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江往南

　　相无津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的丹药也是止痛的，甜的。”
　　裴腴不理解这个“甜的”是什么意思，药哪里有甜的？

　　相无津：“我回去的时候又翻了一下，想着你喜欢吃冰糖葫芦的糖皮的话应该不喜欢苦的药。”
　　裴腴好笑：“可是，这些是给小孩子吃的，还有，谁说我喜欢吃甜的？”

　　相无津毫不在意：“这玩意儿造出来不就是给人吃的？还管人家几岁？那时候我看你吃那层糖皮吃得可高兴了。”

　　裴腴回忆了下，第二次来庐泉的时候，相无津确实给她买过一根。
　　但她吃得认真不是因为那根冰糖葫芦。

　　“得让你吃好点，省得严雁骂我。”

　　裴腴翻了一个白眼。

　　正说着，那门又开了。

　　光亮漏进来，因为逆着光，裴腴只能看见一个黑色人影站在那里。

　　屋里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隐隐戒备，看向那人。

　　那人关上门，面对众人走近。

　　是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身上的衣裳有些破烂，整个人显得萎靡和狼狈。

　　“你是谁？”孙宁希率先问说。
　　“我叫李寅，跟你们一样是被抓来的，只不过早几天罢了。”一听这名字，殿椿堂的人便意识到他们找的人已经在这了。

　　李寅盘腿坐下，见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后，众人才又放松些。

　　“刚刚听见你们的动静，我就想着来看看你们。”李寅叹一口气，慢慢说。

　　孙宁希看他一派无望的神情，忍不住开口：“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们堂主知道你们失踪了后就立刻派遣我们过来了。”

　　“是我父母嘛？他们还好吗？”李寅一听就猜到是自己的父母求到殿椿堂前的，顿时有些焦急起来。

　　“挺好的，你放心吧。”一个小弟子插话道。

　　“你不是还有一个姐姐么？”
　　“我姐姐在隔壁，没有过来。”

　　“你们居然没事？”听见两人都尚且平安的消息，孙宁希又惊呼。

　　相无津翻了一个白眼给他。

　　孙宁希也意识到哪里不对，红着脸对李寅说了声抱歉。
　　李寅很好脾气地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我姐姐叫李苑，她……”李寅有些难过，“她状态不是很好。”

　　“她怎么了？”有人轻着声音问。

　　“前几天我们被抓进来时，我和姐姐看见了这个村子里的人像是在准备一种什么祭祀，捧着很多我们看不懂的东西往村子的河边走。”

　　“祭祀？！”

　　“对，他们在村里北面，有一条河经过的那里布置了一个很大的台子，烧着香的，村里的人每天都会去拜。”

　　“那……”

　　李寅像是看出他的所想，“他们把外面的人抓进来就是为了祭祀的。我们被抓来的那天，上一个人刚刚被他们带走，是个女孩，我和姐姐听见了她的尖叫——她说别把她丢下去。”

　　“你是说这些村民捉来外面的人都是为了祭祀，那……那个女孩应该是上次没用完的祭品了……”一个小弟子越说越怕。

　　另一个小弟子接下去：“你们觉不觉得他说的很像是……一种很老的祭祀，就是以前的人为了祈求风调雨顺会祭拜当地的河神，有一些恐怖的会拿活人，特别是女子去祭祀河神——俗称嫁河神。”

　　闻言，众人顿时发怵不已，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你别担心，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孙宁希梗着脖颈说。

　　“救？怎么救？你们都自身难保了还来救我们？”李寅看着他的眼睛说。

　　“说不定呢，你要是对我们不报希望估计也不会来找我们吧？”詹灵媚忽然出声，耸了耸肩，“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们的战术，先打入敌方内部？”
　　李寅张了张嘴，想不到居然有人会这么大言不惭。不过，想想她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么一想，他眼里升起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希冀。

　　“我可以去看看你姐姐么？”裴腴问。
　　“可以是可以，只是我姐姐现在不是很愿意开口说话，她要是不想和你们讲的话，还是我来吧。”

　　相无津下意识起身想跟上，被裴腴拦了下来，说不用太多人。

　　相无津看着领着裴腴离开的青年，眯上了眼睛。

　　那边裴腴见到了李寅的姐姐，李苑。

　　李苑靠墙坐着，神情木木的，唇色发白。

　　“姐，他们有办法救我们出去，你放心……”李寅走到李苑旁边低声说。

　　李苑慢慢睁开了眼睛，强打精神对李寅安抚似的笑了一下，“姐没事，放心。”

　　应该是李寅过于担心了，李苑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脆弱。

　　裴腴也蹲了下来，“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李苑摇头：“他们一日三餐都会送来，我没事。”

　　“阿寅，我跟这位道友聊会天，你去找那些人说说话吧。这几天你也闷坏了。”
　　“好，那我走了。”

　　李寅走后，李苑坐直的身子松了下来，她对裴腴抱歉地笑笑：“我这位弟弟就是这样，让你们见笑了。”

　　裴腴摇头。

　　“怎么称呼？”
　　“裴腴。”

　　李苑点头笑说：“是个好名字。”

　　“裴姑娘，我想请求你一件事好么？”李苑眼底染上几分期望。

　　裴腴没法拒绝：“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没办法的话，就让那些村民把我丢进河里，你们不用来救我，你们就趁着这时候把我弟弟带走，可以么？”

　　裴腴沉默了一会，她没想到李苑是这么打算的。

　　良久，李苑甚至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她听见裴腴认真地承诺：“我会尽力把你们都救出去的。”

　　李苑眼睛红红的，明明眼前的姑娘看着比自己还小，但莫名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裴腴回去时发现相无津和李寅在说走什么，走近一听——是修炼云云。裴腴不感兴趣地走开了。

　　相无津讲得口干舌燥：“你懂了没？以后专心修炼就行了。”

　　李寅眼睛亮亮的：“我一定会每天专心修炼的，您放心。”

　　相无津颇不在意地点了几下头。

　　“你们在干嘛？”裴腴回来又忍不住问。她觉得相无津似乎有种神奇的本领，那就是无论在任何境遇下，他都能谈笑风生，丝毫不受影响。

　　“没什么，男人之间的秘密罢了，你就不要掺合了。”

　　裴腴莫名觉得这句话很耳熟，一时之间还想不起来。

　　从李苑那回来后，夜幕很快降临，没有村民再来过。众人也没有轻举妄动的意思，一致同意静观其变，等了解了更多的消息以后再行动也不迟。

　　裴腴心里有了些想法，等着明早找个时间告诉相无津他们。

　　入夜，寡白的月色有几抹投进了这间屋中。

　　裴腴和詹灵媚躺在一处睡。

　　相无津轻轻翻了一个身，想着白天无意间听见的话。

　　裴宠宠白天说的什么呢……

　　第二天。

　　李苑说得没错，那些村民真的给他们送来了饭。

　　正儿八经的白稀饭以及几个大馒头。

　　裴腴透过门缝看去，那些活人傀儡比昨日看见的多了一些，男女老少都忙着什么，看方向是北边。

　　裴腴收回视线，屋子里的人已经放下了戒备，正自暴自弃地吃着东西。

　　“算了，我们是祭品，他们没必要急着毒死我们。”一个小弟子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

　　有了第一个人，剩下的人也纷纷行动起来。

　　相无津递给裴腴一碗粥，“没毒，我亲测的，快吃吧。”

　　裴腴垂着眼皮，接过那碗粥，“下次别这样。”

　　相无津笑出了声：“我骗你的，我是看孙宁希吃了没事我才吃的。”

　　孙宁希：“……”我真不聋，小声点谢谢。

　　他转过身子重重地拍了下第一个吃粥的弟子。
　　小弟子泪眼婆娑，委屈巴巴地端着粥挪远了些距离。

　　那边的温闻善和詹灵媚很默契地看着缺心眼的卫时一口闷完了一整碗后，才放心地开始食用。

　　李寅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两下。

　　吃完粥后，裴腴去了李苑那，这次带上了相无津。詹灵媚默默跟了上去，连锁反应一样的温闻善也起身。

　　卫时不明所以，只好提步。

　　“……等到那天，我替你，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动。”

　　“不行！”
　　“不行！”

　　突然有两声斩钉截铁的声音代替了回答。
　　一道是相无津的，另外一道是随后的詹灵媚。

　　李苑也回神说：“不行，他们先抓到的是我，我不能让你代替我去送死。”

　　“裴宠宠，你在想什么呢？”相无津伸出指尖戳了戳她的脑袋。

　　那只河妖绝不是什么河神，但既然它练成了这些活人傀儡为它贡献祭品，就证明它是没办法离开那条河的，这样他们只能将计就计在祭祀时除掉那只河妖了。

　　裴腴默然不语，除了让自己代替李苑做祭品以外，她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

　　“没关系，我会小心的。”裴腴对相无津保证说，但相无津坚持地摇头。

　　“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下一个就是李苑，我们等不起了……”

　　“让我来。”詹灵媚这话是所有人没想到的，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温闻善闻言眉头紧锁，出声：“不行。”
　　詹灵媚很固执：“说了我来就让我来。”

　　裴腴忽然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固执了，是因为想要还之前她在庐泉捅自己的那一刀。

　　局面僵持了一会，卫时试探着出声道：“不如我来？”

　　詹灵媚嗤笑，语气嘲讽：“你以为那只妖怪是蠢的吗？如果被它察觉到了，我们可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那只河妖盘踞此地多年，修为绝对不低，确实没有这么容易瞒过。

　　詹灵媚像是觉得他们的表情好笑，“你们觉得我很弱吗？”

　　没有人回答她。

　　半晌，裴腴动了动嘴想说话，詹灵媚却替自己拍了板：“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你们到时候守在周围，等我把那只装神弄鬼的东西揪出来就好。”

　　说完，她轻佻地环视了一圈屋里的人后出去了。

　　温闻善脸色难看得厉害，他很快跟着詹灵媚的脚步出去了。

　　“詹灵媚！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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