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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
孟常归不知道自己是死着的还是活着的。
他只知道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像是古时候。
场景相当真实。
一条曲折蜿蜒的土路,四周也没有什么人家,约莫是哪个深山老林,周遭古树横亘,杂草疯长,看着不过是刚刚如春的景象,却已经一派生机盎然的势头了。
而他好像是个谁都看不见的不明物体,在离地一尺的高度悬空着。
孟常归正一头雾水,就见前方驶来一辆马车,窗帘被一把扇子缓缓掀开,里面的人露出真容——是他本人……孟渊。
随后又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孟常归循声望去,是只通体赤红的半大鸟雀,漂亮的羽毛在和煦的阳光中耀眼夺目。
是叶酒。
他眼看着‘孟渊’对叶酒笑着说了什么,而后叶酒一股脑飞进了马车里。
窗帘被放下,彻底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这是……”
孟常归呼吸一滞,猛的睁开了眼。
是熟悉的VIP病房,雪白的天花板映在眼里,窗户没关严,漏进来的风吹得窗帘不时飘动,隐约还能听到电视里放着的狗血家庭伦理剧。
孟常归没空注意这些,他此刻有些失神。
他心口“咔哒”一声,好似生了锈的铁门被不速之客踹了一脚,将上面贴着的封条震落,尘封已久的记忆从门缝里漏了一点儿出来。
方才梦里那个场景,他知道。
那分明是……
孟常归反应迟缓似的眨了下眼,随后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那分明是他与叶酒的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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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停一下。”素净的马车窗帘被一柄折扇挑起一个角,里面的人露出头来。
是个生得极好看的男人。如墨的长发随意束起,发带随着一阵微风飘动。一双桃花眼里带着点儿惊奇,嗓音吊儿郎当的:“这怎么还有只红毛山鸡啊?咱带回去吧,看着怪喜庆的。”
叶酒:“……”
他知道这男人。
孟渊,凭借逆天的剑修天赋在一众修士中杀出重围、一举成名,甚至自成一系,建立洛华山派。
这人实力过硬,绝非善类,叶酒本想化作人形,好声好气儿地求他点儿事儿,哪知道这人开口就没好话。
叶酒好歹是堂堂朱雀,却一上来就被这么个江湖骗子污蔑成山鸡,正气不打一处来呢,孟渊的手下还正好领命来抓他——
叶酒忽的扑腾两下翅膀,没好气儿地啄了下人一口,又直接一股脑冲进马车里,把孟渊的地盘掀了个底朝天。
“啧,”孟渊微皱起眉,伸手去揪叶酒的翅膀,嫌弃道,“这鸡怎么还掉毛啊。”
叶酒一听,顿时怒不可遏,就要再扑腾一次,却被一双手轻柔地拢住,掌心中的暖意瞬间遍布全身:“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是凡鸟,在下洛华山派初代掌门人,孟渊。”
孟渊的语调里浸着笑,见手中的鸟雀安静下来,手欠似的用手指戳了戳叶酒的鸟头:“阁下尊姓大名啊?”
彼时的叶酒不过是只朱雀幼崽,乍一下和人这么正式地介绍自己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思量半晌才矜持地开了尊口:“我……我乃是朱雀一族第十三代传人,族中遭遇变故,因此流落人间,若你能助我……”
“噗。”
叶酒一串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孟渊这般笑了一声。
叶酒先是愣了一会儿,旋即又要炸起毛来。
孟渊见状连忙忍笑解释:“我见识短浅,第一次见会说话的鸟,一时唐突,见谅。”
叶酒轻哼一声,随即一阵白雾升腾而起,他化成了人形,是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一双瑞凤眼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孟渊的错觉,他感觉叶酒的眸子里有几分嗔怪。
真是疯了。
孟渊一时间看愣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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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上次,这次是孟常归在清醒状态下,自己真真切切想起来的。
一旦放开了闸门,就一发不可收拾。
鲜活的记忆将孟常归彻底冲刷一遍,瞬间淹没了他在人间数十年建立起来的各种价值观念,他好像明白了先前在废弃仓库时,叶酒那一瞬间的回眸——与他的记忆完全重合,不过轻飘飘的一眼,却仿佛含着荡气回肠的叹息。
孟常归整个人都恍惚了。
难怪叫叶酒红毛山鸡他会那么容易炸毛,原来是两人初见时就结下的梁子。
孟常归弯了弯唇角,随后又落下来,发出一声极低的轻叹——
原来是故人。
“孟常归?!”
一道急促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孟常归陡然回神,面前是赵刻那张放大了的脸,吓得他打了个激灵。
“干什么?”孟常归皱眉,往后仰头,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赵刻见状撇撇嘴,把抬起来准备给孟常归一巴掌的手默默放下,重新坐回到躺椅上,翘起二郎腿悠悠道:“以为你被夺舍了呢,”
“‘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发呆,神经病吧你。”
赵刻翻了个白眼。
孟常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坐起来了。
他没什么心思跟赵刻斗嘴,只是疲惫地抬手按按眉心:“你怎么在这儿?”
赵刻哼笑一声,正要开口,病房的房门就被扣响,而后进来一位女护士。
赵刻见状立马收敛起方才那副半死不活的尊容,摇身一变成了个优雅从容的帅哥,顺手从孟常归床头的花瓶里抽出一支艳红鲜花,绅士地递到女士面前。
赵刻穿着身轻便运动装,一头白色长发被简单系起,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金色镜链随着他的动作轻晃,活像个开屏孔雀。
孟常归眯眼鄙夷。
女护士吓了一跳,上下打量赵刻一番,大概碍于他那张帅脸,到底没说重话,只是摆了摆手,尴尬笑笑:“谢谢啊,我是来观察这位病人的情况的。”
“那真是太巧了,”赵刻也没勉强,把花随手丢到孟常归床上,继续笑眯眯的,指着孟常归,“我刚发现他脑子好像是出了点儿问题,正要去找你们呢。”
女护士惊疑不定地看了孟常归一会儿,点点头道:“那麻烦你们稍等,我去叫医生过来。”
“不用,”孟常归终于忍不住开口,“我现在没什么事儿,您别听他瞎说……麻烦你了。”
一时间三人陷入僵持,女护士现在只觉得这屋子里除了她都不像正常人,只得应付两句后赶紧出去找主治医生了。
等到房门被完全关上,孟常归才满脸无语地盯着赵刻:“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凑热闹?”赵刻指着自己,不可思议道,“讲点良心好不?要不是我,你现在可已经被特异局关押起来了,懂吗?”
孟常归一顿。
他把这事儿忘了。
“现在外边是……什么情况?”孟常归捏捏眉心。
“这个,说来话长啊——”赵刻又重新躺回椅子上,眼睛一闭,大有一副说书的架势——
却被孟常归冷漠打断:“长话短说谢谢你。”
赵刻:“……”
“你真的没良心,”赵刻坐起来痛心疾首,“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态度居然如此恶劣,不可理喻!”
孟常归:“……”
他跟赵刻无言对视三秒,而后掀开被子准备走人。
“是这么回事儿,”赵刻见状连忙正经起来,“你当时差点死了,但是那个诡异的阵法给你加了层防护罩,所以你没死透,”
“是我,”赵刻抬抬下巴,唇角边有一丝微妙的笑意,仿佛沐浴着圣光,“是我及时赶到,还带来了一张稀有罕见的保命符,成功的把你从阎王爷那里请回来,你应该对我表达一下感激之情,毕竟……”
孟常归再次掀开被子下床。
赵刻只能起身阻拦,两人拉扯之中,却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咔哒”一声,病房门被打开,进来的人裹挟着寒风,跟孟常归打了个照面。
是苟晨,以及“雷霆”一队的队长安可遥。
四人面面相觑。
苟晨和安可遥进来跟孟常归对视了两秒,接着就不约而同地走到孟常归的床头桌边,一人拎起一大杯水,咕嘟咕嘟喝了。
孟常归还保持着和赵刻拉扯的状态,见状懵了两秒,旋即开口询问:“什么情况?”
苟晨喘了好几口气,闻言瞥了孟常归一眼,一屁股坐病床上了,没吱声。
“朱雀冢结界被彻底打破了,长渊谷那边对于灵气的压制也被影响,现在外界大量灵气复苏,异能者的实力得到了大增强,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不是好事儿——因为洛华山也无法继续压制妖鬼界,所以外边大量妖鬼横行,吸收复苏的灵气,已经对普通群众造成了影响。”
安可遥简单概括了一下。
“我和苟主任作为此次事故的主要负责人,被暂时停职察看了。”
“不过比较乐观的一点是,现在波及的范围还不算太大,只限于长渊谷和洛华山地区,上边已经调派了人手过来处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尽量减小对普通人的影响。”
“那我呢?”孟常归松开拽着赵刻的手,视线在苟晨和安可遥身上巡视一圈,问了句。
“你?”苟晨终于出声,哼了一下,冲孟常归翻个白眼,“你没被特异局抓起来就算不错了,”
说到这个苟晨就心痛:“朱雀冢事件里,不听指挥、私自行动都算轻的,问题是你不但阻止叶酒重新启用朱雀冢结界,甚至还擅自把阵法破除了——你脑子有病啊?”
“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了。”
一说这个苟晨就来气,好悬没当场晕在病床上。
孟常归眼看着苟主任西子捧心似的在那发愁,内心一点儿波澜都没有,甚至还凉凉补上一句:“你懂个屁。”
“我不懂我不懂!”苟晨一下子从病床上跳起来,指着孟常归的鼻子发飙,“就你懂!你他妈就想着你那点儿事儿,叶酒——人家朱雀本尊说了让你别追究别追究,你倒好,专门跟人家对着干!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我就一个问题,普通民众怎么办?!我问你!”
“妖鬼对普通人的威胁本来就不小,更何况现在灵气复苏,妖鬼的实力大有长进的话,谁能保证普通人的安全!”
“你有空跟我吵架,不如去仔细查查,特异局里有多少人的立场是不明确的,比如说,在朱雀冢的时候,是谁向张韬透露了我的位置?你们在朱雀冢探查了多长时间,就有多少小妖小鬼借机去那里吸取灵气,又是哪个队员私自打开防护界限的?”
孟常归瞥了苟晨一眼。
苟晨大发雷霆:“你压根不在场你就污蔑同事吗?!”
“先别吵。”安可遥缓声打断,把苟晨按回到床上坐着。
“当务之急不应该想点儿对策么,”安可遥垂下头,黑发遮挡住了她的脸。她柔声道,“你俩吵翻了天也没用啊。”
苟晨气呼呼的坐下了,却还是瞪着孟常归。
“只要叶酒神魂还在,长渊谷就能继续压制灵气。至于洛华山派压制妖鬼界……”
孟常归皱了皱眉,“通过朱雀冢的结界来牵制洛华山派本来就是邪术阵法所导致的,被破除是迟早的事儿。”
赵刻闻言眉心一跳,倏然转头看向孟常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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