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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退避三舍
年味浓极至淡,霜雪由深至浅。
鸣愿奕世似璟,顾盼安如往昔。
自打跨年那晚顾昔失态之言过后,吴璟安还真再没主动找过他,甚至连目光都尽数从他身上移走。
说实话,顾昔心里挺难受。
可如果不这么做,吴璟安就永远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顾昔也无法摸清对他是亲情还是友情,亦或是......
谈不上欲擒故纵,只想让彼此都能做出不后悔的抉择,而选择暂时退避。
年关过后的这个学期最为索然无味,再平常不过的两点一线式的生活,因为顾昔的话语而逐渐形成三角。吴璟安放学就跟魏鸣奕回家写作业,算着差不多饭点就带人回家吃饭、收拾碗筷、遛狗......
“你俩闹翻了?”魏鸣奕轻易就察觉吴璟安有意回避顾昔,就连在学校也都尽可能避开经过高三楼的路线。
“不打扰他备考。”吴璟安云淡风轻带过,心中早已酸涩不堪。
“打招呼也成了打扰?”魏鸣奕挑眉。
“心不顺的时候,大概连呼吸都是干扰。”吴璟安双眼晦涩,艰难牵起嘴角。
“所以才来霍霍我?”魏鸣奕眼尾耷了下去。
“霍霍你什么了我?”吴璟安随手把枕头摁他脸上。
“用我枕头擦手上薯片渣,不膈应我难道膈应床单?”魏鸣奕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
“一会儿给你洗了换干净的就是,少哔哔。”吴璟安白了他一眼,继续窝在懒人沙发里抓薯片吃,“哎。”
“有屁放。”魏鸣奕低头拆枕套,眼都没抬。
“给你洗床单,能把你头像换了么?”吴璟安趁机打起商量。
某人的社交头像从一开始的纯黑,换成了吴璟安手绘的篮球少年,魏鸣奕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假思索:“不换。”
“那我要收版权费。”吴璟安无理取闹打着嘴炮。
“开价。”魏鸣奕还挺爽快。
“一个亿你拿得出手么?”吴璟安狮子大开口。
“十年你能等么?”魏鸣奕停下动作反问。
“嘁,说得挣钱挺容易似的。”吴璟安倒不是有意抨击他的雄心壮志,图个嘴上便宜而已。
“魏鸣奕不行,魏家少爷倒不一定。”魏鸣奕此话认真。
“打算毕业了回家继承遗产啊?”吴璟安忽然意识到嘴快了,却已刹不住车。
“也不是不行。”魏鸣奕抬眼看着他,“如果你坚持要收巨额版权费的话。”
“开玩笑呢,忽然当真了你还。”吴璟安的笑容有些僵。
“如果从现在开始,算你一个月5张,一年60幅画作,每张卖100的话,一年攒6000块,再算上小有名气之后的溢价,再或者之后可以接一些私人定制设计之类的工作,一个亿的小目标不难完成。”魏鸣奕忽然认真的模样,让吴璟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以您这是在传道受业解惑?还是想让我当你挣钱的工具啊炸毛狮?”吴璟安桀然一笑。
“看你闲得慌,给你找事儿做。”魏鸣奕拆了床单继续拆被套。
“嫌我烦呢这是。”吴璟安拍拍手抹了抹嘴唇的屑渣,走过去帮他一起拆被套。
“知道就好。”魏鸣奕勾起嘴角掀了掀眼皮。
“我还没嫌你个洁癖这不能那不许,倒还嫌我膈应了!”吴璟安直蹦上床,扯着被套把人整个罩了进去。
两人隔着被套一顿嘻嘻哈哈‘拳打脚踢’的比试,对于隔壁邻居而言,这死动静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平淡地结束牛马班长的短暂生涯后,吴璟安迎来此生难忘的当头一棒。
“我不同意!”褚冉娇俏的脸蛋染上怒意的红润,一掌将桌案拍得抖三抖。
吴璟安刚结束分班考提前放学,开门便被褚冉的狮吼功震得一愣。
“申请已经交了,分数出来就定了。”顾昔往褚冉跟前放了一杯凉白开,转眼看向门口不明所以的身影。
吴璟安瞥了他一眼,意在询问情况。
一周前,顾昔刚结束高考,低年级为了誊出考场而放了几天假,期末考就被安排在高考之后。此时,顾昔出国的计划几乎成了定论,可是冉姐这是闹哪出?
“齐萱明天就把你的入学申请寄来了,你说入伍就入伍啊?低声下气求人家的时候就已经蹚了齐家这滩浑水,你想过怎么收场吗顾昔?”褚冉近乎爆发的喊话,让吴璟安彻底僵在门口。
“入伍?”吴璟安愣愣盯着垂目不言的顾昔,实在难以相信他会放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出国机会不去而选择参军。
“嗯。”顾昔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自然。
“出国不比待在部队好么?”褚冉依旧没好气。
“境内机票好买。”顾昔低声应道。
“出国好歹随时都能联系,进了那堵墙要跟你打通电话都不容易。”褚冉今天有些反常,平时她都喜欢联系吴璟安,很少会跟自家亲表弟联系。
“新兵肯定要以训练为主,过了训练期就有固定时间可以通话。”顾昔不动声色堵住她的话。
“那以后顾叔怎么办?老了病了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褚冉话虽难听,但也是一针见血。
顾昔一瞬沉默,吴璟安左右扫过褚冉和顾昔僵持的脸庞,随后看向沙发上默不作声被烟圈环绕的顾叔,最终将目光投向身后的爸妈。
“冉姐,还有我们呢。”吴璟安只好出来和稀泥。
褚冉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往下说,“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给顾叔养老送终?”
这话就说的严重了。
金姨以前也是位雷厉风行的精锐女兵,受了伤身体越来越差才不得不提前退伍转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褚冉会这么说,自然也是担心表弟的安危,只是她关心的方式过于直白。
“小冉,现在是和平年代,没有战争也没有杀戮,不容易受什么伤。”吴爸开口圆场。
“就是,小昔一个大小伙儿没那么脆弱。”吴妈也开口唱和。
“现在倒是国泰民安,可万一真有战乱,子弹可是不长眼睛。”褚冉的呼吸依旧急促。
“你都说万一了,冉姐。”吴璟安给她续上凉水递过去,“哪个男孩没有英雄梦呢,身穿军装戴上护镜举枪突突一顿扫射,脱了军装八块腹肌,啧多帅。”
“你该不会也想参军吧?”褚冉闻言警惕。
“那倒不会,我是个只想躺被窝的废柴。”吴璟安欣然一笑,眼尾却没多少温度。
顾昔闻言抬眼看过去,眸底暗淡一瞬。
“我现在宁肯他是个傻子。”褚冉指桑骂槐。
“行了小冉。”远离纷争的顾叔终于开口,嗓音略带嘶哑,“随他去吧。”
要说最不乐意顾昔参军的人,无非就是他亲爹。金姨受创后身体有多差,最清楚的自然是顾叔,当年悉心照料也没能换回几年相处,如今儿子也走上了这条路,该说是命中注定?还是儿随母亲?
“叔。”褚冉心疼这位英年丧妻的亲叔,倒不是真有多责备顾昔,只是在气他没提前和任何人商量就擅作主张递了申请。
既然结果如此,当初何必去赴齐家的鸿门宴?齐魏两家的浑水说蹚就蹚,现在要想明哲保身还是件容易的事吗?齐家那边要怎么交代?
“我会联系齐家,和他们道歉。”顾昔像是早就猜透褚冉心中所想,主动开口。
“魏家那边要怎么说?”褚冉依旧愁眉不展。
若不是那个饭局,魏鸣奕的妈妈也不会当众出这么大的丑,齐家借场子要给魏家难堪,可怜无权无势的褚冉和顾昔还拽上吴璟安一块儿充当了‘观众’。当然,这事儿他们三人并没有跟长辈提起,吴妈和吴爸有些疑惑地看着几个年轻人打哑谜。
“只要我们不往外说,他大概不会太介意。”嘴上这么说,吴璟安也拿不准魏鸣奕心里怎么看待这事儿,找机会跟他道个歉试试,实在不行当三年跑腿也没什么。
“我和你一起。”顾昔看出他的顾虑。
“你去处理齐家那边吧。”吴璟安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旧事重提,魏鸣奕后来从没提起过这事,就像没发生过一般平静。
“行。”顾昔带着歉意垂眸,却只看到吴璟安浓密垂顺的眼睫。
这顿饭各揣心事属实吃得食不知味,草草结束后,顾昔便回屋收拾东西。
这天深夜,顾昔踌躇后还是敲响吴家的门。
“安仔给小魏送瓜去了。”吴妈给褚冉端来冰镇西瓜,后者吃瓜之余不忘狠狠白了一眼先斩后奏的弟弟。
先前吴妈已经推心置腹开导了褚冉许久,眼看褚冉气撒得差不多,恰好顾昔冷静后又找上门。吴妈有意缓和姐弟俩的气氛,故意把人留下来,“来一块儿吃。”
盘算着当下只有他们三人,有些话只当霍姨的面儿要相对好开口一些,褚冉没吭声就是给台阶,顾昔自当知道该沿着阶梯往下走。于是在霍姨牵头下,话题开展得比较顺畅。
吴爸、顾爸俩老兄弟吃了饭就不知道跑哪说悄悄话去了,估计吴爸也在想法开导顾爸,毕竟顾昔入伍后就剩顾爸孑然一人,今后父子俩也不是想见就能随时见上面。顾爸本就不善表达自我情感,吴爸作为老朋友自当清楚这时候该和他聊点儿什么来排解心中憋闷。
不远处的屋里。
“那也挺好。”魏鸣奕明令禁止吴璟安在地毯上吃西瓜,后者只好站靠在橱柜边,靠唇齿间的清凉来压住火气。
“是挺好,军营里清净。”吴璟安这话没带多少情绪。
不过魏鸣奕却听出别有意味,“好像有人快憋炸了。”
“憋个毛,人都往旮沓里躲了,我还傻不愣登继续当跟屁虫就真不懂事儿了。”吴璟安嗤笑自嘲。
顾昔几次三番的退避三舍,饶是从小孜孜不倦追他脚后跟的吴璟安都难免望而却步,安仔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了,他知道顾昔这么做已经是明晃晃的拒绝。不过还是气,顾昔做这么大决定连他都没有透露分毫。
“嘴上洒脱,不甘心呢。”魏鸣奕往他额头戳了一下,揭发之举毫不留情。
“啧,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掉地上又要骂我。”吴璟安连忙把叉子上摇摇欲坠的鲜美瓜肉一口吞下,嘴里塞得满当当,吐字有些含糊,“其实我能理解昔哥的用意,无非不想我复刻他的人生。”
“他在逃避。”魏鸣奕等他叉走最后一块彤红,边收拾桌面边作势要点破某层纸。
“躲我啊,很明显。”吴璟安对此并不遮掩。
“如果只为了避你的话,大可不必把自己关进高墙。”魏鸣奕转眼望向咬着叉子沉思的人,“我感觉,他应该不是为了躲你。”
“昔哥还有仇家啊?”吴璟安莫名有些紧绷。
“自个儿问去。”魏鸣奕两手一摊。
“算了,左右都改变不了事实。”吴璟安垂眸。
况且若是触及深处的礁石,那么海面也将不再平静,吴璟安尚且不想打破这份宁静,至少现在他和顾昔还能维持兄弟之情。
“对了。”吴璟安这才想起正事儿,“有件事要和你道歉。”
“嗯?”魏鸣奕有些疑惑。
“如果当时昔哥放弃出国直接选择参军的话,那顿膈应的饭局也就不会发生了。”吴璟安本不想揭开魏家的遮羞布,但事到如今的确欠他一句道歉,“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你还因此受伤。”
魏鸣奕忽然噤声,依靠在柜台边静静注视他。
吴璟安忽然不太自在,挪开目光没和他对视,“对不起。”
脸颊传来温热的摩挲,吴璟安抬眼便几乎要撞进对方眼底柔缓的漩涡之中,呼吸交融,近在咫尺。
“为什么是你道歉?”魏鸣奕喉间滚动翻涌低沉的轻笑,“是你刺激的菱女士?还是你往我身上扎的玻璃?”
“呃......”如此靠近,吴璟安快要喘不上气,大脑瞬间空白。
“自身难顾还想着给我舔伤的小狗,不要说这些。”魏鸣奕眼尾柔和,撤远些许垂眸看向指尖沾染的红润黏腻,“即便是花猫都知道吃完东西要洗脸。”
“......”
魏鸣奕的气息撤去,吴璟安胸口顿时一松,“说话就说话,我又不是真的小猫小狗,动手动脚。”
这夜。
不知是气顾昔的先斩后奏,还是羡慕魏鸣奕的松弛洒脱,吴璟安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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