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不得医

　　先帝知道自己死后长孙将军便是托孤的第一人选，可长孙将军当年不喜毕云苏，他觉得毕云苏长相秀气，脾性像先帝，所以更属意另一位皇子当太子。
　　可如果即使不选择长孙将军，他实权过大也会变成他。

　　先帝为此愁容数日，他担心自己死后长孙将军会把控朝堂换太子。
　　于是，一个想法便在先帝心中逐渐形成。

　　厉王当时与先帝还算亲近，他侧面得知先帝的想法后，便开始找机会诬陷长孙将军。
　　最终长孙将军不慎落入圈套，士兵于他家中找到了谋反的证据，使得先帝下令诛杀长孙全族。

　　其实先帝也曾犹豫，他真的要赶紧杀绝嘛，何不只诛把控兵权之人。
　　可他担心长孙家余下的人会想办法搜集证据翻案，或者干脆真的谋反。

　　要知道当时长孙家在军中威望极高，只要余下有子弟，军中的人说不定都会追随他。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先帝还是狠心杀了长孙全府。
　　这也就是为什么长孙家灭门后，先帝一病不起，更加垂危的原因。

　　当时朝上还有人说先帝是痛惜长孙将军，可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他其实是愧疚。
　　他为了让他心爱的儿子坐稳皇位，不惜狠一次杀了许多无辜之人。

　　当年毕云苏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如果他知道，宁愿不要这个皇位。
　　在后来找寻长孙家遗孤时，发现此人是姜楚危后，他才知道此事，那还是伺候先帝的太监段付亲口说的。

　　段公公自先帝死后便跟着毕云苏，他知道毕云苏一直在追查这件事想替长孙家平反，但一开始他不敢说。
　　先皇曾经说过，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绝对不能将此事告诉毕云苏。
　　但后来清楚姜楚危是那个人后，段付觉得自己不得不告诉毕云苏了，他担心姜楚危会报复毕云苏，想让毕云苏远离姜楚危。

　　可就在毕云苏知道真相后，他才发现姜楚危失去记忆，对毕云苏造不成威胁。段付悔不当初，但说了便是说了。
　　当时毕云苏得知这个消息时将自己关了三天三夜，是他的原因导致姜楚危失忆、没有家，而且那个时候姜楚危还被他囚于姜府。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却可笑的还去怪别人。

　　所以后来他一直想去弥补姜楚危，对姜楚危犯下的错视而不见，连姜楚危造反时，他也想过就将皇位这样让出去也好。

　　傅舟水听完后一阵沉默，他实在想不到长孙将军谋反一案牵扯得如此深。
　　而且先帝在他映像中一直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怎么也不能将此事与先帝联系在一起。

　　注视到傅舟水难看的神色，毕云苏道：“就算你我身居高位，所见之朝堂不过是千分之一，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多得是。舟水，我让你失望了，也让你对这个朝堂失望了。”

　　“殿下，这并不是你的错。”傅舟水道，他确实对此事震惊，但心中明晰，毕云苏虽是受益的一方，但却是强迫受益，心中的罪孽时时刻刻在折磨他。

　　毕云苏自嘲道：“可我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楚危，也不敢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我始终在乎皇家的脸面，不愿意揭穿其中的恶心脏污。”
　　“而且此事因我而起，父皇平时连责罚宫人都极其轻巧，却因为我迫害了长孙将军一家。”

　　“但是你将这天下治理的很好，先帝······”傅舟水可以为毕云苏辩解，因为他本身就没有错，但他不能为先帝找借口，即使是为了江山社稷，先帝谋害功臣良将也可耻，与厉王毫无区别。

　　毕云苏苦笑摇头，那种自我谴责的心理全部写在了脸上，眉头都是忧伤的。

　　傅舟水不知该如何安慰了，这种事情倘若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肯定也会过意不去。

　　毕云苏却又道：“前段时间沈故越又找到了一位长孙家遗孤，他应该是楚危的表弟，但被沈故越藏了起来，舟水，有时间你代我去看看他，我对不起他们一家人。”

　　“好，所以沈故越急着见你是因为此事。”傅舟水道，两人的话题又回到了最开始说的事情上。

　　毕云苏轻轻点头，说了那么多话他其实已经累了，但他还是要将事情说完。

　　“几年前我命令沈故越查这些事情，但他不知道最后的真相，只知道幕后真凶是厉王，所以这些年他查的也是厉王的线索。前段时间他为长孙家翻案，那位长孙公子找到了他。”

　　长孙公子知道的事情比沈故越知道的多得多，可以说他与段付一样清楚整件事情的真相。
　　现在还是姜楚危当政，长孙公子可能以为姜楚危会很乐意看到毕云苏和先帝被泼脏水，所以将所有事情全部告诉了沈故越，让沈故越转达给姜楚危，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沈故越还是毕云苏的人。

　　沈故越在得知此事后稳住长孙公子，随后在一个夜晚，他亲自动手挑断了长孙公子的手筋，还用药毒哑了长孙公子，为得就是让他说不出真相。

　　“那厉王手和舌头被废也是沈故越干的？”傅舟水追问，他虽然知道沈故越不简单，但没料到他这么狠。

　　“是。”毕云苏道，“当时我也没想到是他做的，还以为是巧合，谁知今日他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了我。”

　　沈故越此人，狠则狠，也是真的衷心。
　　他不允许属于毕云苏的皇家颜面被轻易毁掉，也不想天下因此事发生动荡。

　　“哐当”，外面起风了，风吹进屋内舞起柱子两边装饰用的绸布，绸布推倒烛台，几盏蜡烛相继熄灭。

　　傅舟水还在回想毕云苏的话，他的眼神一片空洞，今夜接受的信息过多，他觉得脑子运转有些吃力。

　　“抱歉，舟水，我将这些事情告诉了你。”毕云苏垂眸自责道。

　　“没事，我就是接受能力差，现在还要捋捋。”傅舟水回答。
　　他现在完全没有那副好奇要听的表情了，果然，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得多了只会徒增烦恼。

　　毕云苏轻轻颔首，“这些事情希望你保密，还有我对他的感情，请你一个字都不要透露，我喜欢他，他不需要知道。”

　　“······哪怕是他快死了也不能吗？”傅舟水道，很早之前毕云苏隐喻地提过一次，是以傅舟水看见姜楚危不断挣扎也没能开口。

　　皇位总不可能一直在姜楚危手中，毕云苏迟早有一日要拿回来。

　　“他不会死。”

　　“好。”

　　“嗯，你先回去吧，我怕楚危来了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毕云苏的眼睛黯淡无光。

　　“好。”
　　傅舟水踱步离开，看他的背影就像失了神一般。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虽然幼年有一段时间过得不如意，但他始终积极向上，少许不开心也会自己想通，今日这件事情真的太让他难以置信了。

　　一路上，傅舟水都小心提防，他现在也怕遇见姜楚危，一旦姜楚危问他怎么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他比较幸运，直到进了房门都没有遇见姜楚危。
　　但他合衣躺下不久，林山无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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