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也会梦见人类救世主吗？

　　怎么会呢？

　　她不可置信地听了又听，但她的身体里静悄悄的。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左脸，指腹慢慢蹭过，脸颊上残留着冰凉的触感，上面的血迹却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没有丝毫犹豫，她使出风刃割向自己的手臂。

　　锋利的刀刃刺开血肉，疼痛开始在她身体里复苏。

　　她竟像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

　　会痛，可心脏为什么会没有跳动。

　　而且……她为什么现在才意识到不对劲？

　　恐慌和无措再次袭上心口，她紧蹙眉头，猛地抬头看着把这一切当成玩笑的男人，怒而发问，“你怎么知道的？！”

　　……

　　没人回答。

　　众人都陷在了震惊的情绪中，而主导这一场表演的人，却旁若无人地面朝众人谢幕。

　　他低下头，优雅的掬礼，眼睛眯成一条缝，夸张地笑，“大家可别忘了一千新币哦。”

　　说罢，他没再看乔小姐一眼，径直走到了祝巧颜身旁，原本笑着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眉毛也紧皱起，背对着风先生和乔小姐，朝祝巧颜说了句，“快走。”

　　她先是将视线收回，仔细观察9063身上留下的伤痕，一样的病号服上被砍出一道长长的伤口，现在仍在不停地渗血。

　　最后她将注意力停留在9063发白的嘴唇和因疼痛微微颤抖的手指，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一旁的方玉。

　　方玉呆愣着，双眼无神空洞。

　　“方姨？”

　　祝巧颜轻声唤她。

　　“啊？是小颜啊......”

　　方玉语气迟缓，像是刚从梦中惊醒。

　　祝巧颜见状没再多言，直接拉过方玉的胳膊，扶着她，一起走向出口。

　　9063跟在她们身后，不紧不慢，眼里的凌厉之意却越发明显。

　　在这不长不远的一段距离中，没有人说话，背后的危险和古怪被他们抛之脑后，事情的走向开始变得奇怪。

　　在祝巧颜的构想中，她们走进这间食堂是为了在躲避外面眼冒红光怪物的同时，等待9063。

　　但现在她们又为了躲避背后那两个见过但不熟的人选择离开这里。

　　她短暂被乔小姐控制，9063受伤并表演魔术，方姨变得更加恍惚了。

　　这一切都非常莫名其妙。

　　包括乔小姐控制她的动机。

　　她和乔小姐在此之前只接触过一次，她甚至都没看见她的脸。

　　很显然，就是那一场没有面貌的会面，让乔小姐主动找上她，她们当时说了什么？祝巧颜只能想起乔小姐的“相对真实”和她说自己来自冥城。

　　她不傻。

　　乔小姐不想让冥城指挥所的人知道她的存在，知道她姓乔，2190年冥城暴乱后进入这里。

　　但这种方式很蠢。

　　是了，就是蠢这个形容词。

　　因为当她问出这一切后，所有被问的人都会知道，她和冥城暴乱，和冥城指挥所有关系。

　　但她本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有个叫乔小姐的人来自冥城。

　　甚至会在时间的流逝中忘记这一件事，如果不再见到她。

　　除非——

　　“我有说你们可以走了吗？”

　　刻意维持的宁静被打破。

　　听到这句话的前一秒，祝巧颜正在脑海中疯狂思考打败乔小姐的方式，先前她攻击乔小姐的针是她在某天偷溜出病房的时候找到的，虽然数量多且锋利，但对乔小姐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受的伤也只是一些皮外伤。

　　那白伞的净化能力呢？

　　好像只对怪物有用，她之前趁9063睡着时偷偷朝他使了一下，但并没有反应。

　　不过嗯...她还是挺抗揍的。

　　拳头也不错。

　　有希望。

　　于是，她回头，平静毫无波澜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为什么不走？”

　　没等对面回答，她又接着补了一句，“要等你弄清楚自己是活人还是死人吗？”

　　“？”

　　“噗——”

　　9063笑出了声。

　　方玉也有些诧异地看着祝巧颜，她默默走向前，站在祝巧颜的左前方。

　　“呵。”

　　乔小姐不怒反笑，不再端着一张冷漠的脸，她笑出了声，原本挽着的头发也早就散开，变得凌乱不堪。

　　她也有些弄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一种荒凉感从她指尖渗透进每一寸肌肤，让她刚萌生的杀意一瞬间淡了下去，杀不杀又有什么意思？

　　他们不可能从这里出去。

　　她强撑着身体站起，极具攻击力的眼神斜掠过前方，最后将目光停在一旁歪歪斜斜的男人身上。

　　“你找死？”

　　9063先下嘴为强，用藐视的眼光瞅向乔小姐身边的瘸腿男人。

　　？关我屁事？

　　姓风的男人一脸狰狞，阴沉的脸变得更暗了，附在上面的藤蔓蠢蠢欲动，似乎主人一声令下便会抽出。

　　“现在没找你要演出费就算了，怎么，还想再免费看一场？”

　　9063冷哼出声，高傲地抬起下巴，斜眼看人，“我可是表演大师，大师的演出是你们想看就看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刚才是我心情好，不然像你这种人，就是死了也别想欣赏到我的表演。”

　　众人都被9063的人设突变给硬控了。

　　祝巧颜见他鼻孔出气的张狂样子，一下震在原地，心中对9063的印象更加深刻。

　　方姨嘴巴张成了个O型。

　　“还有被子弹射过的无知女士，如果不是我，你会意识到自己身体的情况？不感激我就算了，还这么可怕地看着我？真是令人心寒！！！”

　　9063越说越气，怒火直冲天际。

　　乔小姐:......

　　她从未见过这么有病的男的。

　　9063说完一句还不够，一步一步走向前，气势汹汹地述说着自己的委屈和冤枉。

　　乔小姐愣是一句话都没插上嘴，无论是恶毒的眼刀还是骤起的狂风都对他不起作用。

　　她不停思考的问题也被这一变故打断。

　　手舞足蹈滔滔不绝义愤填膺在狂风中逆行的男人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没人注意到，挂在吊顶上的灯泡几近暗掉，深不见底的黑暗即将来临。

　　“干什么干什么？还瞅我？都说了要对我心怀感激，原本看在你们多出五百新币还想着你们是多有素质的人呢，当然了我不是说我的表演不值一千新币啊，那肯定是值的，物超所值啊喂！”

　　“说到哪来着......哦对，说到有素质，没想到你们虽然有素质但没眼光啊，不是我吹我那吧啦吧啦......”

　　9063摇着头悠闲地说着。

　　原本还能勉强维持表情的两人，在听见9063说的最后一段话后，均是眉毛一拧，错愕和荒唐同时浮现在脑海中，尤其是瘸腿男人，拐杖险些不稳。

　　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确定是自己没听错后，大开眼界地发问，“你...你说，吧啦吧啦？！”

　　“对啊，你这人真奇怪，听不懂吧啦吧啦吗？蠢死了。”

　　“没话编就闭嘴，少在这胡言乱语!”

　　乔小姐终于抓住时机插上话。

　　“哎呀，急了？”

　　9063嗤笑一声，带着三分不屑四分漫不经心九百九十二分恶毒和一分嘲讽，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两人，再次恶意满满，伸手指了指，“急了就去死，你是急死的，他是蠢死的。”

　　“我###4￥3##！”

　　瘸腿男人率先忍不住，脸上盘绕的藤蔓休地一下飞了出去，9063不慌不忙地躲过，嘴上的垃圾话却不断，“蠢人当然是打不中我的了~”

　　他的运动幅度极其小，却偏偏每一下都精准躲过。

　　这随意的动作更是使男人的心里升起一团怒火，脸上跳动的另一簇藤蔓也脱离主人的束缚，直奔跳来跳去的男人。

　　“又来？”

　　9063的脸藏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看不清神情。

　　终于，那最后的一丝光亮也消失干净，瘸腿男人和乔小姐这才意识到，在这短短不过三分钟的时间里，灯泡在一盏一盏地暗下。

　　直至全然看不见。

　　乔小姐警惕地看向四周，随时准备迎击会突然出现的敌人。

　　黑影如鬼魅般不停穿梭，一会出现在前方，一会跃至后面，乔小姐和瘸腿男人迫不得已，只能和都看不起对方的人合作。

　　“你那破藤蔓不是厉害吗，你看住后面。”

　　“什么破藤蔓！它叫双生藤，世上独此一朵，你懂什么？！”

　　“闭嘴。”

　　乔小姐不耐。

　　瘸腿男人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想起现在的情形噤了声，只是神色更加阴沉。

　　他站在黑暗中，独自握紧手中的拐杖，如淬了毒般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哟，自己还打起来了？”

　　9063幽灵般阴魂不散。

　　“你今天死定了。”

　　乔小姐的声音冷若寒冰。

　　紧接着，风力骤然加剧，食堂中央涌起一股骇人的能量涟漪，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周遭的一切席卷而去。

　　9063穿梭的动作不停，心中却在对眼前的状况进行分析，他却瞧却觉得这股能量波动很熟悉，很像新世纪刚开始那段时间出现的一种自然天气现象。

　　整座建筑开始摇摇晃晃，食堂里四处散落悬浮在空中的桌椅，被无形的线拉扯汇聚在一起。

　　哐当哐当的物体碰撞声扭曲成断续的呜咽。

　　声音落在食堂外的祝巧颜耳朵里，就像是，风在吃掉它们。

　　但她此刻毫不担心，默默拉着方玉走到了更远处，躲在了一旁密集的树丛堆里，看向天空，悠闲地等待着。

　　-

　　狂风呼啸的环境下，乔小姐听见耳边没了额外动静，不屑地微抬起下巴，心中对9063的鄙视更深。

　　不过是一个装神弄鬼的神经病，还真以为自己能弄出什么大动静？

　　可笑。

　　“哦？你好像很得意？”

　　9063大喘着气，强装镇定，呼吸却断断续续。

　　乔小姐如愿听见男人乱了的气息，轻勾嘴角，怒喝，“给我滚出来！”

　　“真的吗？那我可就——”

　　一道高速移动的黑影瞬间突破狂风的阻碍，带起一阵更强的气流，黑影在乔小姐眼前闪现，她看见他那张苍白无色的脸上出现了无数道伤口，以及不断渗出的血。

　　他却笑开了怀，笑嘻嘻地说，“扔炸弹了，乔堇。”

　　说着，9063猛地扬起手，一枚散发着金属冷光的炸弹在狂风中被高高举起，炸弹表面符文闪烁，似乎与狂风呼啸的天地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共鸣。

　　呼的一声，炸弹被扔出。

　　强大的气流直冲房顶，极速朝四周扩散，大火嚓地冒出，火焰翻腾，轰隆巨响传出。

　　乔堇瞳孔微缩，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畏惧的神情，但来不及躲，她就被气流冲击到墙上，肋骨咔嚓一声断掉。

　　一旁和她同样遭遇的瘸腿男人，此时情况更加紧急，失去了拐杖的他无法再保持平衡，刚想转身就跑，却发现大火已经蔓延至眼前。

　　乔堇狠厉地看向在火中丝毫不动的9063，他一如往常般站着，像是根本不受影响。

　　察觉到她的视线，9063肆无忌惮地笑着，眼里满是挑衅。

　　有病。

　　乔堇在心中把自己这辈子听过的脏话都骂了出来，怎么恶毒怎么说，以平自己心中越积越多的气闷。

　　-

　　无人注意的大门口，祝巧颜仍和方姨躲在一旁的树丛中，借着茂密的杂草观察一旁亮着的大楼情况。

　　“小颜，好像没人——哦怪物。”

　　方玉眯着眼睛，使劲往前凑，力图看得更清楚一些，远处大楼虽然灯火通明，但落在她眼里却是模模糊糊的光圈，但即便如此，她也能感受到那里少了许多阴森可怕的目光。

　　祝巧颜也扫视了好几圈，无声默默点头认同方姨说的话。

　　“嗯？小颜你怎么不说话？”

　　方玉头也没回，认真仔细地看着每一个楼层。

　　祝巧颜下意识地点头，直到下一秒才反应过来，有些慢半拍地说，“是的。”

　　也正是因此，当她们听到9063说好的巨响后才记起他在她们偷溜出来时说的话。

　　等祝巧颜按约进入食堂时，大火已经将整座建筑烧了一半。

　　她穿梭在火焰中，如入无人之境，身手矫健地躲过一块又一块因烧毁砸下的墙块，手掌接触到高温，瞬间被灼烧地通红，钻心的疼痛渗入骨髓。

　　但这点疼痛并不能让祝小姐皱眉，她神色不改，很快在一片通红中找到了快被烧成红肉块，虚弱蹲在角落里的9063。

　　他见到祝巧颜就像是见到了天上神明现世一般，狂热中透露出一丝心酸，骄傲中透露出一丝委屈，想开口大喊，一张口却是一连串的咳嗽，最后只能哑着嗓子小声喊，“女侠，快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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