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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柏拉图
及川决定请假回日本的时候,是在临近圣诞的一个深夜。
他和队友们刚从俱乐部楼下的酒吧出来,在门口分别。已经在阿根廷生活两年的及川早就适应了这边天气的闷热,但被晚间的风吹一下还是感觉刚刚的冰酒有些白喝。他脸颊泛着薄红,倒是没醉,还能吐字清晰地和队友说再见。他们的公寓在相反的方向,目送着队友们互相搀扶着离开后,及川长出一口气,撩开自己的衣服扇了扇,试图祛除一些酒味,然后才慢悠悠地往公寓赶。
路上有很多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及川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附近有很多体育俱乐部和酒吧,在这个时间还徘徊在街头无非是想有一个美丽舒畅的夜晚,及川并不排斥,但也谈不上喜欢。
他刚到这里的时候,因为还没有完全掌握西语,跟队友们说话都是磕磕绊绊的,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们的喝酒邀请,每次都跟着一起去。总是喝的满脸通红,醉眼朦胧。队友们不靠谱,听他大着舌头说自己可以,没问题,就真的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家,然后他们再转场喝下一轮。那时候及川的酒量还没有练出来,走了几步腿就有些软,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休息,垂着脑袋闭着眼醒酒,正犯困的时候脸颊被一瓶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住,他迷蒙着睁开眼睛伸手去拿,眼前却先蹲下一个人。
一个穿着十分火辣,有着一头漂亮的棕色卷发的女人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上床。
没错,直接问他要不要上床。
及川的脑子像被钟敲了一下震得发蒙,什么?他迷糊地问。
他动手去开那瓶冰啤酒,但手指抖动不已,错开了好几次都没碰上拉环,女人笑了一声帮他打开然后递到他嘴边,他就着喝了两口,要喝第三口的时候突然被女人摸了一把喉结,他猛地清醒过来往后仰了仰,眼神惊疑不定。
女人愣了一瞬间,而后笑起来,又说了什么但及川没听太懂。他一直用防备的眼神盯着女人直到她又摸了一把他的脸离开。
啤酒罐早就掉在地上,流出去一大滩酒液,及川看看地上,又看看女人的身影,脑子一团乱麻,还不太能意识到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直到第二天他头痛欲裂从床上醒来,穿戴整齐去了俱乐部,刚到场招呼都没打就被队友们围上来一通嘲笑。
他们问他昨天是不是有个女人找他。及川点点头。
又问那女人是不是很漂亮。及川思索了一会点点头。
还问是不是喂他喝了几口啤酒。及川艰难地点点头。
紧接着队友们就发出震天响的嘲笑,原来那个处男加未成年是你啊,彻!哈哈哈哈哈,酒吧里传疯了!
及川这次不点头了,他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追问之际,大家却都开始训练了,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戏谑和调侃。总之,尽管及川并不清楚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自己,被小看了,从各种意义上。
这件事还没完,那之后,队友们更热衷于叫他出去喝酒,美其名曰是为了锻炼他的酒量,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成年人,但及川知道,这只是他们为了看戏随便找的由头,因为会有很多本地的年轻女郎找他搭完话之后嫌弃他是个处男加未成年。
及川曾虚心向队友们请教过,未成年他可以理解,毕竟胶原蛋白摆在那里,年龄小一眼就能看出来,但为什么明明没有深入接触过,他处男的身份却暴露地这么明显。
他试图给自己证明,举着影山的照片向队友们介绍说这是他的男朋友,但更加不遗余力地被嘲笑了。
处男的形象更深入人心了呢,彻!
收到了这样的评价。及川没忍住仔细盯着手机上影山的照片看了很久,也看不出来到底从哪里得出的结论。直到有一天又喝酒,有个队友被他猛灌了很多杯,醉的特别快,语无伦次地跟他说原因。
你们俩看着就像搞一辈子柏拉图的,嗝——知道什么叫柏拉图吗,彻?
及川看着手机上关于柏拉图恋爱的介绍,面无表情拍开队友勾他肩膀的手。不知道,他说。趁着队友醉的厉害,他双手啪地拍上队友被酒精熏红的脸,非常认真地宣告,我不是处男,至少不会当一辈子的处男。
他自以为狠话放的响亮,甚至久违地打开手机和影山说了这件事,虽然很怂地撤回了。但态度摆在这里,只要他一成年,他坚信自己不会还是处男。
他和队友说的话,原以为队友喝醉了不会记得,可他仍旧在第二天迎来了铺天盖地的嘲笑。
fine,及川生无可恋地推开往他身上扑,笑到站不住的队友。
仔细想想,那段被嘲笑的日子仍然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又走在深夜的街头,及川时隔两年再次回忆起了这件令他哭笑不得的事情。他找了个椅子坐下,现在是深夜十二点,日本那边应该是白天十二点,及川摸出手机给影山拨过去一个电话,嘟嘟两声后电话被接通,影山的声音传过来。
“喂?”
“嗯。”
“有什么事吗?及川前辈?”
“你在吃饭吗?”及川没有回答影山的问题,倒反问他,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等影山的回答。
“对,我在吃训练餐,牛岛前辈坐在我对面。”
及川不自觉地撇撇嘴,“我又没问他……”
“前辈还没有睡觉吗?”
“睡觉了还怎么给你打电话啊,笨蛋吗?”
影山吃饭的动作顿住,把手机从耳朵边挪下来皱着眉看了看正在不停计算着时长的通话界面。
“那是有什么事吗?这个时候打电话,及川前辈应该睡觉了吧。”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影山再次放下筷子,换了一只手接电话,“及川前辈心情不好吗?”
“一般吧。”
“……”影山于是把电话放在桌子上,任及川在对面说着,他则专心地吃饭。
“臭小鬼是不是又把我放在桌子上,喂 !”
“把我拿起来!”
及川在电话的另一边不停地抱怨着。影山却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
他吃完饭后看见及川还没有挂电话,于是就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自己则离开把餐盘放到回收餐具的地方。
及川一直在碎碎念,喝了酒之后他会话多,本来今天没到和影山打电话的时候,但他突然想起过去,就没忍住和影山打了电话。
“喂,小飞雄,又快到圣诞了,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如果今年你许愿想见到及川前辈,也不是不可以……”
“不会还把我放在桌子上吧,可恶的飞雄!”
“那个,你知道柏拉图是什么意思吗,小飞雄?”及川耳根有些红,他揪着裤子上的线头故作自然地说,“我觉得,我们现在也——”
“及川?影山现在不在,你有——”
电话迅速地被挂断了。
牛岛茫然地举着传来忙音的手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牛岛前辈?”影山走过来。
牛岛把手机递给他,顺便提醒他:“及川挂了,他好像有事要跟你说。”
影山应声,随便在身上擦了擦手,就又给及川回拨过去,刚响一声就被拒接了。
如此反复几次,及川都拒接他的电话。影山站在原地和牛岛面面相觑,“可能,及川前辈现在有事吧。”
牛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刚刚挂电话也很突然。可能就是突然有急事。”
远在阿根廷街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及川双手抱着脑袋,从喉咙里发出崩溃的声音,“我是笨蛋嘛!”
及川默默地打开手机购买机票的软件,三下五除二为自己预定了一张十二月二十号回日本的机票。回程未定。
虽然买票的时候很硬气,但去向教练请假的时候及川还是没忍住出了一身汗。
假期时长倒没问题,反正临近圣诞,把他去年没休的年假补一起也可以。回日本也行,他来阿根廷两年都没有回国一次,仅有的这一次应该不太会被教练苛责。训练也没问题,这段时间俱乐部的训练赛不多,大家都等着过节。请假理由也是现成的,日本离阿根廷很远,只是回去一趟,坐飞机就要三十多个小时,一来一回再加上呆在家里的时间,短短的圣诞节假肯定不够用。
这些都没问题。
问题在于,以上这些他都不想写。因为这毕竟不是他回家的真正理由。及川咽下一口口水,盯着正用奇怪眼神看他的教练,手心都紧张的冒汗。
在请假的申请单的理由那一栏里,及川写了一行字,再次引起俱乐部的轩然大波。
——告别柏拉图。
他们俱乐部的总教练大笑着亲自盖了章,拍着及川的肩膀祝他达成心愿。
队友们更是开心地提前为他开了一个庆祝脱离处男身的party,尽管及川极力拒绝了。
大家都很欣喜可以看到及川的爱情更进一步,就连以前调戏过及川的那些女郎都跑过来敬他说他终于要从处男毕业。
及川被这样的氛围渲染得自己也很开心,直到他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箱,把一切都准备好坐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才后知后觉感到空洞。
我在干什么呢?我甚至没有跟飞雄说过我要回去,现在却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登机了。及川抱着U形枕抖了抖腿。他大衣的左边口袋里装着一盒安全套,右边口袋里装着一小管据他队友说特别好用的润滑液。行李箱早就被托运走了。
他没有时间后悔,只能乖乖地随着人流涌上飞机。
好吧,及川坐在位子上,最后看了一眼手机,队友们一个接一个地给他发祝福的信息,他看也不看,点开和影山的聊天记录。
我要回来了。
他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久久没能按下去,直到他听着空姐的提示把手机关机。
飞机平稳地在空中飞行,及川无聊地看着窗外浅淡的云,又睡觉,脑袋靠在后面,睡得昏昏沉沉的。他的安全套和润滑液秘密地放在口袋里,如果他愿意牵着谁的手揣进口袋里,那这些就不会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从日本到阿根廷的时候,及川想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远的距离吗?跨越半个地球,乘坐飞机都要三十多个小时。从阿根廷回到日本的时候,及川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味飞机餐的难吃程度,乘务员就已经开始提醒他们马上就要降落,让他们做好准备。
及川坐起身子,摸摸口袋,把手机开机。
他重复着关机前的操作,打下我要回来了,却始终勇气不足,没有真正发送出去。
给他个惊喜,及川为自己开脱,然后心安理得地删掉了那一行字。
然而事与愿违,即使及川做好了回来时会很冷的准备,也在走出机场的那一刻急匆匆又缩了回去。他还没有让影山看到他回来,就先被日本的天气给了个惊喜。
他只穿了一件大衣,只能耍帅,避寒保暖的功效那是一点没有的。及川没办法只能先去机场内部的商场买羽绒服。
他裹好自己推着行李箱出来,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的脑壳发凉。随便进了一辆出租车,他报出自己要去的地方,然后坐在后排抱着自己开始想见到影山要说什么。
很久没有接触到那么冷的空气,及川在车上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司机却误以为他有风寒,赶忙把车窗开开透气,及川被卷进来的风吹得一个激灵,脑子都清醒了不少,挪着屁股坐得离开启的车窗远了些。
他正需要有人跟自己说一说母语,激发自己的语言系统,但司机一路都很沉默,车上也没放电台,而是不知名的歌剧,嚎叫的很凄厉,宛若杀猫一般。
及川再次把视线移到窗外,欣赏着东京街头的夜景。他从没在东京打过比赛,正因为如此,他也几乎没有来过东京这座城市。外面很热闹,临近圣诞,店铺和街道都装点着庆祝圣诞饰品的饰品,甚至还有人扮演着圣诞老人在街头发气球。
看着这些景色都随着移动的车辆在身后缩小然后消失,及川的心情渐渐和缓下来,他想,等他走到体育馆的门口就要给影山打电话说他回来了。
太久没见,及川甚至不能记得走之前影山的身高到他哪里,虽然影山每次抽测都会给他汇报现在的身高,但总归不会超过他,及川自信地握了握拳。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司机很快就把及川带到了目的地,及川给他付钱等他找零的时候才听他说了句谢谢乘坐。
及川不计前嫌地用熟练的日语回复他,辛苦你啦。
下车后就是及川一个人的战争。从大楼的门口到排球馆的正门,再到影山的面前,可能是两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或者十分钟,这是他作战前的最后准备。
明天就是小飞雄的生日,他必须抓紧时间。
怀着某种莫名的情绪,及川斗志昂扬地走了进去。
可出师未捷,门口保安亭的人把他拦下了,理由是他没有在出入许可的名单上。
“我进来找人。”及川试图解释。
“那也需要预约,如果所有人都可以直接进来找人的话,那还要我们做什么?”保安很不近人情。
及川闭了嘴,选择了最方便的办法。
“嘟——嘟——”他把正响着通话音的手机界面在保安面前晃了一下,示意他等着。
然而等一个轮回过去,电话没有被接通。及川的心往下沉了沉,不是吧,不要是这种时候!
再拨过去,依旧无人接听。
未等它无人接听的机械音响完,及川就已经潇洒地转身蹲到了马路牙子上,手指以戳破屏幕的力道恶狠狠操作着。
既然影山的电话打不通,那牛岛的总可以吧!
及川找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存的牛岛的电话号码,心中其实也没底,他扭头瞥了一眼还在原地站着的保安,无声咒骂了一句。
所幸牛岛并没有换电话号,看到及川的来电他还很震惊,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
“喂,是我,牛岛。”
“飞雄呢?”及川开门见山。
“……在训练,及川你有事?”
“让他到门口来接我,立刻,马上。”及川咬牙切齿地说,“谢谢。”立马挂断电话。
又等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及川腿都蹲麻了,才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和呼吸声传过来。
他扭头去看,影山呼着白气,仅穿着薄薄的训练服就跑了出来。
及川赶紧起身迅速把大衣脱了下来罩在影山的身上,让他穿好。
“你是笨蛋嘛?为什么又不接电话,还有,出来这么慢,怎么好意思穿这么少!不怕冻死吗?”
他狠狠推了一下影山的脑袋,把影山推的身子倒向一边。
影山顺从着他的动作往一边倒去,然后又站直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及川看。
“对不起,我在训练,没有听到手机响的声音。”
“着急跑出来见你,就忘了换衣服了。”
他说着话,但视线完全没有从及川脸上离开的意思,看的及川都不好意思地扭过脸。
“看什么看!我脸上有排球吗?”及川讽刺他。
“没有,好看。”
及川瞬间涨红了脸,同手同脚地往前走,路过那个保安,他特意停下来,“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保安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影山。
影山赶忙过来,把从教练那里弄到的通行证戴到及川脖子上,冲保安点了点头就拉着及川进去了。
“我在门口等了你很久。”及川任影山拉着他的手,抱怨道:“外面冷死了,我的手都冻僵了。”
影山就顺着牵起及川的手,把另一只也牵起来捂到一起,眨了眨眼睛问及川:“这样可以吗?”
及川随便地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就下巴一抬,索性往里更伸了伸,“马马虎虎吧。”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动作站在原地,等感觉到手背传来的温度越来越暖之后,及川问他:“要抱吗?”
影山的眼睛亮起来,正要回答,及川却没等他开口就抱住了他。
他的头发蹭在影山的颈间,影山觉得痒,但更紧地回搂住他。
“不欢迎我吗?”
“欢迎回来,及川前辈。”影山轻轻地蹭了蹭及川的脑袋。
过一会,及川推开他,不经意间察觉到什么,上下扫视了影山一圈,眯起眼睛:“等等,你现在多高?”
“185.4!”说起身高,影山十分高兴,“这个月比上个月多长了0.4公分!”
及川扭头就走,开什么玩笑,他现在才185.2。
“及川前辈?”影山喊他。
及川就停住脚步,用一种生气的眼神扭头盯着影山看。
“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只是及川大人现在很火大!”及川又走回来,走近他,“把你最近的食谱都发给我。”
“要我的食谱做什么?”影山奇怪。
当然是看看你这家伙平时都吃了什么才长的这么快!及川在心里咆哮,但片刻后他又无力地放下手说:“算了,带我去你的公寓,我累了,要休息。”
影山顿时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了一会始终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来。
“要说什么?”及川皱眉,“难道你还想再回去做练习?”
影山点点头又摇摇头,拽着及川去了他的宿舍。
及川一路跟着,表情从奇怪到警惕,最后变成石像龟裂在影山的宿舍面前。
“我没有告诉及川前辈吗?因为在外面租房很麻烦,于是就一直住宿舍。”影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在门口罚站,他把及川推进门内,让及川清晰地看到房间里除了他以外还明显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你还跟别人一起住?”及川仿佛忘记了怎么说话,语调和声音都奇怪的很,不知道怎么发出来的。
“宿舍是二人间,我和牛岛前辈一起住。”
及川听罢再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影山的视线。
这次回来是个错误吧,也许他一辈子都会是个处男了,但没关系,飞雄也不可能会有脱离处男身的机会。
到时候他们就双双坠入到了三十岁还是处男的话就会变成魔法师的诅咒,没关系,区区诅咒而已。
及川步伐极快地又从楼梯间爬上去,在半路截到下来追他的影山。
他抓住影山的手。
“飞雄,现在就订房间,最近的酒店,要快。”
影山出去找他找的急,还没带手机,及川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但上面日本本地用的酒店预定软件几乎没有,及川无法只能和影山又一起回到了他的宿舍,坐在床上看影山拿着他的手机捣鼓。
“喂,好了没有?”
“等一下,及川前辈,还差最后的验证。”影山笨拙地在上面打字。
及川撇了撇嘴,没再催他。
过了片刻,影山兴奋地举着已经进入正常预定页面的手机冲他喊:“好了好了!现在可以了!”
及川就点点头,下巴一抬,“订吧,要最近的酒店。”
影山又垂下头专心致志地看手机上的各大酒店,好不容易按照提示选到一个最近距离的也很不错的酒店,他又犯了难。
“及川前辈,那个,要什么房间呢?普通的标间可以吗?”
标间?及川正了正神色,认真地看着比他还认真的影山,Dios mio!他在说什么?他大老远从阿根廷飞回日本,男朋友没有自己的公寓也就罢了,让他住标间?
“可以。”及川面无表情的点头,看影山真的听从他的命令已经开始下单去支付了,他马上又打断:“那你今晚还住宿舍吗?”
最后的机会给你,飞雄,你可一定要抓住。
“我等下送及川前辈你去酒店之后回来还要再训练,本来还想让你看我训练的,但果然时间已经太晚了,还是希望及川前辈可以好好休息,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
“你别想了小飞雄。”及川坐在床上重重冷笑一声,“无论是等下,还是明天,甚至是后天,到我休假结束从日本离开那天,我都不可能看你训练的!”
“现在把那愚蠢至极的标间退掉,订大床房!”
“可是我已经付过钱了。”影山委屈。
“订大床房!”及川把自己的钱包砸过去。
迫于及川的威胁,影山最后还是把标间改成了大床房。及川冷冷看了眼牛岛的床铺,又瞪了一眼影山,最后冷哼两声大跨步离开了影山的宿舍,险些撞到从隔壁的隔壁房间突然推门出来的宫侑。
宫侑当时正捧着一盒小蛋糕,晚上吃他嫌热量太高,不好消化,于是出门找一个人跟他分享一下,差点被及川碰掉到地上,他眉头一皱就要开始骂人,影山及时拉住了他。
“对不起,侑前辈!”影山急吼吼地跟他道歉,又去看及川飞速离去的背影,他心里着急,面上也能看出来,但现在心情突然不好起来的宫侑权当没看见。
“飞雄君,那是谁啊?”
“是及川前辈。失礼了,侑前辈,我下次再给您买蛋糕道歉。”
“喂,飞雄!明天你过生日,治说请你吃饭团,要去吗?”宫侑追着影山的背影喊,“对了,蛋糕要街口那家不甜的,我买的这个太甜了!”
“知道了!”影山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楼道中。
“发生什么事了?”星海擦着头发出来看见宫侑倚在护栏上吃着蛋糕看楼下,他顺着宫侑的视线往下看,看见影山跟在一个男人的身后,两人一起往外面走的画面。
“影山旁边那男人是谁?”
“不知道。”宫侑摇摇头,把蛋糕递出去,“要来一口吗?”
看着被勺子挖的惨不忍睹的小蛋糕,星海冷漠地拒绝,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影山跟着及川从宿舍楼出来,小跑了两步,总算赶上及川的步伐。
“及川前辈又在生什么气?”
现在的影山已经不会去想是什么原因让及川突然生气,因为他生气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与其自己想破头皮地去想一个错误的答案,不如直接开口问,虽然及川前辈不一定告诉他。
“我没有生气。”及川的回答果然如他想的那样,“你看错了。”
“那我要牵手。”影山朝他伸出左手。
“……不牵。”及川朝他看了一眼,又移开视线。
影山看及川神色,感觉现在又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于是把手缩到了口袋中。
“及川前辈为什么突然回来?”他问,“都没有提前告诉我。”
及川脚步顿住,神色有几分复杂,但很快就收敛了,皱眉回答道:“我上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把我放在桌子上吗?”
翻旧账了,影山有所感的闭嘴,眼观鼻鼻观心。
“你真是好不得了,小飞雄!不接电话就算了,接了电话居然还要嫌我烦,把我晾在桌子上是吗?你知道国际漫游一分钟有多贵吗?”
影山撅着嘴有心想反驳什么,但自己也知道理亏,于是始终不说话,任及川细数他自己都不记得犯没犯过的错误,两只手都缩进大衣口袋里,表情很桀骜。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有说错吗?”及川瞪他,“不许撅嘴。”
“哦。”
依旧是眉头皱着,嘴巴撅着,嘴上应的好好的,到了脸上,永远心里怎么想的怎么来。
及川重重叹了口气,凑近两步,去兜里摸影山的手。
手指突然有硬硬的触感,及川浑身一麻,僵在了原地。
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及川下意识地纂紧了影山的手,感觉到影山看过来的视线,他又非常不自然的放松,过程小心翼翼的,生怕再碰到什么东西。
但衣服的兜就那么大,容纳了两个成年男性的手掌,和一个,及川低头看了看,嗯,是左边的口袋,一盒被队友力荐的L码三枚装超薄带螺纹的安全套,蓝莓味的。
此刻的及川内心发出尖锐爆鸣声。
尽管有意控制自己不要太紧张了,但收效甚微。
及川眼睁睁看着影山把右手抽出来,戳了戳他的脸颊。
“及川前辈,你的脸好红,是发烧了吗?”
“……是太热了!东京冬天的温度,也不过如此嘛!”及川口不择言道。
影山动了动左边口袋里被及川握着的手,直觉不要揭穿他。
及川前辈的手,明明就很凉。
及川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哪只脚先踏入的酒店,也不记得是哪只手拿着房卡刷开了房间的门。
等他真正有自己的意识时,影山已经准备要离开了。
“你去哪?”及川站起来,往影山的方向快速走了几步。
“我去药店买一些感冒药,及川前辈,你的脸真的很红。”
及川暗自松了口气,本想告诉影山,不用了,他不是感冒,但念头一转,及川说:“好吧,你去吧。”
房间门发出咔哒一声合上的瞬间,及川跳起来把自己砸在床上不停地翻滚。
啊啊啊啊啊啊我是白痴嘛!
怎么会忘记!衣服口袋里!那么危险!的东西!
这下不是全部暴露了嘛!
及川感觉自己要吐魂了,羞耻致死的人少有,但不是没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飞雄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及川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样感激飞雄的纯洁。
比起飞雄,他真是个肮脏的成年人。
及川想起自己的处男身份,决定把自己归于心灵肮脏但□□纯洁的那一栏。
这些心理安慰很快地安抚住了他的情绪,及川咬着嘴唇抖着手,掏出手机准备久违地联系一下自己的发小,请教他现在箭在弦上,要不要发,怎么发,往哪发……等一些问题。
可如果连这种事都要问别人的话……那么接受自己当一辈子的处男,似乎也变得不难接受了。
及川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
然而除了疼痛,他别无所获。
冷静下来,及川,你可以的,及川!想想临走前教练和队友们对你的祝福,你可以的,彻!及川这样在心里为自己打气,等飞雄回来,如果他拿出兜里的东西问他那是什么的时候,就告诉他是礼物,生日礼物和圣诞礼物,一盒套和一瓶润滑液。
太肮脏了,怎么说得出口!
及川捂住自己的眼睛,觉得前路昏暗的无光。
并没有给他太多缓冲的时间,门很快就被敲响了。
“及川前辈!我回来了。”影山隔着门喊他。
及川快步过去拉开门,放影山进来。
“医生给我开了一盒预防药和退烧药,现在先喝预防药,如果真的发烧了才能吃退烧药。”影山将药盒放到桌子上,脱掉及川的大衣,拿起烧水壶烧水。
及川看着他忙活,想悄悄把大衣收起来,但又觉得如果这样做了,自己这几天的辛苦全都白费了,一时间纠结不已,选不出一个好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他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了——影山端着为他冲泡好的药剂走过来,递给他,然后顺势坐在他身边。
及川的眼角余光告诉他,影山不仅是坐在他旁边,也坐在大衣的旁边。
这样及川要想把大衣拿走,那必然会经过影山,然后影山就会问他,及川前辈,刚刚结账的时候我在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两个东西——祈求上帝他并没有把东西拿出来——那是什么?
想到这里,及川喝药的手抖了一下。
为免烫伤自己,及川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准备晾凉了再喝。
几乎是在他把杯子啪嗒一声放在玻璃茶几上的瞬间,影山开口了。
“及川前辈。”
及川的心猛地高悬起来。
“很烫吗?”
及川的心又放下去。
“有一点,所以想晾凉了喝。”
影山便不说话了。
及川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要说什么,于是又把刚刚才自己亲手放到茶几上的杯子拿起来捧在手心。
“对了,及川前辈,侑前辈说治前辈明天请我吃饭团,你要一起去吗?”
“侑前辈和治前辈?”
“侑前辈是刚刚及川前辈在楼道里差点不小心撞到的那个,他也是国家队的二传手。治前辈是侑前辈的兄弟,现在在上大学。”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怎么用名字叫他们?”
“因为他们是双胞胎,叫宫前辈的话会分不清。”影山老实回答。
及川点点头,没再逗他一句,叫声彻前辈来听听,他现在没有那个心情。
又没有人说话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期间影山屡屡看向及川,及川都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
影山抠着沙发缝处的褶皱,忍了好几次还是没忍住开口:“及川前辈?”
“什么?”
“……现在几点了?”
及川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九点半,怎么了?”
影山下意识地撅了一下嘴,看及川仍旧没意识到什么,嘴唇张了又张,最后憋出来一个,“太晚了,我要走了。”
及川这才看向他,眉眼间带着警惕:“去哪?”
“回宿舍。”影山说回就回,打定主意后直接站起身来准备往门外走。
“等一下!”及川叫住他,“你回就回,拿走我的大衣干什么?”
影山显然没想到及川叫住他就是为了让他放下他的大衣,愣在原地,看着手上属于及川的雀蓝色大衣,有些不敢置信,“外面很冷。”他里面只穿着训练用的运动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及川意识到他误会了,忙脱下自己的羽绒服递过去,“穿这个吧。”
影山看看自己手里的,又看看及川手里的,选择直接表达自己的意思:“及川前辈,明天是我的生日。”
“……我知道啊。”及川的声音发虚。
影山用审视的眼光看他,“及川前辈这次回来变得很奇怪,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吗?”
“什么?”及川好像没听清,他刚才说什么?
“我说,及川前辈在外面有——”
“你胡说些什么,我还没怪你和牛岛住一起呢!”及川面红耳赤地打断影山的话。
“关牛岛前辈什么事?明明是及川前辈更奇怪!”影山皱着眉头反驳。
“我哪里奇怪了?”及川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还不是在想要送你什么礼物!”
虽然礼物可能是个动词。
影山控制不住地眼睛一亮,“什么礼物?”
他上前几步,和及川的眼睛对视,及川甚至能看到他墨蓝色的眼睛里自己的身影。
“是什么样的礼物?”
帮助你摆脱处男之身的礼物,预防避免三十岁还是处男会变成魔法师的礼物,是爱情的礼物,是一盒蓝莓味的被队友力荐的L码三枚装超薄带螺纹的安全套,还有一小管队友推荐特别好用的润滑液。
是祝你成年成为大人的礼物。
然而不管说的多好听,及川总不可避免地想到阿根廷午夜街头美丽风流的女郎,想到被队友灌输的那方面的思想,想到他不想当个处男,想到他想和影山上床。
看着影山堪称纯洁的面孔和眼神,及川呢喃着几乎发不出声音地说:“我想送你爱,不是柏拉图的那种。”
爱很多时候都是名词,但现在及川想让它变成动词。
影山没太听清,脸颊往及川嘴唇前凑了凑,“什么?”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属于影山的侧脸和耳朵,难道要再重复一遍吗?
及川内心忽地有些崩溃,呼出的气息吹动影山的睫毛,及川看到它们像蝴蝶振翅那样颤动着。
他突兀地闻到酒精的味道,听见水声,笑声,嘈杂的吵闹声,感觉到热热的风。
像被蛊惑一般,他凑上去亲了一口,亲在影山的眼尾。
“一个吻。”
“礼物是,一个吻。”
一触即分。
影山只听到及川说礼物是一个吻,但等了半天并没有等到及川凑过去亲他,反倒又有些要走神的样子,眼神迷茫。
于是他主动地用嘴唇贴在了及川的嘴唇上,张口叼起及川的上嘴唇轻轻咬了咬,然后退开。
眼睛一直在捕捉着及川的表情,看他有些吃惊地看过来,影山鼓起勇气又凑过去咬了咬,这次还伸舌舔了舔,“这样,是吻吗?”
及川被他的动作摄住了,一时没说出话来,少顷,他伸手抱住了影山,脑袋埋在影山的颈窝里,在他耳边小声地说:“是的,这是吻。”
“但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不要送你吻做礼物,我想送你爱,很多很多的爱。”
他一口咬上影山的喉结,像影山刚刚咬他嘴唇那样,亲亲舔舔的,弄得影山很痒。
影山仰着脖子方便他动作,等及川不动后,影山突然说:“是要做吗?及川前辈。”
及川正在做一些准备工作,比如亲亲脖子先把人亲软然后再做其他的,没想到他还没亲到耳朵,影山就先爆出了他没有想到的发言。
“……做什么?”他看着影山的眼睛。
“□□。”影山回看他,依旧是非常纯粹的眼神。
“做——?”及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看到了,安全套和润滑剂,在你的衣服口袋里。”影山补充道,“我以为你住大床房是为了这个。”
“本来是这样没错,但等一下——你为什么这么熟练?我要做什么你都知道?”及川感觉脑子里久违的钟又开始敲了。
“而且你为什么认识安全套和润滑剂?”
“说起来,那个时候你问我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这是什么?”
“你是谁,把我的小飞雄还回来!”
及川大破防。
礼物的动词时间被迫停止,影山不得不坐在床上回答及川问的所有问题。
“你说你是看杂志看到的,谁的杂志?”
“牛岛前辈的。”
“……谁?”
“……天童学长借给牛岛前辈看的杂志。”
“还有谁的?”
“……侑,宫侑前辈的。”
“很好,小飞雄,你完了!”及川扑到影山身上把他压在床上。
“请起来,及川前辈,你好重。”
“吵死了!”及川咬他的嘴唇。
“那要做吗?”
“都说了你吵死了!笨蛋小飞雄!”
再见,柏拉图,不,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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