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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娣招娣(5)
飞机降落在跑道。蓉城到G市只用了两小时。
张馨月随着人流下飞机,出机场,拦下一辆出租返回店里。
推开玻璃店门,门口悬挂的风铃叮当叮当响,那是小宁上一年给挂上去的,说是让死气沉沉的店面增加点活力。
开了灯,一排排的货架被照亮,各种物品塞满了货架。物品看起来有新有旧,不同类别的东西都放在一起有股凌乱感。
虽说凌乱了些,可物品本身即是旧物,沾过因果味的东西,怎么摆都难以光鲜亮丽。
她走近一排看起来最旧的货架上,拂袖而过,件件旧物化为如酒店里的墨球,一颗颗捻入口服下,她没有一次性全吃完,而是把剩下的一半倒入玻璃碗里,用勺子模拟以前作为人进食感觉。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距离上次是九年前。
进食完,袖子下的伤口愈合,气色也红润了起来。她靠着旧物的怨气活着、靠着恶因恶果活着,她不知道自己该称自己为什么,人不人鬼不鬼,不老不死,因他人的贪念和诅咒而存续着。
她是被希望存在的张馨月,也是不希望存在的盼娣。可是,不管希望与不希望,她们都曾存在过,过去的事实谁也不能抹杀。
现在她们融合了,她的记忆、她的过去,早就融为一体,谁也分不清是谁,既有盼娣的沉默阴郁也有了馨月的爱美与不能舍弃的血脉职责,她们早已成为了一个新的她,世间识别不了的她。
在仪式未进行之前,张馨月还是原来的张馨月,是镇魂世家的直系子孙,因从小体弱,家里的人一直很担心,找来了各种办法都不起效,最后母亲和奶奶动用禁术,瞒着所有人给她找来了替死鬼,才把命续上。
至于那替死鬼是谁,自然是盼娣。
他们算到替死鬼在蓉城的壶江村里,组织了一队人前往,并想办法怎么把人带走,谁知道替死鬼就这么躺在泥泞的山路上,轻轻松松地就带回来了。
人在带回来后,仪式便马上进行,他们把女孩的肢体分别锯开,置于五方,中间放子母架,张馨月躺在上层,没有了四肢一首的盼娣躯体放在下层。
仪式熬了一周后成了,“张馨月”真的好起来了,能下地走路了,能感知气味了,能看见世间色彩了,甚至连灵力也大增,成为了除祖先外的最强灵力者。
一切看似顺利。他们如愿地让馨月站起来,让单薄的直系子孙好起来了,代价仅仅是个奄奄一息女孩。
家里人沉浸在得到便宜的喜悦里,完全不知道他们换下来的只是一具躯体,内容物早就变成乌黑恶臭的诅咒。
当家里人发现馨月和从前不同只是开端。
仪式过去一年,旁系族亲开始频繁出意外,一个接一个的凋零,接着是直系的,他们挨个染上了怪病,从腹部开始起红斑,渗血。寻医医无用,寻药药无用,仅仅三年,偌大的家族,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最后只剩下“张馨月”一人。
从此往后“张馨月”离开了家,踏上了飘荡之旅。
进食完毕,灵力回复得差不多了,张馨月感觉良好,她整了整衣领,准备像往常一样闭店,但刚走出门,她便察觉到了很不好的气息。她顾不上街上人来人往,直接开启了空间门,顷刻间来到了小宁家里。
小宁的家灯火明亮,原木色与奶油白的家具让屋子很暖。
客厅空无一人,靠近大门的浴室里却有流水哗啦哗啦,听起来是已经满溢出来了。
前去查看,水龙头开着,淌了一地,浴室里也没有人。
打开手机找到置顶人小宁,拨了七八遍电话都没人接,在第九次的时候,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拉黑。
确实是有事情发生了。她循着那股既诡异又熟悉的气息,一路追到机场。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机场。
找了一圈没找到,随着时间流逝,那股奇异的气息越来越远了,去的方向貌似是西边。
如果没猜错的话,是银河公墓里镇的墨鬼跑出来了,并且还上了小宁的身。
“啧。”她很少发出语气词,这次是真的不耐烦了。
她走到服务台,出示了个特殊证件,服务台的小姐见之,神色巨变,她拨打了一出电话,不过多久就有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来了。
“安排飞机,我要立刻去蓉城。”
“马上为您安排。”西装男人毕恭毕敬地应承。
“小宁”在蓉城下了飞机。
凌晨三四点的夜露很重,气温较低,手臂上不免起了些鸡皮疙瘩,滴滴出租也很久很久才有人接单。
她在凉风中抚了抚手臂,等待着刚接单的出租车司机。
半个多小时了,司机才到,一上车没多久,受凉的身子与温暖的车厢打架,连打好几个喷嚏。
出租车前脚刚开走,后脚就看见穿旗袍的美丽女人从虚空中出现。
“啧。”张馨月看着那台川A·E9XXX车牌的出租越来越远。
不多久,一台黑色的车来了,开门出来的正是银河公墓主管人。
“张小姐,您怎么又回来了?”他微微欠身行礼。
“办事,去公墓,开快点。”她的语气不容置疑,主理人见状明了,马上为她拉开车门,让张馨月乘了上去。
车开得并不快,刚好踩在社区安全出行的规则上。她心里暗暗着急,脸上并未表现出不满,低头一直搓着艳丽的红色指甲。
如果灵力还足够的话她还能再开一次空间门,可惜已经不够了。前后两次开门,早已耗去不少。
银河公墓到了,“小宁”下了车。
门口的保安值守不严,很轻松地溜了进去。
她徒步来到魂柱下的楼梯上随意一坐,拿出手机操作着,把张馨月从黑名单里拎出来,并留言:“我到了,你也快点。”
她早就知道她追来了,就在出租刚启动瞬间,她是她的半身,神魂之间互相联系。
张馨月回复:知道了。
等人会合的间隙,她用利器划开手指,蘸着血在魂柱上画下一道符号。
不过十分钟主角登场,你追我赶的戏码以滑稽的角度落下帷幕。
张馨月瞪着高跟优雅地走上石阶来到“小宁”面前,“小宁”抬头看着她轻蔑地笑了,她问:“活了那么多年了,还不舍得离开吗?”
张馨月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地盯着她。
“小宁”又说了:“明明四十年前就已经知道了真相了,还是不愿离开。那些害过你的,帮过你的,统统被你压在这跟柱子下。现在甚至找到招娣的后世,是准备什么时候把她也镇进去?”
张馨月脸色越发难看,不耐烦地反问:“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了,我想投胎了,这么多年,你看见什么,我也同样能看见什么,你玩了那么久的恶趣味还没玩够?以他人的贪、嗔、痴、慢、疑为食,吃了那么多年都不带腻的。该走了,把半身还给我,馨.......”
没等她说完,张馨月一把扯住“小宁”头发,把“小宁”给提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出!来!回!去!”
她很少表现出这样的失态,除非被逼急了。
被抓着头发的“小宁”也不挣扎,任由头皮被拉扯出火-辣辣的痛,皮笑肉不笑:“你已经拿我没办法了。走吧,把半身还我。所谓的诅咒该解了,梦也该醒了。”所谓的诅咒早就该解了,在四十年前,在盼娣的五分的残躯拼凑整齐之时。
“小宁”还在说:“你明明知道这次镇压异常艰难,甚至都察觉不到我出来了,你说你还有下一个三十年吗?”
“闭嘴!”张馨月知道自己确实没有下一个三十年了,但就是不愿离去。人在弥留之际总会想多活一些时间,哪怕她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张馨月走吧,别继续活在自己虚构的自怜自哀幻想里,该面对事实了。把你最后想做的事做了吧,再浪费时间,招娣、嗯......是陈康宁的身体就要受凉了。”她知道这个前世的妹妹能动摇左右张馨月。
张馨月果然动摇了,抓着头发的那只手不由地松动了,“小宁”抓住这个机会反手把她拉进一个不知何时开启的光圈里:“来吧,做决定吧。是决定离开呢?还是任由前世的妹妹再次死掉?然后苟延残喘几十年。别忘了,最初阿爸选的是谁~”
“给你两分钟。是要三个人一起走,还是我们两个走?”她用小宁的身体绽放了个平日常见的甜美笑容。
张馨月顿住了,两股思绪在脑子里打架。同时也看见了“小宁”的嘴唇很白很白,脸色很不好,如果不赶紧推开的话......
她咬咬唇,似乎作出了决定,拿出手机,快速敲下什么后说:“出来,走了。”
“小宁”知道她不会撒谎,点头,然后面朝前倒下,倒在面前人身上,后面出现了一个墨黑色的幽灵体——盼娣。
张馨月扶住倒下小宁,眉头皱了又松开,往复几次,最后将她轻轻地放在平坦的石阶上。
光圈缩小,打在张馨月和盼娣上,镇魂柱柱变得变得若隐若现,大量的墨鬼涌出,他们化为星光,撒开而去。
张馨月失力跪坐而下,腿和发丝一点一点地化为尘埃随风而去。
盼娣在即将化为星光前,说了最后一句话:“我终于又是我了。”
呼——所有的,一切的都化为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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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即将完结!还有最后一章!!!开心啊!意味着我可以开始写下一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