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人了

　　昏迷过去前，晏明羽迷迷糊糊地想，还是第一次看到稻香脸色这么难看呢，出去之后得安慰一下她。

　　再度睁开眼，他险些以为自己又穿越了，眼睛瞪得溜圆。

　　因为眼前的一切都太真实、太魔幻了。

　　你见过能建造城市的树木吗？

　　晏明羽见到了。

　　齐天高的树木，每一根树枝就是一座城池，每一张叶子都能建造一个家。

　　淡淡的木质味和花香充盈鼻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给肺部做按摩。

　　无数俊男美女穿着色彩缤纷的羽衣、纱衣、绸缎，身姿轻盈得仿佛没有一丝重量，也像是漂浮在太空中。

　　他们飞翔，他们跳舞，他们奔跑，他们大笑。

　　耳边、发尾用细线缀着鲜艳的羽毛，在风中飘起时，像一只只小小的风筝。

　　风将他们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

　　自从在知道三族的存在后，晏明羽就想象过他们的样貌和住处是什么样的，那次在黄石部落外，潜入河底算是稍稍满足了他对水族的想象。

　　但羽族和兽族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羽族会像天使一样，头上顶个光环，背后长着双翼吗？

　　兽族会不会和西游记里那些化形不完整的妖怪长一样？

　　事实证明，他的想象力还是贫瘠了一些。

　　原来羽族是这样的啊，是的，哪怕没有人介绍，晏明羽也很清楚，眼前这个地方必然是羽族的桃源。

　　这景象太美好了，晏明羽感到自己的心脏鼓噪起来。

　　忍不住追上前面那群少年，跳起舞来，是那支他从青石部落的祭祀上学会的舞蹈，跳跃，旋转，勾手……

　　心动，眼动，手动，身动。

　　动作一开始还有些僵硬，很快就变得圆融自然起来。

　　少年们为陌生人的到来吃了一惊，又笑了起来，围绕着晏明羽翩翩起舞，负责伴奏的同伴含着笑改了曲子。

　　曲调轻盈活泼，尽显活力与青春之美。

　　一曲罢，晏明羽停了下来，脸颊泛起健康的红晕，额上点缀着细小的汗珠，在微风阳光下，闪闪发光。

　　少年们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说话。

　　“你刚刚跳得真好、真美。”

　　“你是谁？”

　　“你从哪来？”

　　“我们要去为孔雀伴舞，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等等，话题怎么跳跃得这么快？

　　这流程正常吗？

　　这是镜中世界吗？

　　不管晏明羽怎么想，反正这些少年们是觉得挺正常的，气息这么熟悉，肯定是我们的同族！

　　晏明羽正琢磨着怎么回答，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站住！”

　　“哪来的小兔崽子敢闯我们羽族的地盘？”

　　“再不站住我们放箭了！”

　　被追的人闷声不吭往前跑，一路不知撞到多少人，惹来一阵接一阵的骂骂咧咧。

　　少年们赶紧躲在晏明羽的背后。

　　偏偏又忍不住好奇心，在他身后探头探脑。

　　晏明羽失笑，下一瞬，一阵柠檬海盐味的风袭来，怀里一重，他下意识搂住了身前这劲瘦的腰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清亮的男音在耳边响起，晏明羽一脚后踩，站稳，“没关系。”

　　“谢谢你。”

　　怀中人抬起头望向晏明羽，双眼像是两块透彻的蓝色水晶，又像是两片美人鱼童话里的海，看似能一眼看到底，却蕴含了无数浓烈至极的感情，呼之欲出。

　　一刹那，晏明羽愣住了。

　　在他的感知中，时间好像无限延长，宇宙在这一刻沉寂，所有人所有物的颜色全部褪去，变成黑白，只剩下眼前这个人还是彩色的。

　　心弦被透彻的蓝轻轻扣动。

　　心海掀起了惊涛骇浪，所有抵抗坍塌成废墟。

　　悬溺的前奏响起，真爱在这一刻降临。

　　莫名地，晏明羽生出明悟，原来一眼万年是这个意思啊，非是形容，而是写实。

　　因为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想好和你携手走到世界的尽头。

　　武士们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索。

　　“小兔崽子，跑不掉了吧？”

　　晏明羽下意识抓住不知名青年的手腕，往身后一拉，“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地追逐，是谁犯事了？”

　　武士们客气地打招呼，“信使安好。”

　　“信使有所不知，此人并非我羽族之人，闯入羽族族地还不知悔改退去，四处逃窜，恐有心为祸，故我等特来捉拿，还请信使让开。”

　　什么信使？我在轮回境中的新身份？

　　听起来还有点地位。

　　既然如此，晏明羽也就不客气地说：“他看起来尚且年幼，还是一人独行，就算有心为祸又能做什么呢？何况诸位武勇，难道还畏惧一个小小少年？”

　　武士们犹豫了，但最终还是坚持羽族不收留不知底细的异族人。

　　于是少年被赶出去了。

　　嗯……晏明羽这个坚持为少年说话的信使也被赶出去了。

　　羽族武士，原则性强得可怕。

　　拇指.jpg.

　　晏明羽想起自己被驱逐出青石部落时的事，明明并不久远，却已恍如隔世，不由得大笑起来。

　　少年嘴角含笑，“被赶走了你很高兴吗？”

　　再度行走在荒野中，晏明羽却不再慌乱，他看向少年，“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件有趣的往事。我是晏明羽，你是谁？”

　　“我叫辰鹿。”

　　“是哪两个字？”

　　“时辰的辰，小鹿的鹿。”

　　“真好听，和你的气质很符合。”晏明羽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也确实，辰鹿的眼睛圆圆的、水润润的，眼尾下垂，看起来就像一头灵动的小鹿。

　　对了，他能闯入羽族的领地，说不定真是一头鹿也不一定。

　　辰鹿清咳一声，“谢谢，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是吧，这可是我爸爸妈妈……也就是我阿父阿母翻遍了字典才给我取好的名字。”晏明羽得意地抬起了下巴，“是盼着我一生顺遂，光明灿烂的意思。”

　　“你阿父阿母一定很爱你。”

　　“嗯哼，那是。”

　　两人同时沉默了，但并不尴尬，此时晴光正好，山水潋滟，清脆的鸟鸣声不时响起，给人一种一直这样下去也很好的感觉。

　　不过晏明羽自觉是个成熟的男人，绝不能一直这样沉默下去，他要开启新的话题，掌握主动权。

　　正好前面有一块干净的草地，两人走过去，晏明羽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块绸缎铺好在地，两人肩并肩坐下。

　　坐好后，晏明羽十分委婉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辰鹿轻笑起来，似是察觉到了空气中那躁动不安的粉红泡泡。

　　发觉自己的段位好像打不过对方，晏明羽的耳朵不由得微红起来。

　　他现在理解大家为什么都喜欢笨蛋美人了。

　　可恶啊，被看穿之后是真的有点羞耻。

　　辰鹿不笑了，与晏明羽四目相对，微弯的双眼像是被烟花一点点擦亮的夜空，异常璀璨，“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如有神助般，晏明羽瞬间意会了话里的含义，“这个人是我吗？”

　　“是。”

　　辰鹿回答得毫不迟疑。

　　晏明羽也毫不迟疑地回答，“我喜欢你。”

　　不是“我也喜欢你”，而是“我喜欢你”，前者的意思是你喜欢我，我才喜欢你，后者的意思是哪怕你不喜欢我，我还是会喜欢你。

　　辰鹿只怔了一下，就义无反顾地捧着晏明羽的脸，吻了上来。

　　那吻又急促又渴望，像是在沙漠中行走许久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生命的源泉，不停深入、吸吮。

　　晏明羽的反应也不慢，反手抱住辰鹿的腰，一手扶着他后脑，认真又虔诚地争夺着主动权，动作间透出一股青涩。

　　一炷香后，晏明羽擦着微肿的嘴唇，看着对方一副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晏明羽是后悔刚确定关系就暴露出自己的嫉妒心，万一辰鹿心下不爽直接分手怎么办……最起码，也该等感情深厚一点再说啊。

　　还不等继续反省，他就看到了辰鹿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

　　真的，长着大眼睛就是这点不好，什么情绪都藏不了。

　　晏明羽本来还想表现得大度、成熟、可靠一些，可现在这么一看……去你的吧！

　　都确定关系了，那就是我的人了！

　　我为什么不能吃这个醋？

　　心底的小火苗蹭蹭蹭往上冒，气焰也跟着暴涨。

　　众所周知，这世上的恋爱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晏明羽的气焰上去了，辰鹿的气焰就下来了。

　　他抿着唇，圆圆的眼睛湿漉漉的，结结巴巴地道：“哥哥，你、你、很、很介意吗？”

　　晏明羽闷声道：“你说呢？我这可是第一次！”

　　“可是哥哥，我想给你更好的体验啊。”辰鹿凑近他耳边，语气轻柔，“明羽哥哥，刚刚，你不舒服么？”

　　当、当然很舒服。

　　反应过来这小兔崽子说了什么虎狼之词时，晏明羽脑海中响起了轰隆隆的爆炸声，思维一片空白，热气瞬间上涌，耳朵、脸颊、鼻子、脖子变得通红。

　　整个人变成了一只红彤彤的番茄。

　　辰鹿嘴角微勾。

　　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后，晏明羽横了辰鹿一眼。

　　他算是明白了，这小子很有可能是在扮猪吃老虎，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更刺激了。

　　辰鹿不动声色地翘起二郎腿。

　　不论如何，晏明羽不屑撒谎，他瞪着新上任的恋人，咬着牙道：“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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