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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肆:伯宗不伐(一)
片玉清楚自己是爲了費馬而來的新原,只有等費馬的病情穩定了,她才能放心離開新原。
因此那晚和漆右彥幹架之後,她也不敢離開搬離這棟洋房,生怕費馬看出什麽端倪。
漆右彥明顯和她想的一樣。
只要費馬出現的場合,漆右彥就和她扮起舉案齊眉的假情侶。
這樣過了半個月,費馬在東華醫院的主治醫師認爲她可以返回學校上學,不用待在家裏休息了。
於是,“陪護”片玉也算是解放了,總算不用天天盯著費馬,也可以認認真真翻翻學術論壇。
看看最近又有什麽新研究。
可是費馬去上學的第一天,片玉看著管家給自己準備的午餐,就立馬發覺不對勁起來。
對了,她現在是寄宿在新原的漆右彥家。
費馬是漆右彥的妹妹,管家打點費馬的一切,那是漆右彥一家人的事。
但她現在要差使管家來,算是個什麽説法?
於是她問起管家的年薪來,打算先不打招呼地從老煙槍那張卡裏“借”點。
大不了漆右彥付多少錢,她就付多少錢咯。
“六百。”管家笑著説。
管家一向是有問必答。
片玉不可置信地連著問了一句:“每天?”
管家搖頭,“每年,片小姐。”
“六百,”片玉攤了攤手,“什麽?”
管家回復,“六百萬塊,片小姐。”
六百萬港幣就是七十七萬刀,每個月就是六十五萬刀。
老煙槍那張卡刷爆,也夠買管家九天的服務。
片玉算完都要被自己窮笑了,也覺得漆右彥是不是腦袋有毛病,誰會給管家開這麽高的人工。
知不知道七十七萬刀夠保養物理大樓實驗室多少件儀器了!
行,真是少爺,玩這麽大。
片玉頓時覺得午餐都不香了,一心只想到怎麽在新原找工作活下去。
思來想去,她想到了之前在紐約時面試過的面試官。
片玉的執行力很强,不出幾天就聯係上了這位面試官。
因爲上次面試中,她給面試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面試官看到她的臉就認出來了她。
片玉抱有歉意地表示自己有意在新原找工作,希望面試官可以幫忙引薦引薦。
“對不起,我上次拒絕了您的邀請,但是現在卻……”
面試官冲片玉笑了笑。
“你還不知道嗎?我還以爲鈕先生已經都告訴您了,您上次推薦的鈕先生早就應徵上了那個工作,所以你不用感到抱歉。”
“相反是我,因爲招聘到了鈕先生這樣的人才,才被挖到了另一家獵頭公司呢,説到底我還得謝謝你呢。”
鈕先生……
片玉想了好一會兒,才發覺自己當初的確介紹給面試官一個人過。
那時去伊薩卡湯姆家的時候,認識的湯姆的鄰居。
養著一隻伯恩山犬的男人,叫鈕鈐鋌。
只是,片玉把面試官的領英發給他之後,自己并沒有單獨加上鈕鈐鋌的聯係方式。
都不知道鈕鈐鋌居然真的來了新原,還工作得這麽順利。
片玉替他高興。
“想找個什麽工作?”
面試官很樂意為片玉工作,她是個典型的中國人,從小聼湧泉相報的故事長大,想通過幫片玉找到一個好工作,來還她這個人情。
片玉大概説了自己的要求。
第一,她每晚要回摩星嶺住,所以最好通勤方便一些。
第二,淺水灣、西貢墟她都不太敢去,所以排除這倆地方。
“就這些?”
面試官本想在茫茫崗位中大展拳脚,替她好好尋找,卻突然收到公司群組的重大通知:“漆艿愚基金會年度實習生招聘開始”。
漆艿愚基金會在港的地位不需多言,這也是公司需要通知到所有獵頭的原因。
但凡能把人成功塞進漆艿愚基金會,獵頭的履歷可謂貼金不少。
於是她緊張地看著片玉,實在太知道時不我待的道理。
“怕吃苦嗎?現在有個非常好的機遇,我可以内推給你,可是工作强度可能會有些大。”
漆艿愚基金會的工作,不論强度還是難度,在業内也是“有口皆碑”的。
片玉見面試官的餘光掃過自己的肚子,明白她的擔心。
她現在除了有些下肢水腫,其餘和沒懷孕的時候沒什麽分別。
“待遇怎麽樣?”
片玉想起了漆右彥那個白癡給管家開的年薪。
“實習期的月薪是十八萬,轉正了,我可以幫你談,至少五倍。”
片玉一聽這話,立馬來了興趣。
終於比管家掙得多了。
“我想爭取。”
片玉立馬給出回復,她還沒見過比寫拓撲場論論文還難的事——拓撲場論并不是她的研究領域——區區實習生的工作,能困難到哪去?
片玉就這麽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怕虎地來到了漆艿愚基金會的面試。
因爲有内推,她跳過了HR的第一關,直接見到了行政副主管,同時兼任會長特別助理的麥啓舫。
麥啓舫在拿到玉·馬哈茂德簡歷的那一刻,就覺得這人給自己的相片P多了,看著就假。
直到他親眼看到片玉推開門,足足在她身上留戀了半分鐘,才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井底之蛙。
這世界上的確有長得很不真實的人,比如眼前這位。
她雖然個子不高,但是氣質不俗,一張臉美而不妖,活像是畫中人。
“馬哈茂德女士,怎麽理解社會救濟與AI發展融合具有巨大潛力?”
“是否能用中英粵分別爲我做一段簡短的演講,内容是少子化浪潮下,如何加强社區老人與Z世代青年人的交流?”
……
麥啓舫提了一連串的問題,片玉都大部分都穩妥地答了上來。
實在有她不會的,譬如什麽“財政赤字解決策略”,她不了解新原的稅收分配情況,面試前的功課也忘了看新原今年的政府報告,便直言不諱,説答不上來。
“好的,馬哈茂德女士,所有提問就是這些,面試到此爲止。”
麥啓舫起身向片玉握手告別,示意她可以離開辦公室了。
-
漆右彥今天去西九看了看大都會展覽的情況,回到基金會的時候,剛好快踩上五點的下班時間。
麥啓舫一見他回來,朝他略一頷首,就繼續聼前臺講今天來面試的實習生們的八卦。
“麥主管,今天分配到你們1組的可有個大美人,你不會不跟我們講吧,快説快説,大美人是不是美爆了!”
法律部的同事早就聼前臺説,今天來報道的有個靚絕獅子山的實習生,還是大獵頭内推,問過前臺行政處的辦公室在哪,就奔去了。
“反正長得比這幾年TVB狂推的女演員好看多了,臉超級小,一頭金髮,開口細細聲,在學校至少也是校花級別。”
HR聽得好奇,也靠了過來,她今天也面試了不少人,新原各個大學的都有。
“麥主管,那她是新大的?還是海外的?你不是大顔控嗎?把握一下唄。”
麥啓舫也不想再吊她們的胃口,索性都交代了出來。
“別瞎説啊,人家已婚,還是個孕婦,樣子還馬馬虎虎——”
衆人逼近他,叫他説實話。
“馬馬虎虎?”
“好好好,長得的確很養眼,”麥啓舫趕緊投降,“是不是校花我不知道,是普林斯頓的,去年物理系全A畢業。”
衆人一聽,十分替麥啓舫遺憾。
“美女。”
“還是才女。”
“可惜已婚。”
“還正在育。”
她們一齊拍了拍麥啓舫肩膀,作哭泣狀,異口同聲道。
“節哀!”
這聲節哀被路過前臺,去往財務部的漆右彥碰巧聽到。
他駐足看了看,問誰要節哀了。
“麥主管咯,”前臺收拾起今天的訪客記錄,“煮熟的鴨子,飛咯!”
漆右彥了然地點了點頭,“又是相親?”
他這話一齣,引得全場哄笑。
誰不知道麥啓舫是基金會鼎鼎大名的“恨嫁男”,一年到頭都在相親。
只可惜沒什麽女人緣。
別説結婚了,有個女朋友都難。
等漆右彥從財務部回來,發現麥啓舫正在辦公室裏備份會議文件。
特助的辦公室和會長辦公室是隔壁。
他總是習慣性地往麥啓舫的方向瞥一眼。
他往麥啓舫的桌上遞過去一張名片,上面是蘭桂坊的一家Pub。
“平日的晚上人不多,可以去換換心情。”
麥啓舫看了一眼漆右彥,沒好氣地抿了抿嘴。
“她們説什麽你都信啊,相什麽親啊,就是八卦我今天面試了一個實習生;就因爲人家長得好看,一個一個就覺得我看上了人家;我是很專業的好嗎?這什麽酒吧,拿走拿走,我不需要。”
漆右彥只能把名片拿了回來。
“那算了,這家的酒不賴,我存了一些,一直沒時間喝,還想讓你幫我消耗——”
“那這樣説的話,我下班之後剛好得閑。”
麥啓舫變臉極快,又把名片從漆右彥手中奪了回去。
“所以看上人家沒?”
漆右彥同他開玩笑。
麥啓舫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我是那種禽獸嗎?我好歹也是基金會行政部副主管,我沒有底綫的嗎?”
漆右彥平時倒還沒看出來麥啓舫這麽有良心,這家夥不是一向爲了利益都可以讓渡一切的嗎?
“一個實習生居然觸及到了你的底綫,可見不一般啊,那她有沒有觸及謝主管的底綫?”
謝主管是人事部的主管,面試的第一輪就是謝主管“主考”。
“獵頭内推的,所以我直接面,專業并不相關,是學物理的,但是成績很好,對基金會的了解也很充分,背調沒問題的話,應該馬上能進基金會實習。”
漆右彥有些意外,只是巧合嗎?
“物理?”
“對啊,”麥啓舫算了算馬哈茂德的大學時間,“普林斯頓的,你上大學的時候,有沒有去普林斯頓玩過?她本科和研究生都是物理,就比你小兩届。”
漆右彥的臉肉眼可見地緊綳了起來。
“叫什麽?”
麥啓舫仍然盯著iMac的屏幕,對比拷貝細節。
“馬哈茂德。”
漆右彥稍稍舒了一口氣。
“你自己加班吧,我先回了。”
麥啓舫就知道漆右彥會撂下他一個人。
“一天到晚就知道回回回,我本來還准備向董事會建議設置一個秘書職位給你,看能不能跟你找個美女解解悶,現在不想了!”
漆右彥回頭看他。
“保持這個想法。添一個秘書給我,人工你來付。”
片玉來新原后,并沒有第一時間告知秋代。
雖然她們一直都在聯係,但是片玉不希望秋代知道自己又是因爲漆右彥回來了新原。
更況且她還要寄人籬下,和漆右彥共處一屋。
給秋代知道了不得氣炸。
她準備等找好了工作,就馬上告訴秋代所有的一切,她已經迫不及待地見到秋代了。
索性工作找得還算順利,面試第二天她就收到了面試通過的郵件,叫她下周一到基金會報道。
於是片玉立馬聯係秋代,説自己下周一晚上乘飛機抵達新原,想和她見一面。
爲了不露餡,片玉還專門查好了達美航空從紐約飛到新原的航班,以此應付秋代會問起的各種航班細節。
因此上班的第一天,是片玉異常高興的一天。
以至於吃早餐時,連費馬都看出了她的興奮,在三人群裏問,片玉是不是有什麽好消息沒告訴她?
片玉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不介意分享自己的快樂。
“因爲我找到工作啦,今天是我上班第一天,我要努力轉正!”
漆右彥面色平靜地吃完三明治,叮囑管家記得和學校老師及時溝通。
因爲費馬的喉嚨還沒有徹底恢復,他不得不拜托老師多加照顧。
然後他就等著費馬換好校服,準備把費馬送到學校。
從始至終與片玉沒有任何眼神與言語交流,不過這些日子,他和片玉也早就習慣了。
摩星嶺離漆艿愚基金會就幾站地鐵,片玉第一次體驗上班高峰期的擁擠,發現簡直要把自己壓得喘不過氣。
她想起小時候經典的物理題答案:直綫最短,卻不一定最快。
如果她自己年輕力壯,在車廂被壓成肉餅倒沒什麽。
主要是肚子裏還有別人,她還得多多爲他人著想。
上班第一天,片玉除了需要熟悉基金會目前的所有活動,還得認清楚各部門的所有人。
特別是大人物,認錯一次,就離轉正遠一步。
片玉的母語是英語,習慣把基金會的網站一鍵翻譯成英語頁面,然後開始背職位和人名。
會長是Chat Yau Yin。
Chat Yau Yin……
會長這個名字怎麽越讀越耳熟,片玉總覺得在哪聽過類似的發音。
這個發音感覺自己都叫過……
但還是想不起來是誰。
臨近下班,片玉才從實習生的討論裏聽説,會長似乎有意提拔一位員工作爲自己的秘書。
“會不會從我們當中選啊?我聽説會長挺好説話的,當他的秘書應該不太受罪吧。”
“人好有什麽用啊,聽説他工作超級勤力,今天一整天都沒見過他,肯定在新原到處跑,當他的秘書肯定慘啊。”
“對啊,而且我聽説他挺軟弱的,董事會上一句話都不敢説,一點氣魄都沒有,哪個股東都可以給他眼色看,當這種人的秘書有什麽好啊,純受氣。”
實習生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對這個捕風捉影的傳聞發表意見,片玉聽得一頭霧水。
“這麽説會長不是百無一用?”她總結了這個會長的特點,“好説話,也就是沒主見;勤力,也就是效率低;軟弱,那就是膽怯自卑。這樣的上司,誰想要啊?”
麥啓舫今天本來不想加班,但是看謝主管在茶水間給他倒了好一通苦水,說這批實習生身上帶刺啊,她是管不了了。
他聼了好久才明白,原來是實習生裏有人帶頭鬧事,第一天就敢說詆毀會長的話。
於是謝主管要他親自教訓教訓下這個新人。
麥啓舫回到辦公室,發現人事部已經把“犯人”帶到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馬哈茂德。
“‘沒主見’、‘效率低’、‘膽怯自卑’,這是你説的吧?”
片玉沒想到行政副主管大費周章地叫自己,居然就是爲了自己小小的一句話。
她點點頭,然後點亮手機屏幕給麥啓舫看:5:00。
“麥主管,下班了,我走了。”
看著片玉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麥啓舫愣是沒見過這樣作風大膽的新人。
“等等!”
片玉回頭看他,“有什麽事嗎?”
麥啓舫幾乎要被氣笑了。
“你還問起我了?詆毀完會長就想走了?”
片玉不知道自己哪裏詆毀會長了,不解地看著麥啓舫。
“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麽?現在知道怕了?會長現在就在我隔壁,你敢在他面前這麽説嗎?”
片玉不懂麥啓舫在講些什麽,爲什麽她就要當面對峙會長?
“您似乎對我有些誤會,明天上班了我再給您解釋吧。”
片玉抽身要走,心裏一直想著見秋代的事,不想再耽誤下去。
沒想到麥啓舫一點紳士風度不講,直接把她拽到了會長辦公室門口。
敲了門也不等會長應門,直接推了玻璃門進去。
“來,你對著會長講,把你詆毀會長的話原封不動的講出來!”
麥啓舫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聲音大到漆右彥不得不暫停了遠程視頻會議。
他摘下耳機,擡頭便見到一個怒氣衝衝的麥啓舫和一個低垂著頭的片玉。
片玉怎麽會出現在基金會?
他的心不由得一緊。
“會長,這個剛來基金會一天的新人,就到處散播您的謠言!剛剛還嚷嚷著走呢,現在倒啞巴了!”
麥啓舫一臉要漆右彥為自己做主的樣子。
漆右彥不知道片玉怎麽就成了基金會的新人了,新來的實習生裏有片玉嗎?
“將軍澳那个安置房的項目报告書你写完了吗?我这周需要。”
麥啓舫不知道漆右彥怎么提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茬。
片玉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忍不住抬头。
这一抬头,就正好对上了漆右彥那雙滿是疑惑的深綠色的瞳孔,震驚不已。
原来漆右彥的英译名就是Chat Yau Yin。
她不熟悉才怪了。
漆艿愚……
漆右彥……
原來是一家人,難怪維基百科介紹説是一所家族基金會。
片玉恍然大悟。
但是麥啓舫不依不饒,硬是要她把“詆毀”會長的原話重複一邊。
片玉嘆了口氣,這破基金會的雜七雜八的事比實驗室多多了。
“漆會長,我可以說,但是我説了,明天我還能來上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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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9在晋江的魔法下消失了……
人生总有一些不可抗因素(望天)
AUG.7.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