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怪力乱神gl

　　尽人事，听天命，这样的话听起来总是让人无奈，却又饱含着一丝希望。

　　可惜身体恶化状况比钟向春想象的还要迅速，别说一个月，短短一个星期，医院就已经下了病重通知书。

　　钟向春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见魏聆音神情严肃，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还行，病重通知书而已，不是病危通知书。”

　　“还有精力笑是吧？”魏聆音把手头电话挂断，冷笑回敬道，“可惜啊，你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向春心中顿时闪过一阵不好的预感，不等她问个清楚明白，便看见有人从病房外面走进来。

　　“魏小姐，您好！”

　　声音洪亮，听上去气血十足，不是梁真又是谁呢，此时她正戴着棒球帽，身上套了件复古的绿色衬衫，汲着一双花里胡哨风的海滩鞋，风格与白色病房格格不入，不像是来看望病人，倒像是在海边度假的人被突然拉来工作了。

　　“这段时间多亏您照顾这孩子，接下来的事我会全盘接手。”

　　梁真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只和魏聆音交谈，这两人闲聊了半天，迟迟没有向当事人解释的意思，急得钟向春频频看向病房外面。

　　好一会儿过去，见钟向春眼珠子还在往自己身后看，梁真这才笑道：“小姐下午才会到，我是正好在这边度假，一接到电话就立刻过来了。”

　　“打扰梁真姐姐休假，真是不好意思。”钟向春这才悻悻然地收回视线。装出一副伏低做小的样子来。

　　从前这招是很有效，可惜，此一时非彼一时，就是借梁真八百个胆子，她这回也不敢轻轻放过，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话你还是等小姐到了再说吧。”

　　“姓魏的，你不仗义。”钟向春恨得牙痒痒。

　　“什么时候了，还仗义呢，本小姐很忙，没空在这陪你演狗血戏码。”魏聆音冲她翻了个白眼，对梁真点了点头，便迅速离开了。

　　梁真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十分顺手地拿起水果刀削起了苹果，任由钟向春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时间就是这样，越希望它快点过，便越是像老牛在拉磨，好不容易挨到饭点，钟向春正吃着专人送来的定制营养餐，便听到病房外响起一阵礼貌的敲门声，很轻缓，偏偏让她紧张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和预想中的场景差不多，小姐神情冷漠地坐在轮椅上由张姨推着进来，第一句话是同梁真说的：“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梁真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资料，恭敬地送到小姐手上任其翻阅，一边解释道：“卵巢癌高浆晚期，目前已经肝转骨转，腹水很多，并且一直高烧不退，到今天为止是第八天，最高体温甚至达到了40度，已经打过了目前最好的抗生素，还是没能把体温降下去。”

　　白希佑眉头紧皱，飞速查看手中的资料，口中询问道：“主治医师那边怎么说？”

　　“针对她的状况医院已经进行了很多次多学科会诊，高烧不退是癌细胞引起的，需要通过放化疗的手段进行控制，如果效果好，那高烧或许就退下去了，但是医院这边不提倡在高烧的时候进行化疗，因为风险太大了，有很大可能病人直接就……”

　　梁真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

　　“医生的建议是什么？”

　　“目前是观察治疗，但主治医师说情况随时可能发生变化，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梁真继续说道，“一种情况是，体温自己就降下去，那自然一切好转，还有机会化疗；另一种情况是降不下去，那就看病人和家属是否愿意赌一把，趁病人精神状态还没那么差的时候直接进行化疗，如果运气好，无论是癌细胞还是高烧都可以得到解决。”

　　“主治医师那边说要尽快做决定，因为根据目前的状况来看，病人自行降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再拖下去身体只会越来越虚弱，而且如果决定要强行化疗，还需要我们这边写申请，因为医院是不建议这么做的，那么只能由家属提出申请。”

　　白希佑迅速在脑海中理完所有信息，把手里的资料递回梁真手上，便对梁真和张姨说道：“你们出去吧，我和她单独聊一下。”

　　此时的钟向春无比尴尬，像鹌鹑一样蜷缩着身子，不敢抬头，白希佑伸手覆在她滚烫的额头上，冰冰凉凉的，不过很快又收回去了，紧接着头顶传来很沉重的一声叹息。

　　“对不起。”

　　撒谎的人是钟向春，此刻道歉的却是白希佑，钟向春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不住地哽咽道：“是我不好，你不要说对不起。”

　　是她给别人造成了麻烦，是她擅自说喜欢，也是她没能遵守诺言。

　　白希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替她擦去泪水，又随便寻了个话题：“除夕夜那天为什么不打电话？”按理，那个时候钟向春还是好好的，完全有精力做这些。

　　“礼物晚到是铺垫，因为你不一定会生疑，但零点没接到陌生电话，你怎么也该多想了。”

　　所以安排了暧昧不清的戏码演给她看，白希佑听了只是微笑，接着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人脉这么广，完全可以托人或者委托代送公司每年定时定点送礼物，再在零点换号码拨打电话，反正我也不会接，这样才是万全之策。”

　　“也不全。”钟向春不服气地反驳，“等送到我七老八十，我不信你会狠心到一个电话都不接。”

　　“等你七老八十，我也入土好多年了。”白希佑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没有否认。

　　“我只是怕你有一天发现了会很伤心，要是这样，还不如一早就安排移情别恋的戏码，说不定你就信了。”钟向春越说越难过，“只要一想到你难过的样子，我就不想找代送了。”

　　“年轻人，你真的想多了。”白希佑以浑不在意的语气继续说道，“如果你选择代送，那在我得知真相的时候，大概会想，你最后一次亲自打来电话是在什么时候，而我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挂断，之后就没有了。”

　　“好绝情！”钟向春听了愤懑不已。

　　白希佑笑得像只老狐狸，以大人的口吻教训道：“所以要好好活着，我只对活着的人动心。”

　　钟向春暗自腹诽了一句骗子，在对方问她嘀咕什么的时候又笑容甜美地说没嘀咕什么。

　　白希佑见她这样，只觉得代沟越发大了，只得颇为惆怅地感叹道：“搞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青春年少的喜欢一个大你二十二岁的人做什么。”

　　“虽然你比我大了很多，但是从外表上看，完全不会相差很远啊。”钟向春不喜欢听这样的话，迫不及待地就反驳道，“在我心里，你一直和我同龄，魅力无敌的。”

　　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白希佑一笑置之：“你现下觉得我有魅力，那等你三四十岁的时候，难道我还有魅力吗，人是很庸俗的，那个时候你风华正茂，正是最有女性魅力的时候，可我已经五六十岁快要有老人味了。”

　　“才不会。”

　　钟向春只能苍白无力地重复说不会，因为她现下很年轻，无法担保日后的事，怕白希佑不信，她也只能用各种誓言来证明。

　　“我没有怀疑你的真心，只是陈述事实。”白希佑微笑地说道，“你不用急于解释，因为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说不定你得走在我前头。”

　　如此一来，先前说的那些便不成立了，在钟向春短暂的人生里，白希佑永远都是风华正茂。

　　这样的事实并没有让钟向春觉得多高兴，她只是非常无语对方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调侃她，这下她算是多少有点明白先前魏聆音的心情了。

　　不过乐极生悲这句话总是没说错的，下午两人还能有说有笑，到了晚上，钟向春的情况便直转急下，体温再次升到了40度，甚至还有上升的趋势，她整个人的意识都不太清醒，嘴唇干裂，只能让张姨用棉签给她润润。

　　钟向春的腹水非常多，整个肚子大得像是十月怀胎的人，面容憔悴，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谵妄状态，重要关头，白希佑只能坐在轮椅上干看着，她什么也做不了，自己都照顾不了，更别说照顾别人了。

　　主治医师来看过，也没能给出什么治疗方案，连强行化疗都不再提了，只是说明天再进行一次会诊，集结大家的共同智慧，看看能有什么好办法。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多学科会诊都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要是有用还能等到现在吗，白希佑近乎绝望地想着，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钟向春死吗？

　　所有人都衣不解带地在病房里守了一整夜，等到天光发白，金鸡唱晓的时候，钟向春的体温才稍稍降了一点，但谁的心情也没能完全放松，只能无助地等待会诊结果。

　　和预想中的一样，哪里有什么结果，各科室各执己见，谁也没能说服谁，谁也不敢真的强行化疗，哪怕是在病人家属已经写了申请的情况下，风险太大了。

　　那么出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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