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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沉沦
病区走廊里飘着不浓不淡的消毒水味,在这儿待的久了,病人身上难免沾上些。于是在秦空远眼里,这些置身于陈设简洁病房里的病人,身影显得更加单薄易碎。滴滴作响的仪器、以极慢速度下坠的药水,像是无形的脐带将他们和这个世界紧密连结。
推开病房门,秦空远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走到病床边,没有多余寒暄,开口便问:“怎么住普通病房?不怕私生跟过来?”
宋易倒没料到他先问这个,笑了笑摇头:“自从回了海市,私生少了不少。”
秦空远还是不放心,“我认识一家私立医院的董事长,要是需要,随时跟我说,我帮你安排。”
“真不用。”
脸颊毫无血色,手背上零散散落着好几个针眼,身形薄如纸片,感觉再加床被子就能把他压死。
想起宋易之前说不喜欢烟味,秦空远还以为是他单纯看自己不顺眼,找茬故意那么说的,原来是因为哮喘……秦空远深吸一口气,心间滞涩的紧。
“你有哮喘怎么不和我说。”
宋易淡淡的道:“这有什么好说的。”
也是,涉及隐私,宋易确实没必要事事都向秦空远这个外人解释,毕竟他们只是普通同事。
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你可是大影帝,万一在剧组跑跑跳跳出了什么差池,你粉丝不得生吞活剥了我?”
“也不是瓷娃娃,没那么脆弱。”
“没那么脆弱?那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谁?”秦空远反问。
“苍城和海市的温差太大,一时没适应,感冒引起了哮喘,但真没你想的严重。”宋易说着想去拿倒扣在床头的手机,手腕一动却不小心扯到了吊瓶,下意识去扶的瞬间手机脱手而出。
好在秦空远眼疾手快,将它稳稳接住。
指尖擦过冰凉的机身,屏幕突然亮起,一阵熟悉的旋律流淌出来。
秦空远愣了愣,下一秒手机就被宋易夺了回去,音乐戛然而止。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把刚费力拿过来的手机重新丢回床头,耳尖泛起一阵难以察觉的红。
宋易在听我唱的歌吗?秦空远强压着上扬的嘴角,表面故作镇定,心底早已泛起一阵窃喜。
“没想到大影帝的写词能力也这么好。我下次做专辑能请大影帝来帮我写词吗?”只是一句打趣的玩笑话,秦空远没指望宋易回答,不曾想对方竟然答应了。“可以。”宋易说,“可以。到时候我取个艺名,当你的匿名词作。”
“为什么要艺名?对自己写的没信心?”
“是不想抢了你的风头。”宋易抬眼,眼底带着笑意。
果然,宋易还是宋易。
秦空远和他对视了一眼,都没憋住狂笑起来。
三天后的首都机场在秦空远航班落地前的一个小时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自打出了廊桥开始,人群就跟疯了似的一拥而上。在此之前秦空远怎么也不会想到:秦空远,一个接近一米九的Alpha,竟会在一群不及肩膀高的粉丝包围中,完全丧失行动力。最终还是靠层层加码的保安护送,才跌跌撞撞挤出机场。
“滚出娱乐圈!”
“资源咖,难道不想解释一下资源是怎么来的吗?”
“宋易不计较,你真当我们粉丝是好惹的吗?”
“就是!宋易那么多黑热搜怎么来的,你要不要出来解释一下呢?”
“造谣是违法的你懂不懂啊!宋易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对他吗?真心喂了狗了。”
“你说清楚点吧,狗仔是不是你找的?地址是不是你爆的?我们这边已经有证据了,你要是真有本事就私下来找后援会协商!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别生气,对这种人犯不上,他就是自己走不到我们哥哥的位置,所以只能用点下作手段把他拉下来。可惜我们哥哥就算被拉下来了也比你这种糊咔好一百倍!”
“呸,贱人!”
谩骂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混乱的拉扯声。
“别挤了,别挤了!别拍门,注意安全。”
“保安,保安!”
“别堵在车前,让一让,让一让!”
“哎,你别扯我头发。”
“这什么?不收礼物啊不好意思。”
“哦,臭鸡蛋也不收,你留着回家过年吃吧。”
“好了好了,别挤了,要走了。”
陈尚护送秦空远上了车,自己却被堵在了门口。
看着不断逼近的一双双手,他忽然觉得,那像极了地狱岩浆里嘶吼着伸出的枯骨,盯得久了,寒意顺着脊背窜上来,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秦空远低着头靠在后座一言不发。
机场第一次有那么多人接机,虽然大半都是来骂他的,不过也算是空前的盛况了。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上热搜的是宋易,倒霉的反倒是自己。
车门总算关上,陈尚瘫坐进座椅里,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想到身后的秦空远,他小心的回头观察他的状态,两人目光对撞,秦空远把口罩又往上拉了点儿,吸了吸鼻子,主动开口说:“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事儿。”
“假的变不成真的,” 陈尚安慰道,“他们手里的所谓‘证据’,不过是自欺欺人,影响不到你什么。”
“我知道。” 秦空远应了一声,心底却恶劣地想:说不定因为这事儿,宋易还会主动联系我呢。
过了片刻,陈尚摸着下巴,忽然说:“其实这也算好事儿。”
秦空远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你想啊,黑粉也是粉,他们竟然愿意大老远跑来机场骂你,代表他们很看重你,来的次数多了,说不定被你的人格魅力征服,哪天成了你的粉丝也不一定。”
“别小看刚才骂你的人,那些可都是不错的粉丝发展对象。啧,不过送臭鸡蛋的就算了。她们自己难道不会觉得恶心吗?我就这么隔着人群远远一闻,就差点被熏晕过去。”
陈尚还在滔滔不绝讲着,秦空远扭过头没再看他,脑子只有一句话“这人疯了。
果然,秦空远在机场被骂的事儿很快上了热搜。
热搜上的骂战他并不想关注,也懒得关注。
因为如他所愿,宋易主动来联系他了。
安慰的话来回不过这些,真正让秦空远震惊的是,没过多久,宋易的名字又一次被顶到了热搜上,热度一骑绝尘,排在了首位。
莫萱一进门就厉声质问:“你疯了?为什么擅自在微博上回应品牌方?你难道看不出他想蹭你流量?”她脸上泛着红晕,显然气得不轻。
反观宋易依旧一副对什么都淡淡的模样,仿佛隔绝在三界之外,任凭对面的人快气炸了,他还是不紧不慢的,反倒让莫萱更气了。
“看出来了。”宋易漫不经心地说。
“看出来了你还回!”
“电影上映前的正常双人宣传,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那要你说,你最近干的那一大堆蠢事儿都没什么问题了?”
“我干了什么?洗耳恭听。”宋易甚至放下手机,抬眼看着莫萱细数自己最近的十宗罪。
“在剧组发微博的时候不经审核偷偷发,就因为你照片上带到秦空远的侧脸导致引起一大波舆论。”
“上个月点赞带双人tag的微博,又欲盖弥彰的取消,事后也不解释,不安抚粉丝,直接玩失踪消失。”
“这个月月初带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图配上一些令人遐想的文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只是犯了文艺病,其实这些图或多或少都和秦空远有关吧?”
“刚才不经商量就擅自回应品牌方的双人活动,”莫萱简直被气笑了,“不用我说,你粉丝对秦空远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你应该比我有数吧,他前脚走机场被你粉丝骂的事儿上热搜,你后脚就答应要和他参加双人活动。前几天上热搜的事儿都没处理完,你现在又给我捅了个新篓子。”
“你真以为自己有几部破作品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不可以吗?” 宋易不屑地撇撇嘴。他讨厌被绑架,无论是舆论,还是人。
“你不是说和他只是玩玩吗?玩玩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莫萱冷哼道。
“就算只是玩玩,那也是朋友。”宋易的声音骤然沉了下去。他收敛了平日里好相处的模样,犹如夜里苏醒的猛兽,S级Alpha的威压近乎赤裸地显露出来。他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莫萱,质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觉得我要因为一些不明真相的极端粉丝的言论,而疏远和我在剧组关系不错的朋友呢?”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他居高临下的剜了对方一眼,“我努力拍戏就是为了不受任何人的控制,没有人能控制我。更何况,你质疑我的理由并不成立。”
走到门前,宋易猛地停住脚步,头也不回的道:“续约的事,我还是那句话,没有谈的余地。”
“砰” 的一声,房门被关上,只留莫萱愣在原地。
半晌后,她咬牙吐出四个字:“高傲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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