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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天光初亮,笼罩在林间一夜的漆黑逐渐散去,静了一晚的林间传来鸟儿婉转的啼鸣,不知何处传来公鸡的鸣叫,叫醒这林中生存的生物。
玄女观门被打开,发出“吱呀”声响,坐在石阶上靠着墙面休息的裴逐意被惊醒,他从梦中醒来,慌张着起身挪开位置,免得给观中人添麻烦。
来开门的,是昨日与裴逐意说过话的道姑。开门后见裴逐意仍在此处,有些惊讶,见他一身疲惫,显然是晚间坐在门口过夜的,更为讶异。
裴逐意没有多言,揉了揉眼后,去到稍远些的位置坐着。
道姑感慨而摇头,看这位公子如此坚定着希望颜小姐出来见他,再三犹豫,还是冒着可能会被颜小姐指责的风险再去见颜夕照,将事情告知。
得知裴逐意在玄女观外坐了一夜,且此刻依旧不曾离开时,颜夕照眼底浮现出一抹诧异。但很快就在她眨眼的瞬间被遮掩住,没让任何人瞧见。
道姑开口:“颜小姐,不如您去见他一面?有什么事,当面说清楚更合适,如此躲避,不是个头啊。”
颜夕照:“……”
她要与裴逐意说的话早就说完了,是裴逐意不听她的非要找到这里来?再者,她可不是躲着他,只是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更多的情绪。
她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不要再和他有牵连,可他偏偏总是擅自跑到她眼前来,她没办法,只能如此。否则再与他牵扯起来,还不知道往后的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已经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曾经没有过的事如今也有了,以她一人之力着实无力抗衡。她原先还想着要帮一帮镇北侯府,现在看来,她连保全自身都有难度,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见颜夕照不说话,道姑叹了口气,很快离去。
蓉儿看着自家沉默不语的小姐,小心翼翼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您还好吗?”
颜夕照从思绪中回归,淡淡眨了下眼:“没事。”
蓉儿问:“那玄女观外的裴世子……”
“不用管,”颜夕照道:“待他累了,会离开的。”
蓉儿抿了下唇:“是。”
颜夕照始终没出去,裴逐意一直在外面坐到天光大亮,太阳已经逐渐往头顶正当空的位置攀升而去。
上山路上传来脚步声,伴随有人说话的声音。细听是两个女人,一老一少。
没多久,她们走上石阶,裴逐意转过去看了眼,而后发现那是颜夕照的祖母与母亲。他一惊,赶紧站起身来,略显慌张的整理衣着,用衣袖擦了擦脸。
周欣兰很快瞧见裴逐意。看他在此处,很是意外:“裴世子?你怎么……你怎会在此?”
裴逐意先拱手向她们见礼,而后坦言:“我是来见颜小姐的。”
“那你为何不进去?”周欣兰不解:“这外边日头晒着呢,在这里待着多难受。”
她看着裴逐意疲惫的面色,眼中有些微红血丝,嘴唇发白,有点起皮,似乎是许久没有喝水了。她愣了下,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何时来的?”
裴逐意如实回答:“昨日。”
周欣兰睁大双眼:“昨日?”
纪曼文也是讶异:“昨日来的?那岂不是在这待了一夜?你怎的不进去?”
见这个少年疲惫而又看起来没吃东西没喝水的样子,老人家有些心疼,也心软,赶紧让身边的侍女将东西递过去。
她盯着裴逐意,上下打量一番,不知是想到什么,眉头皱了下,又很快舒展。她指了指身前的少年:“你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裴逐意接住侍女递来的食物与水,对纪曼文突然的话愣了下神,却又很快闪避开她的视线。他想转移这个话题,可纪曼文却回忆起来了些:“你之前是不是来过玄女观?”
“几年前,是不是?”
周欣兰微诧,看了看婆母,又看了看裴逐意。
裴逐意挤出个笑容,面对老人家真挚的询问,他说不出谎话,也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沉默不言。这手里还拿着她给的东西。
“是,”他稍稍低头,拿着食物的手默默用力:“的确是来过。”
纪曼文笑出声:“我就说你很眼熟,我果然没记错。看来我年纪上来了,记性还是不错的。”
闲聊几句后,周欣兰与纪曼文得知,裴逐意是来寻颜夕照的,昨日就在玄女观这里了,只不过并未等到颜夕照出来见她,故而一直在这里等着。
周欣兰惊叹他的毅力时,又觉得他有点死脑筋。夕照不出来,他进去就是了!真傻傻的在这儿等夕照出来,那是打算等到何年何月?!
看他一副不见到夕照就不离开的样子,周欣兰无奈,打算帮一下。于是在与裴逐意道别后,带着纪曼文去往观内看望颜夕照。
去的路上,纪曼文从周欣兰口中知晓裴逐意就是镇北侯府世子,差一点就能与颜夕照定亲的那个人,惊讶又觉可惜。如此少年,与她家夕照甚是相配,奈何这门亲事被皇家横插一手,到了如今这尴尬地步。
纪曼文忍不住叹息。
尚在院门外,蓉儿先瞧见了她们,惊喜之余,赶紧跑到里面去找小姐:“小姐,夫人和老夫人来看您了!”
颜夕照一瞬惊喜,当即放下手中书,快步走出去。
看见多日不见的母亲与祖母,颜夕照很是欢喜,径直向她们奔跑过去,尚未来得及言语就先抓着她们的手抱住她们,宣告着这段时日没见面时对她们的想念。
周欣兰拍了拍颜夕照的肩,突然间鼻尖泛酸,有点想哭。
纪曼文却是稳重,牵起颜夕照的手,笑眼温柔而慈祥的望着她:“夕照,你辛苦了。”
“不辛苦的,”颜夕照赶紧摇头:“父亲与母亲提前打点好此处,我在这儿住得很安心,还有蓉儿与晓桃陪在我身边,一点儿也不辛苦。”
“倒是母亲与祖母登山而来,想必是累到了,赶紧进屋歇息一下吧。”
她扶着祖母进屋,周欣兰擦了擦眼泪,快步跟上。
屋内,蓉儿已经准备好茶,晓桃则是将周欣兰带来的糕点从食盒中取出,整齐摆放在她们面前的桌上。
从颜夕照口中确认她在玄女观住的安心与清静,并无烦忧时,周欣兰和纪曼文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颜夕照问了问家中的事,知道一切无恙后,也放心下来。
三人相聊间,周欣兰提到玄女观外的裴逐意。颜夕照一愣,有一刹那的心虚,没敢直接看母亲的眼睛。她知道父亲与母亲曾经有意撮合自己与裴逐意,如今她不见裴逐意的举动,在母亲看来或许有失妥当。
再怎么说,裴逐意也是镇北侯府世子,身份是摆在那里的。
但周欣兰只是问她:“你为何不见他?可是因先前他失手打了太子殿下,让你不得不暂住在玄女观三年一事,心中有怨?”
其实没有。
颜夕照并未因裴逐意打太子这件事而有怨气,甚至当时她心中还有过一瞬对裴逐意的感谢,若非他动手,她就要被太子占便宜了。只是感谢归感谢,划清界限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觉得自己与裴逐意说的十分清楚,不想再见的话更是直言而出,奈何裴逐意这人就是犟,不让他来,他非要来!还被母亲与祖母撞见了。
纪曼文突然开口:“夕照,其实祖母觉得,你与裴世子很是相配。”
颜夕照一愣,还未来得及说话,又听母亲说:“是吧?我也觉着!要不是当初太子殿下请来太后娘娘懿旨,咱们两家的亲事就已经定下了!”
说起来那件事,着实是可惜!
颜夕照:“……”
似乎除了她,家中人对裴逐意都颇有好感。
“夕照。”纪曼文唤她。
颜夕照回过神,朝祖母露出个笑来。
纪曼文看着她:“裴世子此刻仍在玄女观外等候,你去见他一面吧。”
颜夕照一愣,正欲解释,祖母又说:“让人一直在外边等着,不合礼数。不论何事,总归是要讲清楚的。”
颜夕照蹙眉:“可我……”
祖母笑着:“去吧。”
“……”
迫于无奈,颜夕照还是听了祖母的话。祖母身子不大好,不能跟她犯轴争辩,免得她生气。
玄女观外,颜夕照见到裴逐意。
也许是数日未见,竟觉着他比先前消瘦不少,浑身疲惫模样,也不知他都经历些什么。
见到颜夕照,裴逐意暗淡的双眼瞬间亮起,惊喜起身,几乎是跑到颜夕照面前。他看着终于愿意出来见自己的颜夕照,满心欢喜,眼里全是她与因她而起的笑意。
颜夕照却是不懂他见到待他冷漠无情的自己,为何会如此开心。
一见到自己就跑过来,欢笑出声的模样,就好似多日不见主人的狗,奔跑着来见自己的主人,在主人面前摇尾乞求关注。
颜夕照以前从未设想过,“狗”这个字竟然可以用来形容裴逐意。
裴逐意望着颜夕照,眼神深深:“好久不见,我每日都有梦到你。”
“……”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瞬间惊扰颜夕照心神。她狠下的心倏忽间变得有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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