那位李阿婆,白日无事时常来家中,与奴婢闲话家常,也经常过来帮忙照看小满。今日之事,是李阿婆恰巧撞见,当作谈资说与奴婢听,奴婢这才知晓出了事。”
这理由听来未免牵强,怎么会那么巧,唐峰诬陷她时,恰巧被李阿婆撞见,又恰好说给雅琴听?
萧懿安面上不动声色,伸手扶起雅琴,温声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不必慌张。”
她从袖中取出几枚骰子,递到雅琴面前:“这是从唐峰房中发现的。他平日嗜赌,你可知道?”
雅琴闻言一愣,迟疑道:“奴婢知道他曾嗜赌,可……可他已经戒了。”
萧懿安淡淡道:“是吗?可我听闻,与他同住的伙夫说,他近半月每晚都去赌场,赌到深夜才归。”
雅琴神色茫然,似是不敢置信:“小姐,他之前确实嗜赌,但早已戒了。上次他输光了银钱,来找奴婢讨要时,曾对天发誓,说再也不去赌场了。他……他哪还有钱去赌?”
萧懿安心里扶额,眼下任务要紧,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就一个男人的事情去跟雅琴争个高低,只追问道:“京城中赌场数十家,他常去的是哪一家?”
雅琴面露难色:“奴婢不知……”
一旁的阿暮撇嘴:“怎么一到关键信息你就记不住?”
阿暮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但一向性子刚烈的雅琴竟未辩驳。
萧懿安抬手示意阿暮稍安勿躁,语气依旧温和:“那他可曾提过常去何处?”
雅琴仔细回想片刻,才道:“奴婢记得有一日,他回府后怒气冲冲,奴婢问他去了何处,他说被城东水街巷子里的勒师人骗了钱。若奴婢没记错,那附近似乎有勒师国人开的赌场。”
问完话,萧懿安与阿暮转身欲走。
"小姐!"雅琴突然在身后唤道。
萧懿安驻足回首。
雅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姐,奴婢若有任何能帮到您的地方,任凭差遣。”
萧懿安浅浅一笑,随即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去。
刚踏出院门,迎面就撞见一个五十来岁的阿婆正踮着脚往院子里张望。这面孔她记得清楚,那日送完玉吊坠出门时,这阿婆就站在那群说闲话的妇人中间。
阿婆显然已经门外等候多时,见萧懿安走出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仿佛见了什么稀罕人物:“哟,是你呀!今日我才在街上撞见你那事,老婆子我可都瞧见了,那些人说得可太难听了!"
萧懿安眯了眯眼,心下了然,这就是雅琴说的那个"李阿婆"。
"那孩子是小满吧?小姐你可是冤枉啊!"李阿婆嗓门洪亮,"我想替你辩解两句,可那些人根本不听!"
萧懿安浅笑着道了谢,转身作势要走。可刚拐过巷角就停住脚步,示意阿暮噤声,两人悄悄折返。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那李阿婆就做贼似的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后,才鬼鬼祟祟地叩响了院门。
"是我!你家小姐走远了!"她压低声音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隐约传来雅琴惊慌的声音:"不是说好……"
"进去说!"李阿婆一闪身钻了进去,门随即紧闭。
萧懿安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唇角泛起一丝苦涩。
若真是寻常邻里,何须躲躲藏藏?
*
离开后,萧懿安把玩着那枚骰子,细细端详。
骰子之上,刻着一枚沙枣状的印记,纹路清晰,颇为独特。
沙枣乃西北之地独有之物,而勒师国正处大宁西北,这枚骰子,极可能出自勒师国人开设的赌场。
其实,只要派人拿着这骰子去比对京城各大赌场,很快就能找到唐峰常去之处。
可她今日亲自走这一遭,为的不仅是了解唐峰所去之处,更是要亲眼确认雅琴是否已经背叛。
结果很显然,雅琴背叛了她。吞吞吐吐的雅琴、莫名其妙失踪的玉吊坠、鬼鬼祟祟的李阿婆,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印证。
雅琴那句“小姐,奴婢任凭差遣”犹在耳畔,她想起临别时雅琴的笑容,分明在笑,却又透着几分苦涩,仿佛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萧懿安心中也倍感酸涩,她素日待雅琴和小满不薄,雅琴为何要背叛她?若雅琴真的有苦衷,为何不能告诉她?
她整理好情绪,轻唤一声:“萧起。”
话音未落,萧起已现身。
萧懿安将骰子递给他:“拿着这枚骰子,去水街,然后……”
听完萧懿安的嘱咐,萧起接过骰子,身形一闪,已消失在暮色中。
萧起一路疾行,很快来到城东水街巷子。巷内人来人往,不少异域装扮的商贾穿行其间,他们头裹彩巾,高鼻深目,操着浓重的口音吆喝叫卖。
他循着人声往深处走去,巷子里鱼龙混杂,远处戏班子的唱腔"咿咿呀呀"地飘过来。最终在一家赌坊前驻足,门口三三两两站着些西域打扮的汉子,见他停步,立刻热情招呼:"客官,来玩两把?"
这赌坊与戏园共用一座三重檐歇山顶的华丽建筑。
店小二殷勤介绍:"一楼是赌场,二楼听戏,三楼还有雅间,客官玩累了正好上去歇歇。"说话间,萧起已注意到门帘上绣着的沙枣纹样,与手中骰子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萧起掀开厚重的门帘,一股混杂着汗臭与烟草味的浊气扑面而来。
赌坊内灯火昏黄,数十张赌桌旁围满了面红耳赤的赌徒,吆五喝六的喊声与戏班的锣鼓声混作一团。
他扫过每张赌桌,最终定格在中央那张最大的赌台上,那里使用的骰子,与他手中那枚纹路分毫不差。
萧起径直走向柜台后的老板。是个满脸横肉的勒师国人,正用生硬的中原话呵斥着伙计。
"认识这个人吗?"萧起将唐峰的画像拍在柜台上。
老板先是一愣,随即拍案而起:"就是这个混账!欠老子银子跑路了!你是他同伙?你替他还钱!"
萧起面不改色,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扔在桌上。
"关于这个人的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这些就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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