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地平线

　　两人刚从楼上下来，就见方姐已经将菜摆上了桌。

　　吴过笑着走过去帮忙摆碗筷：“我来蹭饭还什么都没帮上，怪不好意思的。”

　　许母拍了拍他的肩头打趣说：“这么久没来芸姨这儿，哪能让你动手？”

　　吴过望着满桌七八道菜，不由说：“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在许家做了多年的方姐最懂主家心思：“中午芸姐一接到你电话，就说你今天肯定会来，特意让我提前把拿手好菜都备上了。”

　　“真是麻烦方姐了。”吴过笑着道谢。

　　方姐把最后一道甲鱼汤端到桌上，笑说：“麻烦什么，你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几人坐下后，吴过看看墙上快指向七点的挂钟问：“不等许叔回来一起吃吗？”

　　“你许叔一年到头在家吃不上十顿饭，不用管他，我们吃我们的。”许母的语气里满是习以为常。

　　饭桌上几人边吃边聊家常，没说几句，许母就把话题引到了吴过身上：“吴过，最近怎么样？有对象了吗？”

　　吴过眉梢几不可察地跳了跳，只能笑答：“没呢。”

　　“你妈挺着急吧？总跟我念叨呢。”

　　“这种事急不来。”吴过简单应着，盼着许母别再往下说。

　　可许母应该不是临时起意，倒像是早应下吴母的嘱托：“我手头有好几个条件不错的小姑娘，要不要给你安排见见面？”

　　旁边还坐着个一打就翻的“醋坛子”，吴过太阳穴直跳。果然还没等他开口，许子铭就先接过话：“我哥难得来吃饭，您别问这些了。”

　　许母笑着摇头：“我不是替你哥着急嘛，他总不能一直单着吧？”

　　“他自己有打算，别人也帮不了什么。”许子铭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

　　许母乐得放下筷子：“怎么总感觉你跟小时候一样，生怕别人把你哥抢走似的。”

　　吴过轻咳两声，看向许子铭问：“笔试完该复试了，需要提前准备什么？”

　　许母放下筷子，忽然看向儿子，有些意外地说：“你还没跟你哥说？你爸让你出国的事？”

　　吴过本意是想岔开话题，却不想意外得知这个信息，他忽的愣住了：“出国？”

　　“没这回事。”许子铭先跟吴过说了句，随即转向母亲，平淡却坚决地说，“我早跟我爸说过了不去。”

　　许母向来是南方女子温婉不强求的性格，却明显在这件事上有些为难：“可你爸都联系好那边学校了。”

　　“那是他自作主张选的，我从一开始就没答应过。”许子铭头也没抬地回道。

　　许母见劝不动，便转向吴过求援：“正好吴过在，你也帮出下主意，你许叔想让他出国……”

　　“妈！”许子铭眉头不由得皱起来，“我已经说了在国内读研，而且我的事自己做主，问我哥也没用。”

　　“这孩子……”许子铭打小就有主意，却从没像这样强硬地反对过家里的事，许母一时也没了办法。

　　“许子铭，跟芸姨好好说话。”吴过心里已猜出七八分，虽说心头突然空落落的，但在长辈面前，他不能纵着许子铭这态度。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大家都停下筷子没了声音。吴过转向许母，轻声宽慰：“芸姨您别急，回头我跟他聊聊。”

　　听到他这句，许子铭骤然抬起头，直视着他问：“你想怎么聊？”

　　一瞬间，吴过哑声顿在那里，许子铭的眼神让他莫名紧张，仿佛他只要多说一句不合心意的话，这个人就会立刻把所有事都摊牌一样。

　　许母轻拍了拍儿子手背：“别这么跟你哥说话，你的事先不提了，今天先好好吃饭。”

　　那天，满桌的美味佳肴，终究因为这个不被预期的话题而失了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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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是许子铭送吴过出门。

　　别墅区的路灯映着两人的影子，吴过先开了口：“你爸让你出国的事，怎么从没跟我说过？什么时候提的？”

　　许子铭侧头瞥了他一眼，声音有点沉：“说了能怎么样？你想让我去吗？”

　　听出他话里的火药味，吴过软下声笑哄着：“怎么可能？”

　　“那你刚才答应我妈要劝我？”许子铭追问，语气里藏着点委屈。

　　“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我还能怎么说？你倒好，当着芸姨的面就炸毛。”吴过看着这张棱角分明的帅气侧脸，胳膊肘轻碰了碰他，“出国去哪儿？”

　　许子铭低头往前走着，看起来依旧不高兴：“美国。”

　　“听芸姨说，许叔都联系好学校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许子铭才闷声回道：“我都不知道，他还有这本事。”

　　之前就听父亲说，许父生意越做越大，最近常和官场的人打交道，前阵子还跟省长一起吃过饭。以许父现如今的社会地位，能联系到的怕是不错的常青藤。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商量下？”吴过又问。

　　“商量什么？”许子铭停下脚步看着他，带着股犟劲儿。

　　吴过也跟着停下，摸出根烟点上，深吸一口后叹了口气：“你至少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

　　“说了然后呢？”许子铭皱起眉，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下来，“哥，你到底怎么想的？”

　　吴过心里早有了答案，只是琢磨该怎么说：“我是觉得有点可惜，他们安排的路没错，你该出去见见世面，你们同学也有不少出国的吧？我之前光想着让你考研，倒没往这方面考虑。”

　　许子铭的眼神骤然冷下来：“所以你就觉得我该出国，对吗？”

　　“你爸联系的学校肯定不错，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不去怪可惜的。”吴过弹了弹指尖的烟灰。

　　坦白来讲，许子铭太过耀眼优秀，要是能去全球顶尖的学府深造，不管是站在“哥哥”的立场，还是以恋人的身份，吴过都觉得他不该错过。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许子铭的声音都凉了，“我一直瞒着你，就是怕听到这种话。现在连在国内一年都见不上几次，你想过如果我真出国了，我们会分开多久吗？还是说，这些在你眼里都不算事儿？就算跟我分开也无所谓？哥，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望着许子铭急得泛红的眼眶，吴过突然就懂了，许子铭这段日子里那些没来由的脾气、突如其来的沉默，全是这些不安累积出来的。原来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许子铭早已积攒了太多患得患失的情绪。

　　见四下没人，吴过伸手捏捏他气鼓鼓的脸：“这段时间压力不小吧？一边要反抗你爸妈，一边得专心准备考研，还要胡思乱想琢磨我在不在乎你？甚至怕考砸了，他们更有理由送你出国，对吧？”

　　许子铭垂着头不说话，吴过看着心疼，轻声笑说：“你傻不傻？真以为我舍得让你去美国？”

　　许子铭半信半疑的抬起头：“可你刚才还说可惜……”

　　“我是觉得机会可惜，但话还没说完呢，”吴过掐灭烟，“不过清北实力也不差，而且这次我想自私点，把你留在身边，所以就算你自己想去，我也不同意。”

　　许子铭的眼睛瞬时亮了，雀跃的情绪都快溢出来，却还故意抿着嘴角：“那你刚才怎么不当着我妈的面说不同意？”

　　吴过无奈笑着摇摇头：“你还真是我祖宗。”

　　许子铭终是忍不住笑了，见四下无人，就靠得更近些，盯着吴过的眼睛认真问：“哥，你也舍不得我，对吧？跟我一样舍不得？”

　　“知道就好，”吴过笑骂，“怎么总跟小孩儿似的，说翻脸就翻脸。”

　　没走多久就到了停车场，吴过摸出车钥匙解锁，一边拉车门一边说：“明天来家里吧，让你梅姨给你做好吃的，看你今天没怎么动筷子。”

　　许子铭没应声，径直走向副驾驶，拉开门坐了进去。

　　“你上来干什么……”吴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坚实的怀抱拥住，紧接着，温热的唇舌就压了上来。

　　好一会儿，吴过才轻轻推开他，抬眼看向许子铭眼里映着的星光，眼底揉着笑意：“怎么总没够？”

　　“对你，就是没够。”许子铭深邃的眼眸望着他。

　　终究怕被人看见，吴过催着他下了车。许子铭却没走，依旧站在车旁，胳膊搭在车窗上问：“哥，明天几点下班？”

　　“老样子。”吴过笑答。

　　“那明天能不回家吃饭吗？”许子铭直视着他，眼神坦诚又直白。

　　吴过低头系安全带，抿着嘴憋笑：“再说吧。”

　　听出话里的默许，许子铭这才笑着退开。

　　月光把许子铭的影子拉得老长，最后，他语气里尽是眷恋不舍地嘱咐：“路上慢点开，明天我去接你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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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考研成绩的日子里，许母给吴家打过一次电话，想请吴家人帮忙劝许子铭出国。一来许父认准的事很难动摇，二来她也觉得儿子这个年纪正是出国深造的好时候。吴母每次和吴过提起这事，吴过总说“子铭有自己的想法”，但心里其实也很纠结。

　　他不止一次想过，以许子铭的资质，出国或许是更优的选择。可不管理智上多清楚这一点，吴过始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因为他发现，自己是真的离不开这个人。

　　就在这份纠结与愧疚里，转眼到了二月末。许子铭的笔试成绩刚一公布，第一时间就给吴过打了电话报喜。

　　吴过听了，笑着跟母亲感慨：“这小子怕是文曲星转世，从小到大学习就没让人操过心。”

　　吴母看他连着几天嘴角都没放下来过，忍不住打趣：“子铭考上研究生，怎么跟你自己中了彩票似的？”

　　二月出笔试成绩，三月复试定结果，以许子铭稳定的发挥来看，拿到录取通知书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自从考研的事尘埃落定，两人几乎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只要一有空，许子铭就拽着吴过往酒店跑。才没几天，吴过就感觉自己这三十岁的腰快要扛不住了，连在家换个桶装水，都得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发力。他把这事的主要责任归结于许子铭，谁说没有耕不坏的地，也没人看看他这块地上配的是什么品种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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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在许家吃完晚饭，许子铭看似随意地开口：“哥，等会送我回家吧？”

　　吴母正收拾碗筷，头也不抬地说：“还回什么家？你妈刚带方姐旅游去了，你爸也不在，一个人回去多冷清，就住这儿吧。”

　　方姐在许家工作这么多年，许母把她当姐妹待，偶尔会带着方姐一起出游。

　　“梅姨，我得回去准备复试资料，都存在家里电脑上。”许子铭说得煞有其事。

　　“这样啊！那可千万别耽误了正事，待会儿让你哥送你。”吴母说着，转头叮嘱儿子，“对了，我腌了些泡菜想给你芸姨拿，正好你顺路带过去。”

　　吴过正低头收拾桌面，随口应下：“行，等会儿送他回去正好拿上。”

　　许子铭帮着摆好桌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提议道：“哥，你单位离我家近，要不今晚住我那儿？家里就我一个人，怪无聊的。”

　　吴过这才看清许子铭的小算盘，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向这人。

　　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吴母说：“也是，那边离你上班近，吴过你就别来回跑了，正好你们兄弟俩还能作伴聊聊天。”

　　开车往许家去的路上，吴过瞥了眼身旁憋笑的人，无奈道：“想笑就笑吧，别憋着了。”

　　许子铭嘴角扬得老高，侧头看着他：“哥，你没不高兴吧？”

　　“下次动歪脑筋前，好歹跟我商量一下。”

　　“商量你能同意吗？”

　　想想回来这几天，这小子就没闲着带他跑酒店，连会员卡都又续了一次，吴过没好气笑骂：“色欲熏心。”

　　“我只是诚实表达诉求。”许子铭越过中控台牵上吴过的手，掌心覆过的手背被烫得灼热。

　　回到家刚打开门，吴过手里的泡菜坛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许子铭摸黑推到门厅对面的墙壁上，紧接着一双迫不及待的唇就吻了上来。

　　“你等会儿……我手里还有东西呢。”

　　“我等不急了。”许子铭不安分的手已经开始在吴过纤细的腰身上游走，“你知道我想带你回家‘做’这件事儿，想了多久吗？”

　　被吻到喘不过气，吴过只能侧开头汲取氧气：“天天不好好学习，瞎惦记什么呢？”

　　“骂的对！”许子铭按住吴过的头不让他乱动，又重重地吻了下去，“就惦记怎么干你。”

　　粗重的喘息声在客厅里回荡许久，可下一秒，刺眼的灯光在客厅里骤然亮起，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惊到瞬间僵在原地。吴过吓得手一松，泡菜坛子都不觉脱手碎了一地。还没等他回过神，许子铭就迅速将他拽到身后，自己挺直脊背转了过去。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客厅中央的沙发上，许父不知何时竟坐那里，眼神里带着震惊与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们。

　　慌乱中，许子铭仍死死把吴过挡在身后，强装镇定开口：“爸，你不是说出差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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