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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逃他追我南飞
我强烈怀疑,元嵬上辈子是养猪的,他把我当成了下崽的母猪。
在我无数次撒泼打滚,砸东西,惹麻烦之后,他无动于衷,甚至没有再见我一面,只是让两个侍女收拾好蒙古包,每日定时送饭菜。
得,我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只能乖乖吃饭。
“你们首领究竟抓我干什么,啊——”
我站在金营的战壕上,大喊大叫,两个侍女就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半个多月了,她们真的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
“你是……靖安王妃?”
战壕底下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吓我一跳。
“咦惹,你是谁啊?”我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侍女,还好她们垂着头,没有发现我这边的动静有什么异常。
战壕底下钻出来一个人,对,一个人。浑身脏兮兮的,脸上沾满泥巴,看不清面容。衣衫褴褛,几乎是破布条组成的,大冬天的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
“我叫阿巴甜。”其实是个姑娘,她刻意压低声音,模仿金兵说话的粗粝嗓音,“我是从羊圈里逃出来的。”
哦我想起来了,元嵬抓来那些侍女,不愿意乖乖听话、好好伺候他的人,就会被关进羊圈。当初在伊州解救出来的那些侍女们,一提起羊圈,均掩面而泣,都说那里不是人该去的地方。
可恶的元嵬,真不是东西!
我怕阿巴甜被人发现,又胡乱吼了几句,假装在自言自语。
“我有什么能帮你?”
阿巴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那样灿烂,好像苦难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王妃可以不可以告诉我沙州在哪个方向?我阿爹阿娘还在沙州等我。”
“你是沙州人?”
“对啊,王妃来沙州治疫症的时候,我们还见过面呢!王妃是不是不记得了?”阿巴甜用手支着下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笑一笑缓解尴尬,难怪她刚才一眼就认出了我。
沙州……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是在东北方向,离伊州很近。我建议阿巴甜先去伊州,寻求当地驻军的帮助,顺便帮我传信给靖家军,告诉楚佑我在元嵬这里的情况。
“我一定帮王妃传达到。”阿巴甜说走就走,瘦小的身影隐没在黄沙之中。
我也该回去了,不然被元嵬发现我出来太久,又该折腾那两个可怜的侍女了。她们不是先天就不会说话,而是被金兵抓来之后,他们需要一批保守秘密的侍女,就割了侍女的舌头。
我了解到这些事情之后,只觉得背脊发凉,金营的人都太阴鸷了,根本不把侍女当人看,从上到下都是处理牲口一样对待侍女。
如果不是我对元嵬还有用,我不敢想,他们会怎么对待我。一定要抓紧时间逃出去,我暗自给自己加油打气。
回到蒙古包,我无力地瘫软在塌上,上面铺了羊皮,很松软,但我一看到羊皮就想到羊圈,想到逃出来的阿巴甜,还有许许多多被关在那里的姑娘,脑海里就放电影一样,想的都是最糟糕的结果。
一夜无眠,我睁眼到天亮,太阳穴突突的跳,但愿不是要猝死的节奏,这副身体越来越脆弱了。
两个侍女又静悄悄地送来了饭菜,今日份早餐——咸奶茶配羊肉酥饼。我已经渐渐习惯了每天不是羊肉就是牛奶的日子,十分偶然的情况下,元嵬会赏我两个哈密瓜,我开始想念瓜州的新鲜瓜果了。
我愤愤地啃了一口羊肉酥饼,想象着自己在啃元嵬那个混蛋的肉,发泄心中的不平。
突然,外面跑过一阵马蹄声,金兵的人出去了?我按捺不住看热闹的心,抓着啃了一半的羊肉酥饼,掀开蒙古包的帘子,到门口看马儿跑的方向。
东北方……不是大夏边境吗?元嵬又想干什么坏事?我隐隐觉得事情不妙,追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走了几步,两个侍女怕我跑了,连忙跟了上来。
“我没想跑,你们别跟了。”
纵使我这么说,她们也是不会信的,罢了,她们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金营有围栏,圈养那些牛羊用的,还有巡逻兵,我是元嵬钦点关押囚禁的人,自然是出不去的。
趴在围栏边,我听到马蹄声渐远,又渐渐近了,怎么他们兜了一圈就回来了?我看见,元戊骑着他的小马驹跑在最前面,后面的还有高头大马都不敢超越他,十分滑稽。
那是什么?最后一匹马的后面好像拖着一个人……我的瞳孔骤然放大,那个人是阿巴甜!
我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砰砰砰,砰砰砰,金兵是怎么发现的?我不敢想,阿巴甜的下场会如何,她的衣服被剧烈的摩擦撕成了碎片,后背全是血,这一路拖行,草上都留下了血迹。
眼睛发酸,眼泪夺眶而出,我不知道做什么,才能阻止这场毁灭人性的恶行。
“你们快停下!喂!”
我无力地喊着,两个侍女冲上来拉住我,怕我冲出围栏,成为马蹄下的冤魂。这样的场景,她们见过无数次,那些不服从的侍女就是如此下场。
“吁——”元戊的小马驹停在了我的面前,他用马鞭在我脸上拍了拍,冰冷又僵硬,“靖安王妃,这里是我大金的地盘,不是你的夏国,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嗯?”
我咬着下唇,瞪着元戊,但是不争气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毫无威慑力。
“来人,把人送回父王的帐子里。”元戊轻蔑一笑,便不再看我,转头骑着马扬长而去。
这对父子,品行一个比一个恶劣,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一点不错。
元嵬的帐子就在不远处,我想先金兵一步截下阿巴甜,至少不能让她就这么被送进去,会没命的。可我没跑两步,又被两个侍女拉住了。
“你们别拉我,我要去救人!”
不管我怎么说,她们都不肯松手,拼命地把我拖回自己的蒙古包。她们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配合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手语,似乎是劝我别去,去了会更惨。
“难道就视而不见吗?”我绝望地坐在地上,泪水已经流干了,整个人都好冷,像掉入冰窖一样冷。
元嵬的帐子里,传来凄厉的叫声,我捂住耳朵也还是听得到,这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和煎熬。我又一次想冲出去,这次拦住我的不是两个侍女,而是门口的巡逻兵,他们用兵器拦住了我的去路,逼着我退回自己的蒙古包。
阿巴甜的哭喊声,元嵬恶心的笑声,一阵阵跑过的马蹄声,混杂着,交织着,钻进我的耳朵,我不想听但做不到。无力感浸透了我的骨髓,手脚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环境才安静下来。
我挣扎着爬起来,朝蒙古包外面走去,这回没有人拦我。我不知道该去哪儿,漫无目的地走着,元嵬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不该抱有传递消息出去的幻想。
最后,我在羊圈找到了阿巴甜。
她的衣服早已盖不住身体,遍布血迹,伤痕累累,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我哭着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阿巴甜的身上,身为医生,此刻我却无能为力。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王妃,我没……没见到驻军,但我……我留了你的信物,不……不知道他们能……能不能找到。”阿巴甜的声音完全哑了。
“你做的很好。”我没有办法替阿巴甜止血,她身上的伤口太多了,完全裂开了,得用针缝。
“王妃,我……我皮实着呢,你……你别担心!就当……当我被狗咬了一口。”
我听到阿巴甜把元嵬比作狗,忍不住笑了:“你还有力气开玩笑。”
“那是。”阿巴甜笑了,还是笑得那样灿烂。
作孽的元嵬,就该早早入地狱,别在人间祸害他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总偷偷藏些吃的,晚上摸黑送到羊圈,侍女也没拦我,垂着头装作没看见。其实她们也想帮阿巴甜,但不敢,怕元嵬把她们也关进羊圈,这个人人都能践踏的地方。
我不止一次遇到人闯进羊圈,大冬天的摸黑到羊圈,一听到动静就跑了。后来我抄起棍子就打,反正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是谁,打了再说。
“王妃,好样的!”阿巴甜啃着我给的馕饼,傻乐呵。
真是个傻丫头,伤成这样还乐呵。
又过了三五日,事情发生了转机。阿巴甜送出去的信物真的被人捡到了,送给了伊州驻军,几经辗转到了楚佑的手中,楚佑带着三路精锐杀了过来。
是夜,我正睡着,外头灯火通明,所有金兵都起来了,前往沙头角支援。他们打仗自然是不会带我这个累赘的,我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连忙潜往羊圈去找阿巴甜,我们一起逃出去。
踏出围栏的那一刻,我才感受到久违的自由。
我从马槽里顺了一匹马,阿巴甜受了伤,我又怀着孕,光用腿走我们两个人肯定是跑不快。众所周知,我的马术很差,顺马容易骑马难,我看着昂着头一身傲气的高头大马沉默了。
“我带你。”值得庆幸的是,阿巴甜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骑马对她来说就跟家常便饭一样简单。
阿巴甜骑马带着我,撒丫子就是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我们去哪儿?”
“沙头角。”
阿巴甜转头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我们不是逃命吗?怎么还自投罗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们只有正面迎上金夏大战,才能最快找到楚佑的大部队,得到营救。否则,等金兵回过神来,一定会跑遍天涯海角来抓我们。
“王妃,我越来越佩服你了。驾——”阿巴甜突然骑着马飞奔了起来,我一个没控制住,往前扑了过去,撞到了肚子。
“骑慢点。”
“什么?”耳边的风呼呼的吹,阿巴甜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我说你骑慢点,我晕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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