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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异管局的众位新人在新“羊圈”里惴惴不安。即使在不久前趁着洗澡的时机短暂交流过，曾领队用“霍队长来了，大家有救了”给众人打了一剂强心针，可是迟迟没得到解救，更没看到霍队长有所行动，新人们又怎么可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充满信心？
村民杀猪宰羊的场面更加打击了这种信心。那挥舞的电锯、喷溅的血肉实在是可怕，直面屠宰现场的残酷血腥，普通人难免心生恻隐，感到不适。更何况在数小时前他们刚亲眼见证一位局里前辈的死亡。
“呜、呜呜……”有人再次崩溃，发出含糊不清的哭声。
曾领队想安慰大家，引导众人信任同事，冷静等待救援，奈何嘴仍被绑住，她只能拼命用眼神去安抚。
黎星辰也很害怕。
尤其是当他遥遥看着黎西如座上宾，穿上了祭司的服装，站在祭台上指点江山一样主持祭祀，惶恐中又催生出嫉妒。
他离得远，不清楚黎西到底做了什么让这群穷凶极恶的村民如此尊崇，他只知道他心中的嫉妒甚至在某一刻盖过了恐惧。
为什么黎西总是如此幸运？
凭什么黎西在前面的人生里占据了他的身份享受荣华富贵，如今又得到了一个似乎身居高位的大佬男友。
他们被如猪如狗一样捆着，黎西却只需轻飘飘一句话就能给他们雪上加霜，让他们连嘴也被堵住。
异能……依偎在大哥身边的黎星辰突然明白过来，在这个“新时代”，武力才是新的秩序，什么花里胡哨的异能甚至不如一把电锯有用！
他的异能为什么是人皮灯笼，它在这里简直与废物无异！
“别怕。”
耳边忽然响起大哥的声音，黎星辰愕然看向对方。
黎南倾身过来，凑在他耳边说：“我会救你，星辰别怕。”
“唔、呜呜……”怔愣片刻，黎星辰抑制不住将脸埋入黎南怀里，潸然落泪。
在这一刻，他终于切切实实感受到血脉相连的亲人究竟该是什么模样。
原来亲情是一种能瞬间给人注入无穷力量的东西。
大受震动的他瞬间忘了思考，为什么黎南能够在吐词清晰的说话，他和其他人却只能呜呜呜。
大概是村民没把绳子捆紧吧。
烈阳灼目，村民们宰完一头又一头牺牲，忙得热火朝天，仿佛过年。羊圈内众人哀戚自己命运，不知能否获救。谁都没发现祭台侧边的无声对峙。
“等宾祭完成，吾降临人间，吾的神力自然也会降临这片土地。”【巫】的眼神十分之阴沉。“贞人，祭祀神明，向神明祈求祝祷，要有诚心。吾觉得仅有几只牛羊不够。”
它的话音一落，异管局几人瞬间绷紧神经，在这一瞬间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
英勇的战士不畏牺牲。
“好哦。”在神经紧绷的众人与【巫】无声对峙间，黎西轻松的声音传出。
他仿佛彻底成为了侍奉神明的狂热份子，用甲骨贞卜的句式说：“侑于酒盟一羌？”
【巫】：“……”
酒它知道，酒盟是啥？
它不喝酒，它吃人。
“是不喜欢么？”黎西嘴角微勾，笑着问，“那温、燎、烄、沉、箙、乇、册、劦、御、宜、鬳、鼎、祝、告……您喜欢什么样的？”
【巫】：“…………”
其他人：“？”
大家纷纷忍不住看向黎西。
不是，不就一个祭祀吗？怎么能有这么多花样？他们连一个字都听不懂。
【巫】此刻的眼神仿佛要吃人。它陡然意识到了贞人的“恶意”。
“吾不用你的人，你可以带走他们。但吾要他。”它盯着霍成渊，手指向黎西。
众人顿时惊愣！
霍成渊心脏猛地一突，一把将黎西揽进怀里，脸上露出犹如猛兽受到冒犯的凶悍表情：“不可能！”
刹那间白光闪动，如同发起进攻的冲锋号，早已做好准备的异管局众人立即动手。
【C系序列号07·光·时停。】
【巫】被一片白光笼罩，瞬间定住。
他的时停异能最长能够困住异种三秒钟，趁此时间，他的队员可以打固定靶一样专心对着异种输出攻击。
“砰——”
邱林掏枪射击，弹头击穿异种腿部后卡入砖缝，他的异能【C系序列号15·重力·超重】在子弹接触异种的一瞬间激发，将之牢牢钉在地上。其他人的枪口也对准了它，但并未射击。
广场上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炸鞭般的动静惊吓到，循着声音望来。
“谁放炮仗呢？”
“你们看巫彭大人那边？”
村民们茫然困惑。
村长犹疑的向这边走来，同时嘴上喊：“巫彭大人！有事吗？”
霍成渊的视线倏然投来，村长脚下猛地一顿，随后转回身，挥舞胳膊对抻着脖子瞧的村民们大声训斥：“瞎瞧什么！继续做事！”
此时【巫】身上的白光已经消失，腿部血流如注的它硬抗重力勉力站着，以维护神明的尊严。它立刻张大嘴将要还击。
“涚神！”霍成渊沉声说，“他是我夫人。”
他眉梢微挑，傲然冷笑：“如果你不懂人类的‘夫妻’是什么意思，我不介意教你。”
【巫】阴翳的盯着他：“吾要的是一个贞人，不是妻子。吾是神，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人类。你这种误会是对吾的冒犯。”
它对霍成渊身后四把对准自己的枪口视若无睹。
“只要他……”【巫】用手指着黎西，“完成仪式，接引吾降临，吾就让你、你们，还有那些羌人全都离开。”
“老公。”黎西揪了揪霍成渊衣服。
霍成渊垂下视线看向他，入目的却是漾满快乐的笑容。
“我可以。老公，我可以。”黎西甚至踮了踮脚。
霍成渊一时沉默。
黎西没等他的首肯便扭头和【巫】说话：“先放人。”
【巫】：“大祭礼日，也就是今天结束以前不能出村，任何人也不行。这是规则。或者接引吾完成神降，吾送你们出去。”
【凌家村污染区规则其一：神明可以在大祭礼日举行降临仪式，祭祀日任何人不能离村。】
举着枪的邱林几人之神色肉眼可见的有所松懈，紧绷得几乎断裂的神经松弛下来。同时，第一次进污染区的他们心中生出了一种原来污染区也不过如此的侥幸和轻忽。
唯有曾经单枪匹马闯过污染区的霍少校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戒，“不必麻烦涚神。明天我们会自行离开。”
邱林几人一愣。
【巫】勾动一下嘴角，闭眼再睁开时，其眼神已然变了。
“啊！”巫彭发出嘶哑的痛吟。
霍成渊抬手向背后的队员们打了个手势，邱林立刻停止异能输出，汪哲收回枪取出一根火柴。
【D系序列号05·卖火柴的小男孩：小男孩点燃了永远没能卖出的三支火柴。点燃第一根攻击目标，如果对方身上燃起火焰，燃烧第二根将复制其异能。燃烧第三根则使用该异能。
收录记录：每天零点向污染物火柴盒里放三支火柴，并保证在下一个零点到来前点燃它们。否则异能者会被火柴烧死。燃烧身体组织如头发即可复制异能，复制后效果受限于异能者实力。】
凌晨才刚结束上一个任务的汪哲恰好仍保持着复制治愈异能的任务状态。他走到巫彭面前点燃火柴。
【C系序列号01·光·治愈。】
小小的焰火化作光芒覆住巫腿上的伤口，几秒之后光芒消失，其伤口已愈合如初。
黎西：“？”
黎西震惊的盯着霍成渊。
为什么要给坏东西治伤？！
转眼间身体的不适全部消失，巫彭似乎也得到了神旨，他用阴鸷的眼神瞪了黎西他们一眼便拖着跛腿走了，去向村长传达神旨放人。
“霍……神子，咳大人。”黄队长问，“我不懂，为什么我们不选择尽快离开？”
霍成渊松开黎西转身，“村长也强调过，今天是大祭礼日，没有神的允许不能出村。这可能是规则。”
“可它不是说……”
黎西一脸惊讶：“你居然相信涚神的话？你是神子的侍从，怎么可以相信一个外神！”
黄队长一噎。
霍成渊却颔首说：“黄柏，你应该做检讨。身为我的侍从，你只能信仰唯一的神，是我的父神。不要相信任何外神。”
黄队长：“……”
其他队员：“……”
大家面面相觑，虽然知道事出有因，但霍队长一本正经说这种话样子真的好奇怪，弄得他们浑身不自在。
“呃，对，你要好好检讨啊黄哥。”邱林安慰的拍拍黄柏肩膀。
黄柏捂了下脸，沉重道：“是，我检讨。”
周书琴忧心忡忡：“黎先生真的要帮它？真要帮它搞人祭？”
以人为祭品接引一只高级异种降临到现实世界？别太离谱好吗！
霍成渊也看向黎西，他同样想知道答案。
黎西扯扯身上祭服袖摆，目光回避，“当然呀，都答应它啦。”
“西西。”霍成渊顿了下，将手机递给他。
黎西接过手机微微犹豫，打下一句话：【神不存在。】
霍成渊顿时愕然。
见到霍成渊的表情变化，其他人抓耳挠腮。什么啊？让他们也看看啊。
【宣称神是赋予无序社会以秩序的手段，污染区里的秩序是规则。神不存在，不可能在这里的规则下降临。我也不会为它人祭。】
黎西把手机还给霍成渊，笑着把自己塞进他怀里。
人祭？
如果这是在副本中，如果霍成渊不在场，黎西可不在乎用人牲。
他脸上笑容可可爱爱，心却是冷的，是如此炙烈的阳光也不能照耀到的冷漠、冷酷。可是霍成渊的怀里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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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其侑……于X神：用牲句式。字型“?”：有、侑、又
2. （酒），不是酒是（酉彡），须须向下，祭名，一说是酒洒地上。献酒叫祼（guàn），字形为示+两只手手捧一个酒坛。卜辞：子祼新鬯于祖甲。
3.盟，祭名。放血。
4.温、燎、烄、沉、（箙）、乇、（册）、劦、御、宜、鬳、鼎、祝、告：祭名，用牲法。括号圈起来的字考释未定论，用疑似或类似字替代表示。
温：大锅煮人牲。
沉：把牲扔水里，用于祭河。人牲畜牲都能用。河：高祖河，自然神河神。
（箙）：网友看图说话，说是烤全羌。
燎：烧木头。
烄：烧人牲，多用于祈雨。
乇：刀子剁巴剁巴。zhé
御：用于治病的祭礼。
劦：大合祭。
宜：肉摆盘。“且（祖）”可能是神主牌位，头顶尖尖的。宜像在且上画“肉（多）”。不是网传的丁丁。商人表示丁丁一般带蛋蛋一起
比如“剢”就画得很具体了，宫刑；“牡”牛旁边是简化的“丄”。不带蛋蛋的也有：“豭”猪猪肚子下面加一笔。
剩下的别说异种不懂了，我也没查到。
5.题外话，商也有金文。周也有甲骨。商大概率不止有甲骨、金文，“惟殷先人，有典有册”，只是没能保存下来。
6.商人祭祀自然神和祖先。祖先=死人=鬼，说商人搞鬼神崇拜没毛病。
7.帝不享祭祀，先王宾于帝。随着王逐渐夺走巫权力，到商末时先王也能称帝，如帝乙、帝辛。帝是抽象的，随王权发展而产生人格化。
“宗教正是通过这种赋予社会制度秩序以终极有效的本体论地位的手段，把经验社会不稳定的实在与终极实在联系起来，从而证明了它们的合理性。（美·《神圣的帷幕：宗教社会学理论之要素》）”。不稳定的实在在此指的是王朝的更迭变化，而终极实在就是以“帝”或“天”为核心的力量。——《殷人信仰世界中的“帝”及商周时期“帝”观念的演变》
凌家村污染区规则是基于此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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