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重生后

　　云霄界中修为高到令池清随都看不清的，只有一个人。

　　白述。

　　他对白述的身份产生过好奇，因为在云霄界并没有人提到过这位仙君。

　　池清随没想到，那位三番四次与他相遇相识的人，竟然会是仙山祖师。

　　他听过不少传言。

　　有说乐行上尊渡劫失败身陨，有说她离经叛道修魔遭受天罚至死，也有人说，上尊只是去往里其他位面，迟早有一天会回来。

　　池清随忽而想起了前段时间两人相遇时，那人身上显露出的天罚。

　　但要说修魔，应当不是。

　　秦观月把这当自己家一般来来往往翻了个遍，就是没找到百忘草。

　　二代魔尊百思不得其解，“不可能啊，那东西可是我亲自看着她培养的，难不成被林寒铮取走了？”

　　秦观月边说边往外走，振振有词说:“肯定是，这家伙对他师尊留下的东西太过宝贝，估计藏起来了，我倒是想到一个好法子，你去问你师尊要，她肯定有。？”

　　池清随余光瞥了他一眼，说:“不用。”

　　“你是怕她产生怀疑？”秦观月狭长的目光仿佛将少年看了个透，“这人心思深，却不用在自己人身上，尤其是对你。”

　　池清随眼眸一颤，“我？”

　　秦观月恨铁不成钢，“你那好师尊把你当宝贝似地供起来，洗髓丹都替你炼了，更何况一株百忘草？只要你说，她便会给。也就她这种人才会傻乎乎的信你了。”

　　“她不傻。”池清随:“她是太聪明了。”

　　聪明得一眼就能看穿了他。

　　看穿他乖巧的外表之下残破的灵魂，看穿他对千绪的所有心思。

　　她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说。

　　因为说了也没用，最终的结局总是偏向她的一方。

　　秦观月才懒得与他弯弯绕绕，他斜靠在木雕上，问:“你知道千绪现在和林寒铮商量什么吗？”

　　“不想知道。”池清随越过秦观月身边，“我不想要百忘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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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碧云山内。

　　千绪稍作歇息，便寻了林寒铮去。

　　林寒铮的院落里有着一棵老旧的梧桐树，历经风吹雨打，虽然已经枯萎，却依旧屹立不倒。
　　这是乐行上尊所送的。

　　那时候的林寒铮才八岁，正是孩童心思最重之时，这人执拗顽固，许多事情总是憋在心里，沉闷得不像话。

　　郁宁总是喜欢调侃，说这个闷葫芦不知哪天才会开口吱一声。

　　乐行上尊没说话，却在当天夜里敲响了小徒弟的门。

　　小孩果真没睡，也不知一个人坐在角落想着什么。

　　“怎么坐这里，地上凉，起来。”乐行上尊弯下腰，和徒弟对视，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中看到了小孩的全部心思。

　　她伸手将小孩牵起，抹去林寒铮快要流下的泪水，轻声道:“走，我们一块散心。”

　　当时林寒铮没想到，所谓的散心不过是看一棵树。

　　准确来说是一颗小树苗。

　　“我们寒铮才不是什么闷葫芦，你有自己的小伙伴。”

　　乐行上尊拉着林寒铮蹲下，笑道:“你把它好好种下，所有的秘密它都会替你保留。”

　　林寒铮已经不是当初刚来的小孩了，不需要一字一句哄着，也不知是害怕师尊离开没人相伴还是其他的，他竟然信了，小声问:“真的吗？”

　　乐行上尊教小徒弟种着树苗，说:“那是自然，这是我从前也用的法子。”

　　林寒铮是真的信了。

　　那时的他并没有和所谓的师尊相处太多，但就是觉得乐行上尊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她所言所行都是对的，遭不得一丝反驳。

　　于是那天夜里，盈盈月光之下，林寒铮收下了来自乐行上尊的第一件礼物。

　　思绪漂浮得太过久远，千绪从记忆深处苏醒，她发觉这棵梧桐树早就没了生气。

　　是有人用自身灵气滋养，将它强行留在了人世间。

　　林寒铮处理完仙山之事，正抬步往院子里来，他一抬眼，才发现院中站了一个人。

　　千绪回首，浅笑道:“寒铮，你又救了我一次。”
　　枯树，故人，旧语。

　　一切都仿佛同千年前重合，林寒铮心悸，想到自己已经许久未曾见到师尊的本貌了。

　　那个刻在心里千年的熟悉面孔，终究成了他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

　　除了这棵梧桐树外，再无人知晓。

　　即便如此，他看到师尊如今的面孔，依旧会心颤。

　　两副不同的面孔，都是他的执念。

　　“师尊。”林寒铮忽而眼眸发热，他低下头，轻声道:“分明是您救的我。”

　　这人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内心太过敏感了。

　　千绪手一挥，一桌热茶，一处石椅出现。
　　“别胡说，先坐。”

　　林寒铮依言坐下，听到她说:“你已经见过秦观月了。”

　　“嗯，他说师尊对他用了观灵？”

　　“此事不假，秦观月如今怕是回不去魔域，他或是打算暂留仙山。”

　　“可以，只要他不生是非。”

　　林寒铮话音落下，忽而感受到一阵颤动。

　　“怎么了？”千绪问。

　　林寒铮:“我在崖低设下的结界有异动，是魔修。”

　　千绪:“……”
　　秦观月还真是闲不住。

　　“他知道那是我的地方。”千绪温声道:“依他的性子，怕是寻东西去了，不必担忧。”

　　在自己的地盘上，林寒铮多少是放心的，何况秦观月是千绪为数不多的魔修好友。

　　“嗯。”林寒铮:“我为师尊寻了几位年轻人，想来还需师尊去看看。”

　　千绪拒绝道:“不必了，你安排人照顾他们，将我所写的功法交于他们修炼，其他的，我会炼制洗髓丹解决，不是什么难事，也没必要相见。”

　　她做这事本就是为了日后对付天道所为，从系统处换取奖励。

　　不过是“变废为宝”，不需要她出面也能行。

　　“那关于头骨的事，师尊可要出面解释。”

　　说起这话题，千绪便有些尴尬。

　　她在穆林城听过许多关于问泠上尊的传言。
　　总结起来就四个字——行事嚣张。

　　嚣张的仙君是不会主动出面解释的，她只需要等着皇室之人按耐不住寻上门来便好。

　　“说起来，你可认识新任魔尊容九旒？”千绪问。

　　林寒铮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自从新魔尊上任，这个名字可谓是无人不知的程度。

　　人言人语将此人与云液交手画面尽传，离谱到传这人是秦观月本身，不过换个壳子回来。

　　只是这名字从千绪口中说出，便不是简单的意思。

　　“师尊认识他？”

　　千绪承认，“打过交道。”

　　林寒铮直言:“在此前，我从未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他还是说得含糊了。

　　作为仙山掌门，林寒铮见过的魔修不计其数，连秦观月都与他打过交道。

　　可他不仅仅不认识容九旒，甚至于名字都未曾听闻。

　　要么容九旒这个名字是假的，要么这个人是假的。

　　千绪更倾向于第三种，这个人和名字都是真的，仅凭直觉而已。

　　“师尊与他有过交情？”

　　千绪点头，说:“算起来，是乐行上尊与他有交情。”

　　林寒铮一时没听懂这话的意思。

　　千绪将自己化作本貌四处游走，结识容九旒之事简单诉说。

　　“所以说，师尊您现在同他算是朋友？”

　　“应该是的。”千绪笑道:“始料未及。”

　　两人太有缘分了，不论她用哪一个身份好像都躲不过。

　　若是真能成为好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容九旒此人性情阴晴不定，具传魔宫经过一场血洗后，所有魔修都服从他，无人敢发表怒言，算得上第二个秦观月。”

　　千绪笑道:“若真和秦观月一般，也就没什么危险之处了。”

　　“此事弟子知晓得不多，不过，弟子有一问，希望师尊解答。”

　　千绪已经猜到了他想要问什么，依旧装傻道:“你说。”

　　林寒铮浅色的眼眸直视着她，半响，才淡声问:“师尊通过观灵，看到了什么？”

　　千绪正襟危坐，缓声问:“你希望我看到的是什么？寒铮，你都知道的，值得我观灵秦观月的，只有一个人。”

　　是郁宁。

　　这三个字涌入大脑时，林寒铮蓦然屏住了呼吸。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失望。

　　若是有消息，千绪早就告知他了。

　　“他还活着，不必担心。”

　　千绪的话在林寒铮心头落下重重一击，他愣神了片刻，急问:“师兄如今，怎么样了？”

　　“不太好，但也很好。”千绪仔细想了想，说:“总算有自己的主见了，虽说还是同从前一般。”

　　她将一杯热茶送到林寒铮手中，说:“冬日就快过去了，放心，他……很好。”

　　“师兄无事便好。”林寒铮眼眸不知不觉红了。
　　他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会听不出千绪话语中的遮掩。

　　如同千绪了解他一般，他也一如既往了解自己的师尊。

　　两个人之间的了解是相互的，又是独立的。
　　他懂千绪的难言又止，千绪懂他的点到为止。
　　至少有一句话，林寒铮是信的。

　　郁宁很好，还好好地活着。

　　千绪默不作声将新茶填上，再过几日，便是腊月了。

　　郁宁的生辰，是腊月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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